此前皇帝有制衡官場之意，裴塵、林水月剛立功返京，必定不會再讓他們動身，此行太子勢在必行，頂多皇上再選一人伴太子身側(cè)。

    而那湖州境內(nèi)，有一伙悍匪。

    對方早在很早之前就與官場勾結(jié)。

    裴塵做好了安排，太子去，便是將所有的罪行披露，死在悍匪刀下。

    如此一來，太子罪有應(yīng)得。

    此事也與京中所有人都無關(guān)。

    但他亦能理解林水月所為，太子之惡，已至頂點(diǎn)。

    留他一日，遭他毒手之人就越多。

    比起徐徐圖之，將其斬而后快，才能杜絕其繼續(xù)生事的可能。

    “那你可要離京？”林水月抬眸看他。

    裴塵搖頭：“我向皇上舉薦了一人?！?/br>
    “便是殿前侍衛(wèi)徐駱云。”

    林水月輕挑眉。

    “徐小姐在殿前歷練了段時間，另有，湖州當(dāng)?shù)赜幸还賳T出身于徐家，此番徐州官場亂象，便是此人舉報?！迸釅m對上了她的眸：“另有刑部官員白果陪同，夫人自不必?fù)?dān)心她會出錯?！?/br>
    林水月眨眨眼：“我何時說擔(dān)心此事了？”

    裴塵卻道：“夫人方才那個神色，難道不是在說，我拉了夫人的心肝出來擋事。”

    林水月忍不住道：“你這話說的，叫旁人聽了去，徐小姐的名聲可如何是好？”

    見他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她只能舉手道：“我的心肝就你一個。”

    連個女子的醋都吃，裴大人這心腸實(shí)在是小。

    岔開了話題去，裴塵面上滿是溫柔之色，捏著她的手也很是溫暖。

    林水月沒再多問，只她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

    裴塵入得朝閣的時間確實(shí)不長，且有很長一部分時間都在外行軍。

    故而未能深入地探查這些事情，其實(shí)并不意外。

    但有一點(diǎn)，裴塵對官場的了解還是深的。

    此前她剛踏入官場時，裴塵也有過提點(diǎn)。

    而這隱匿在了端妃、云妃以及程旭背后的人，編織的這么一張大網(wǎng)，他應(yīng)當(dāng)也有所察覺。

    只是此前，大敵在前，收回株洲較為重要，沒有多管。

    但按理來說，絕不應(yīng)當(dāng)對這幕后之人沒有半點(diǎn)的察覺。

    除非……

    是燈下黑。

    也就是說，此人是一個裴塵不會想到去探查的存在。

    觀裴塵今日神色，應(yīng)當(dāng)也有所發(fā)現(xiàn)了。但林水月沒有多問，原因在于她篤定此人隱匿不了多久。

    這個人對朝堂的掌握，是從科舉入手的。

    這也是為什么對方幾次三番讓譚正華對徽明書院下手的重要原因，而今春闈將至。

    徽明四子無論如何也要下場了。

    讓程旭當(dāng)主考官，也阻止不了徽明四子的出彩。

    若不想要對科舉失去掌控，那這人就還會出手。

    此人城府深，且很能忍耐，一般而言瞧著會有暴露的危險，就絕對不會露頭，只會讓底下的人去做。

    可籌謀了這么久，只差臨門一腳的功夫，加之對方竟然不管不顧地開始對林水月下手了，她便感覺，對方忍不住了。

    再有便是，做什么事多少都會留下些痕跡，這是她在刑部這么久以來，最為主要的心得。

    哪怕對方不親自出面，只要程旭下手了，從程旭那邊入手，也能尋到新的線索。

    順藤摸瓜便是了。

    如林水月所想。

    第二日早朝格外的熱鬧。

    原定好了要死諫的幾個大臣，今日皆抱病在家。

    但依舊還是有人在緊要關(guān)頭上，提及林水月名字，欲讓林水月替代翰林院，行此次春闈主考監(jiān)管之事。

    話剛說出口，殿上的氣氛就變得極為壓抑。

    皇上面色發(fā)沉，對此事不置一詞。

    按理來說，見得這般氣氛，也該知曉退縮才是。

    不想對方鍥而不舍，竟是還準(zhǔn)備開口。

    便在此時，田閣老率先上前，躬身道：“皇上，臣有一人選?！?/br>
    殿上的皇帝面色依舊深沉：“說?！?/br>
    “便是程旭程大人?！?/br>
    這話一出，殿中嘩然。

    程旭驟然反應(yīng)過來，皆是吃驚不已。

    雖同在內(nèi)閣，但他與田閣老等一干老臣，幾乎沒有來往，田閣老怎么會舉薦他？

    但很明顯，這個提議得到了更多人的認(rèn)可。

    上首的皇帝面色好看了許多，甚至連那個一開始提及林水月的官員，都猶豫了。

    最后在皇帝定下人選時，到底沒站出來反駁。

    春闈主考官的人選，便就這么落到了那程旭的身上。

    不過有意思的是，除程旭之外，此番還有個副主考，此人是皇帝直接選定的，且也是出身翰林院，名聲卻較之一般官員要好上不少的——夏翰林。

    夏翰林應(yīng)了，春闈之事敲定。

    后到湖州事務(wù)時，皇帝派出了殿前侍衛(wèi)徐駱云，就顯得沒那么叫人意外了。

    徐駱云可不比當(dāng)初的林水月，她不是孤身一人，身后還有徐家。

    再有刑部從旁協(xié)助，雖說比不得裴塵令人放心，但皇帝主意已定，旁人不想在今日又觸皇帝霉頭，便就此應(yīng)下了。

    一切事務(wù)敲定后，期待已久的春闈，終是拉開了帷幕。

    第150章 程旭落馬

    春闈伊始, 京中熱鬧了起來。

    科舉開考，林水月難得閑了下來，近來無事, 便常往林府上去。

    林老夫人牽頭, 辦了幾場宴席。

    打的名頭是賞春，賞花，實(shí)則卻是為林淮尹挑一門合適的婚事。

    只待他科考結(jié)束之后, 便可直接定下來。

    林府宴席上，秦氏打扮端莊, 卻也掩蓋不了眼下青黑色。

    強(qiáng)撐著情緒，同來往的賓客寒暄，目光卻總?cè)滩蛔⊥吷吓苋ァ?/br>
    林水月出閣后，沒人禍害林家池塘里的錦鯉了，林淮尹又差人把魚都放了出來，如今簇?fù)碓诹艘粔K, 五彩斑斕的格外好看。

    湖邊放著一張梨花木纏枝方桌, 林老夫人、老封君并著齊老夫人環(huán)坐, 里面夾著個林水月。

    她甚著天青色雪絨花長裙, 腰束白玉革帶，鬢發(fā)如云, 斜插著支碧璽青花簪子, 耳配青玉墜子, 手上帶著一對白玉鐲, 是上好的羊脂玉，卻也比不得她那雙玉手纖嫩白皙。

    “胡了?！崩戏饩频沽烁暗呐?，笑呵呵地道：“所以這打麻將還是得找水月啊，和其他人玩都沒有意思?！?/br>
    林水月自一纏枝花錦囊中倒出了一疊銅板來：“沒錢了?！?/br>
    老封君挑眉：“怎么, 裴塵平日里苛待你了？你就帶這三瓜兩棗出門？”

    “老夫人有所不知?！迸赃吽藕虻募t纓憋著笑：“小姐這輸?shù)亩际抢蠣數(shù)你y子?！?/br>
    齊老夫人笑了：“難怪這就不肯來了，原是將林大人的家底兒都給輸光了。”

    “這林大人也太過小氣了些，不過就是贏了他幾百兩銀子，誰讓他老是跟水月打賭，還非要挑林水月不擅長的?！?/br>
    齊老夫人一聽，也樂了：“下一次倒是可以讓水月去同他人對弈，五百兩銀子為賭注，只怕是下上一把林大人就不愿意了?！?/br>
    林老夫人看向林水月，卻聽她笑道：“論下棋我也未必會輸?！?/br>
    老封君：“就你這個棋藝，快別要難為你父親了，只怕是沒下了幾次，他的俸祿都不夠你揮霍的了。”

    旁邊的人也笑到不行：“這可真是稀罕，林大人尋常聰慧果決，到了這棋牌桌上卻是什么都不擅長，做的全都是賠本買賣去了。尤其這把牌，只怕林大人在這里見了，都快要喘不上氣來了?！?/br>
    她們兀自說笑，秦氏看著卻格外的不得勁。

    這若是換了從前，林水月陪著林老夫人打麻將也只是在林老夫人的院子里，斷不會擺到了人前來。

    可因如今麻將在京中興起，連太后閑著都喜歡摸兩把，這東西也不屬于什么見不得人的，加之出身大家的人玩這個也就是圖一樂，于是只要有宴席，都會有人家擺麻將桌。

    最為主要的才是，而今來往的賓客，無論身份貴重，無論同他們家什么關(guān)系，上來都要稱呼林水月一聲林大人。

    林水月說如今受不起，人家也依舊賣她的面子。

    她往這府中一坐，許多從前林府攀不上的貴人都來了。

    老封君自是不說，日日都到，其他的人卻也都是奔著她來的。

    這林府辦宴席，秦氏是主母，原應(yīng)該重點(diǎn)在她這一側(cè)才是，而今卻全都跟著林水月跑偏了。

    “夫人。”秦氏身邊的嬤嬤見狀，低聲勸她：“如今您也瞧見了，小姐不光在京中名聲大噪，老爺也同她關(guān)系緩和了不少?！?/br>
    “若您能請小姐幫忙，那必然……”剩余的話，不方便在這宴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