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素月的臉色，已經(jīng)轉(zhuǎn)為蒼白。伴隨著林水月的話，是連帶著身形都在發(fā)顫。

    今日的事還只能說是她們之間的矛盾，但她若開這個口，林水月必定捅出此前強買畫的事。

    這事明面上瞧著也是她與林水月的矛盾，實際卻是太子與慶王的博弈。況且他們譚家倒向太子的事，雖說已是眾所周知，可并未在圣上面前表露過。

    她這一開口，便落實了太子結(jié)黨營私。

    她哪里敢……

    同樣驚起一身冷汗的人，還有慶王那邊的人。

    方才還在看好戲的，均是變了臉色。

    太子不討好，慶王可也并非全然清白。

    真鬧起來，誰也討不到好！

    眼見事情越鬧越大，官員席上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了這邊。

    裴塵得了太子吩咐，起身往他們這邊行來。

    梁少卿變了臉色，忙不迭道：“都是些小事，林小姐何至于如此，傷了大家的和氣?！?/br>
    林水月看也不看他。

    胡西西倒是笑了：“方才她們對著水月口誅筆伐的時候，梁公子怎么不說會傷了和氣？”

    梁少卿面色微頓，可他到底不比這些女子，一慣拿得起放得下。

    他抬手對林水月行了一禮：“胡小姐所言有理，剛才的事，都是梁某的錯?！?/br>
    “只是今日到底是萬壽節(jié)，圣上難得的好心情，不當被這些事情打擾才對?！?/br>
    他看了林水月一眼，似是提醒般低語：“有些事情也不必做得太絕，留些回旋的余地，對林小姐也有好處?！?/br>
    白曼語那邊也坐不住了。

    她與譚素月也不對付，但此刻不得不與譚素月道：“你便是看不慣她，也不該用這等蠢辦法?！?/br>
    “她仗著送了幅字畫，眼下在圣上面前正是得臉之時，當真出去對峙，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br>
    譚素月心底發(fā)慌，卻還兀自強撐著：“你說得倒是輕巧?！?/br>
    “禍是你惹出來的，當你去解決。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件事情也事關(guān)慶王殿下?！?/br>
    林水月也不管這群人什么想法什么打算，紅纓重新送上了新的茶盞。

    她舉止優(yōu)雅，落落大方。

    在這等氣氛之下，還自在地給自己倒了盞茶。

    茶葉是上好的龍井，入口茶香四溢，她輕抿了口，放下茶盞。

    一抬眸，見這邊所有的人都看著她。

    “譚小姐？”林水月滿臉平靜：“不是要去圣上面前分說嗎？”

    譚素月那邊，已經(jīng)被白曼語半威懾半勸誡得說服了。

    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恍若生了場大病。

    她對著林水月的方向，低聲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對?！?/br>
    林水月挑眉：“譚小姐說什么？”

    譚素月深吸了口氣，額上冷汗涔涔，卻全然不敢與林水月對視，只道：“請林小姐見諒?！?/br>
    林水月聞言，并未馬上開口。

    “譚小姐也道歉了，林二小姐，得饒人處且饒人啊?！绷荷偾溲a充道。

    林水月看他一眼。

    正逢裴塵領(lǐng)著榮忠過來，這邊的人瞬間換了個臉色。

    “裴大人，榮公公怎么來了？”

    榮忠笑道：“林二小姐，皇上讓您過去?！?/br>
    這話一出，他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的人神色均是變了下。

    榮忠看在眼里，面上笑意不減。

    裴塵那邊，卻將目光落在了林水月和譚素月二人身上。

    譚素月一身淺色的衣裙，被茶漬潑了一身，看著十分狼狽。

    林水月起身：“有勞公公。”

    她抬步欲走，身后的人見狀就更加驚慌了。

    “林二小姐！”譚素月驚慌呼喊道。

    林水月卻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心下焦灼，卻不敢追著過去。

    回身見著那些意欲不明的目光，心下羞憤非常，只隨意找了借口說自己弄臟了衣裳，便匆匆離場。

    譚素月人是走了，她惹出來這樁事卻未得到解決。

    這邊不少的人心都懸在半空。

    白曼語走回位置上去的時候，與梁少卿同行。

    “林二已今非昔比，白小姐千萬小心?！?/br>
    她頓住腳步去看他，卻見他滿臉平靜，恍若方才的話并非出自他之口，直接越過她坐到了慶王身側(cè)。

    而那邊，慶王連她何時起身離開的都不知道，目光只落在了殿中的那人身上。

    林水月站在殿中，無數(sh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皇帝突然叫她過來，卻不知為著何事。

    “今歲同以往不一樣，朕光是收的字畫，便有小山一般高了?！钡钌系幕实酆攘它c酒，面上不見絲毫醉意。

    目光如炬：“按說這些字畫，均不如無錢所作。不過到底也是諸位愛卿的一番心意，按照規(guī)矩，朕當選出其中最好的一份，予以褒獎才對?！?/br>
    “可朕方才用了酒，眼下頭還疼著。倒是想起你這丫頭，是無錢唯一的弟子，既是無錢認準的人，品鑒個字畫，應(yīng)當不是何難事?！?/br>
    “今日便由你，代朕擇出這些字畫里的最佳來！”

    皇帝其實是被田閣老、錢閣老幾人吵得煩了，這些老狐貍，腸子里都是些彎彎繞，一個字畫也能說出花來。

    他不耐煩聽。

    殿上一靜。

    不論是朝臣，還是太子慶王同那些貴公子貴女們，都未曾想到會有這樣的事。

    林水月今日什么都沒做，也不是萬眾矚目的獻禮之人。

    卻因皇帝這一番話，成為了今日絕對的焦點。

    她出現(xiàn)之前，林朗還在與人推杯換盞，皇帝突然來這么一下，林朗覺著自己的太陽xue都在突突地跳。

    “這……可不是件好差事??！”

    “還不是怪你？非要與我爭個長短，這下可好，圣上將這事丟給了個小姑娘！”錢閣老皺著眉頭。

    他想說瞎胡鬧。

    但是他不敢。

    第59章 九公主的畫

    這……

    “皇上！”林朗顧不得其他, 手里還端著酒盞就急切地起身：“小女愚鈍，實在是當不得這樣的重任！”

    “我就說……”汪輝面色變了又變：“林水月這樣的草包，讓她去選最佳, 簡直就是玷污了那些字畫?！?/br>
    “她琴棋書畫一概不通, 據(jù)聞連字都不認識，真要去了才是個笑話！”

    “噓，小點聲。這是圣上的意思, 你莫不是不要命了？再者說，便是真讓她來選了, 以她的能耐，指不定鬧出多大的笑話來，咱們只管看著就是了?！?/br>
    容芯蕊冷笑：“真當京城是鄉(xiāng)下呢，會點拉弓射箭，就以為能夠討得圣上喜歡了？”

    “林愛卿太過謙遜了?！被实鄣暤溃骸八粽媸菍ψ之嬕桓[不通，無錢又怎會將自己的字畫盡數(shù)交予她？”

    林朗張了張嘴, 那誰知道無錢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必多言?！被实劭聪蛄炙拢骸澳阒还苓x?！?/br>
    榮忠早已命人準備好了一張長桌, 上面擺著各色字畫。

    同尋常字畫不一樣, 這些字畫都是用來給皇帝獻禮的, 上面或多或少都有獻禮之人的署名或者是印章。

    林水月領(lǐng)了命，低頭去看字畫。

    殿上安靜下來, 所有的人皆是看著她。

    汪輝皺眉道：“她還真打算去選？”

    “那不然呢？”范恒之挑眉：“在暴露自己是個蠢材, 和抗旨不尊之中, 你選哪個？”

    汪輝砸了砸嘴, 冷笑：“那今日這個人，她丟定了?！?/br>
    “倒也未必。”梁少卿微笑道：“此前田閣老與錢閣老爭論不休，所為的就是兩幅字畫?！?/br>
    “她若是能選到這兩幅字畫中的其中一幅，倒也算說得過去了?！?/br>
    “梁公子未免有些太過于抬舉她了, 林水月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指望著她分辨出那兩幅字畫？笑話。”容芯蕊嗤笑道。

    “說來，譚小姐走得確實是早了些，否則還能瞧見些熱鬧呢！”

    “容小姐所言極是，這選出最好的字畫來，也不是靠著運氣，還需言之有物才對。”

    汪輝冷嘲道：“不懂裝懂的人，早晚會被拆穿。”

    “只是不知她丟了人之后，是否還能像剛才那般趾高氣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