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侯爺面色更難看：“來呀，把這個目無長上的奴才拉出去?！碧K侯爺作為一個父親，對別的兒女也算寬和，但就是不能容忍自己的長子有一點兒行差踏錯的地方，尤其是和一個宮人半夜里衣冠不整的打打鬧鬧。

    “父皇。”蘇同一下子跪倒在父親面前：“不關(guān)默之的事，是兒臣的錯?！?/br>
    但凡父母最反感什么？兒子胳膊肘往外拐，向著別人。蘇侯爺大袖一揮，立刻有宮人上去拖拽程靈慧。到了這時，程靈慧要是一聲不吭，引頸就戮，那就不是程靈慧。她一下子就把那些宮人推開，從地上站了起來。望著蘇侯爺?shù)溃骸叭绱瞬葺讶嗣?，草民不服?！?/br>
    立刻有禁衛(wèi)軍就要沖上來。蘇侯爺抬手制止。望著程靈慧道：“你說說，朕怎么草菅人命了？深夜喧嘩宮廷，不該斬嗎？”

    程靈慧道：“切磋武藝也算喧嘩宮廷的話，草民無話可說。”性命攸關(guān)，程靈慧不得不睜著眼睛說瞎話。

    “程默之?！碧K侯爺忽然喝了一聲。這老爺子眼睛也夠毒的，光憑程靈慧小時候見過幾面，黑燈瞎火的這么一會兒功夫竟然就認出她來了。只是程靈慧并不知道。

    要是平常見過一個孩子幾次，蘇侯爺或許轉(zhuǎn)臉就忘了?？沙天`慧是在他最困頓的時候出現(xiàn)，用她的天真率直，給蘇侯爺晦暗的心境注入一線光明。而程靈慧的膽大，也給蘇侯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最重要的是，程靈慧在蘇侯爺和蘇同父子只見起到的作用難以估量。她的執(zhí)拗和倔強恰恰成為了這一對曾經(jīng)疏離的父子之間溝通的契機。讓這對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的父子之間多了一份厚重的骨rou親緣。

    民間有言。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份骨rou親緣對于一個帝王來說，遠比千軍萬馬要彌足珍貴。

    “草民在。”程靈慧莫名其妙。

    蘇侯爺忽然‘哈哈’大笑。笑罷喝道：“左右，給朕拿下這個狂妄的小子。”

    “父皇?！碧K同大急。

    蘇侯爺冷著臉喝道：“你給我閉嘴，看看你可還有個儲君的樣子？”宮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蘇侯爺和太子這對父子平常相處的模式。蘇侯爺一生氣就不稱孤道寡，而太子有時候就直接叫蘇侯爺父親。

    程靈慧就這么穿著中衣，光著腳被押到了皇帝的御書房。有人給她扔了一身禁衛(wèi)軍的衣服，程靈慧穿戴整齊這才去見了蘇侯爺。

    蘇侯爺比十幾年前老了很多，精神卻比那時要好。看著站在當(dāng)?shù)?，一身戎裝，身姿挺拔的程靈慧。喝道：“你可知罪？”

    程靈慧搖頭。

    蘇侯爺提起筆，‘唰唰唰’寫下幾行大字，手一揮甩在地上。冷冷道：“這三遍文章限你五日內(nèi)寫完。寫的不好……”蘇侯爺冷哼一聲。程靈慧立刻覺得自己的脖子冷颼颼的。她是打算和蘇同翻臉的，卻沒想掉腦袋。急忙撿起那張紙一看。只見上書“有征無戰(zhàn)，道存制御……”頓時驚的冷汗直流，差一點兒把那張紙扔出去。伏地叩首道：“皇上饒命。莫說三遍文章，就是這開頭一篇草民也做不出來?！?/br>
    這還真不是程靈慧自謙。她雖然有些靈慧，也認真讀過幾年書?？商K侯爺這題出的是策論，考的是軍國大事，時事民生。就算她這些年走南闖北有些見識，也不敢信口胡言的。一個說不好，龍顏震怒。自己死了不要緊，可母親怎么辦？

    她這里急得五臟俱焚，蘇侯爺那里卻絲毫沒有轉(zhuǎn)圜得余地：“君無戲言。五天后朕要是看不見文章，或者少了一篇。你的腦袋也就不用放在脖子上了?！闭f完向身邊侍立的內(nèi)侍使個眼色。

    蘇侯爺表面對蘇同非喝既斥，可人人心里明白，他對這個兒子愛如性命。一個天子，能留給兒子最好的是什么？除了江山就是人才。在蘇侯爺心里，程靈慧知根知底，是可以成為太子心腹之人的。只是程靈慧過于桀驁，卻不是好事。蘇侯爺這是有意要磋磨于她。也順便考校她的才學(xué)。畢竟光憑太子拿回來的那些手稿來看，程靈慧的才學(xué)還是稚嫩了許多。

    也不能怪蘇侯爺一點兒也不懷疑程靈慧的性別。自來就有個先入為主的說法。蘇侯爺當(dāng)年見到程靈慧的時候，她只有九歲。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紀。程靈慧的性格也實在不像蘇侯爺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子。

    蘇同珍藏的程默之的手稿，不看內(nèi)容光看筆觸，鋒芒畢露就不像女孩子寫的。那時蘇侯爺就和蘇同說過，這手稿不像是女孩子的。后來果然被他說中，是秀雯冒用了程靈慧的身份。

    而今，程靈慧雖然早已長大成人，可自幼的生活習(xí)慣讓她更多的是男兒的陽剛。蘇侯爺愛屋及烏，因為習(xí)慣斥責(zé)兒子，連帶著不肯正眼看她，自然沒發(fā)現(xiàn)異常。等程靈慧穿起侍衛(wèi)的衣服，那就更分辨不出了。

    內(nèi)侍走到程靈慧面前，躬身道：“請吧。”不得不說，這內(nèi)侍都是人精。他倒是看出個一二三來，可皇上不說破，他也不敢亂嚼舌頭。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程靈慧，索性就省略了。

    程靈慧渾渾噩噩跟著那內(nèi)侍來到御書旁邊的一個稍間。那內(nèi)侍親自捧來了筆墨紙硯，又留一個小內(nèi)監(jiān)在此照顧，這才離去。

    程靈慧呆坐了半夜，忽然驚覺天光已經(jīng)大亮。五日之期已然開始。只得強迫自己收拾心神，提起筆來。真是絞盡腦汁，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只覺得五日時光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過得飛快?？翱笆展P，已經(jīng)是第五日的深夜。距離子夜時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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