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下自然松了口氣，心想這樣也好，她好歹沒耽誤工作。

    她騎著車子回家去，想著先看看兩個孩子，安撫一下，然后再過去百子灣，那么多西瓜醬都在，她也怕有個萬一，不好讓骨朵兒一直盯那里。

    這時候胡同里都已經(jīng)成河了，有人挽起褲腿過去，也有人珍惜車子，舍不得，就這么扛著車子過。

    顧舜華低頭看了看自己車子，嶄新的飛鴿啊，其實挺心疼的，但已經(jīng)被雨淋了，還能怎么著，硬著頭皮騎過去了。

    騎過去時候，有個坑洼，她差點直接栽水里，幸好機靈，沒真摔了。

    好不容易到家，兩個孩子看到她，都差點哭了，拉著她的手不放。

    陳翠月也忙過來問怎么回事，顧舜華這才知道，原來街道辦和房管所都來了，說這次的降雨量非常大，現(xiàn)在市內(nèi)有好幾條公交路線都受阻了，幾十條長途汽車線路停運，京通鐵路線還出現(xiàn)了山體滑坡，他們過來，是特意告訴大家，盡量減少外出，還說很多單位都歇班了。

    不用去上班了，可是大家沒人高興，都提心吊膽的，畢竟這日子才太平幾年啊，真是怕又遇到天災(zāi)，顧全福陳翠月更是害怕，三個孩子都不在家，他們看不到，當(dāng)然擔(dān)著心！

    顧舜華給他們說了自己的大致情況，大家這才松口氣，顧舜華自己又安撫了一番孩子，陪著他們玩，講故事，兩個孩子也就放松了。

    這時候眼看著外面天黑沉沉地壓下來，雨又下起來了。

    顧舜華聽了陳翠月的話，也不敢貿(mào)然跑過去百子灣了，黑燈瞎火的怕出事，便老實在家里吃了點東西，陪著孩子。

    明天恰好是周日，本來就不用上班，可以天亮了再過去百子灣，那個時候雨也差不多停了吧。

    只是想想自己的西瓜醬，她終究不能安心，又過去請教了顧全福，問問這情況怎么辦。

    顧全福其實也在想這個問題，他知道這一批西瓜醬投入的本不小，真出事，那是挺大的損失。

    他這么想了一會，也差不多有了想法：“其實現(xiàn)在西瓜醬要發(fā)酵，主要是溫度得上去，哪怕沒太陽曬，現(xiàn)在也得暖和起來，下雨天太冷了。所以咱們可以想著什么法子，讓陶瓷盆暖和起來。”

    顧舜華聽著，恍然：“那我回頭用干草或者被子捂上？”

    顧全福點頭：“可以試試，如果前期衛(wèi)生做得不好，這一兩天不曬太陽，可能就出來小白蟲了，如果之前做得干干凈凈，其實下一兩天雨也沒事，最關(guān)鍵是多通風(fēng)，保溫，等回頭太陽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一天，估計差不多也就沒事了?！?/br>
    顧舜華點頭：“嗯，那我明天過去，就這么干?！?/br>
    這么說的時候，又想著，當(dāng)然是盼著明天太陽出來啊，最好是那種烤死人的大太陽才好呢！

    當(dāng)天晚上，顧舜華哄著兩個孩子睡著了，自己起來，拿了抹布來擦車子，車子都濕透了，必須擦干，擦干了最好是上點柴油，不然回頭肯定生銹了。

    車子就是這樣，金貴，所以得仔細保養(yǎng)著。

    她好不容易擦干凈了，自己躺床上睡，但是聽著外面的雨聲，翻來覆去自然睡不著。

    雨其實已經(jīng)停了，但天依然是陰的，備不住什么時候又下起來，這就讓人難受，看不到盼頭。

    她又找來了收音機，想聽聽什么，看看床上熟睡的兩個孩子，她抱著收音機跑去了屋外頭僻靜處，黑燈瞎火調(diào)了好一番頻道，卻也沒聽到什么有價值的，沒辦法，最后到底是回去睡了。

    第二天醒來，天依然陰著，并不見太陽，顧舜華失望至極，她從未發(fā)現(xiàn)，那種白亮刺眼的太陽是這么珍貴。

    周日大家伙都不上班，就在大雜院里排水，一盆盆往外舀，還有的孩子光著腳踩水玩。

    顧舜華沒讓孩子出去玩，外面挺臟的，會有垃圾飄著，而且就怕有玻璃碴，她讓陳翠月看著孩子，自己和孩子說了說，說要去看西瓜醬，兩個孩子都同意了，她騎著車子過去百子灣。

    到了百子灣的時候，只有骨朵兒在家，說是顧躍華跑過去通惠河摸魚了：“聽說下雨后，河面漲了不少，不知道哪兒來的魚，大家都跑過去捉了！”

    顧舜華無奈了：“怎么這么不靠譜，幾條魚，至于么！”

    骨朵兒笑嘻嘻的：“讓他去唄，說不定還能摸幾條魚給咱吃，我這不是在這里看著么，你看著天兒也不下雨了，沒事?！?/br>
    顧舜華也就不再理這茬，和骨朵兒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骨朵兒想起這個也是犯愁，現(xiàn)在雖然不下雨了，但天還是陰著，肯定不敢把西瓜醬搬出來啊，搬出來萬一一個來不及，那還是得出事。

    現(xiàn)在她聽顧舜華一說，馬上贊同：“舜華，這主意，我看行，就這么著吧，就是咱哪來那么多舊棉被！”

    顧舜華：“咱這不是在村里嗎，這是夏天，就是下雨天冷，村里頂多蓋一層薄被，哪可能直接上大厚被子，所以我們可以借用村里的被子。”

    骨朵兒：“行啊，我們?nèi)フ夷俏魂懘箨犻L！”

    顧舜華：“好，這就去?！?/br>
    于是兩個人踩著水，過去村里，那陸大隊長也是忙了大半天了，據(jù)說是昨晚都沒怎么合眼，就到處排查險情了，現(xiàn)在正在家里啃棒子面窩窩頭，啃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顧舜華先問了那位老爺子的情況，知道腿骨折了，但是沒什么大礙，就是養(yǎng)著，這才放心，她便提起來自己想用被子的事。

    陸大隊長聽了顧舜華的話，痛快地說：“行啊，不就被子嘛，我們有，你要用，說話，我們招呼一聲，各家給你湊湊?！?/br>
    顧舜華看陸大隊長這樣，倒是不好意思提錢了，那樣反而看輕了人家，便道：“回頭我們西瓜醬好了，可得讓大隊里嘗嘗我們的西瓜醬！”

    陸大隊長是爽快人：“到時候我們就不客氣了。”

    當(dāng)下陸大隊長也不好用喇叭，便拿著窩窩頭，出去一聲吆喝，和好幾家說了，大家傳出去，馬上就不少被子都送來了。

    顧舜華真是感動不已。

    誰知道旁邊的老太太卻道：“這次多虧了你們，不然陸老頭估計沒命了，這都是小事，這都是應(yīng)該！”

    大家伙熱心腸，不但給顧舜華被子，還幫他們抱過來。

    顧舜華也趕緊把各處都擦干凈了，免得弄臟人家被子，等都擦干凈了，，總歸是好一些。

    顧舜華松了口氣：“這樣咱們的西瓜醬還能繼續(xù)發(fā)酵了，只要咱們之前cao作的時候沒什么不衛(wèi)生的，就不至于生蟲子。”

    西瓜醬最怕的是下雨進生水以及沾到蒼蠅，沾了蒼蠅，就可能生小白蟲，一般做醬的，這些都是難免的，會把這些挑出去，其實不影響吃，客人也不會知道。

    不過顧舜華卻不希望那樣，她想西瓜醬的味道盡量好一些，再好一些，衛(wèi)生方面也希望做到極致，至少是自己吃起來不會覺得膈應(yīng)，會覺得干凈舒坦。

    骨朵兒對此倒是挺有自信的：“我當(dāng)時一直盯著，這個倒是不會出差錯?！?/br>
    顧舜華趴陶瓷缸上看了看，透過紗布，里面隱隱可以看到已經(jīng)生出來白毛了，這應(yīng)該是西瓜發(fā)酵生出來的菌絲。

    她嘆道：“希望天兒能早點好起來吧?！?/br>
    正說著，顧躍華回來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顧振華。

    兩個人手里都拎著好幾個草繩，草繩上掛著魚，活蹦亂跳的鯉魚！

    顧躍華笑得合不攏嘴：“看我們，抓了五條魚，鮮嫩的大肥鯉魚，這是老天爺怕咱們?nèi)弊?，給咱們送吃的來了！”

    骨朵兒一下子開心了，跑過去，喜滋滋地接過來：“太好了，燉了！”

    顧舜華看著這兩位，心想怎么跟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不過——

    她再看看鯉魚，確實很讓人有胃口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上海以及長江中下游天氣相關(guān)信息引用自《1980年8月12—25日上海持續(xù)暴雨的環(huán)流分析》。

    第67章 錄取了

    顧振華提了一條魚給苗秀梅送去了，顧舜華直接料理了剩下的四條魚，農(nóng)村的廚房是那種大鐵鍋，燉魚湯真是再好不過了，鮮活的四條大鯉魚進去，燉出來那是飄著鮮味的湯，里面稍微加了一點紅辣子來提味，略帶一點點辣的鮮味就出來了。

    大家一個個饞得流口水，顧舜華想了想，讓顧躍華裝了一陶瓷盆，端過去給陸大隊長那里。

    剩下的，自己敞開了喝，就著烤得酥脆的芝麻燒餅，吃了一個心滿意足！

    到了這個時候，顧舜華也覺得，跑過去抓魚這確實挺好的，甚至覺得：“趕明兒再去抓幾只來。”

    大家都笑起來，說早被人搶光了！

    晚些時候，顧振華和顧舜華回去大柵欄了，第二天他們還得上班呢，回去后，陳翠月問起來，自然是擔(dān)心，不過也是白搭，一切就得看老天爺開不開眼了。

    周一的時候，天還是陰的，好在總算能上班了，到了玉花臺，大家說起各自的情況來，有人家里漏雨了，有人家里墻頭倒了，還有人說自己倒霉騎著車子給摔溝里了，什么情況都有。

    牛得水背著手，嘆口氣：“老天爺啊，好好地下起暴雨，也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

    他這迷信勁兒讓不知道哪個廚子悶笑一聲，牛得水拉下臉：“笑什么笑，你們這就不懂了，前幾年，天降隕石，那不是咱們幾個大人物都沒了！”

    大家一想，確實有道理，當(dāng)初又是隕石，又是大地震，還有大人物離開，可真是禍不單行，這才過去幾年，可被再遇到那種事。

    顧舜華倒是不擔(dān)心這個，這種暴雨其實也不少見，北京隔那么幾年就會來一次，只不過對于年紀(jì)大的來說，見多了腥風(fēng)血雨，一遇到什么就提著心吧。

    這一整天，外面依然是陰天，時不時蹦下來那么幾滴雨，不過倒也不大，顧舜華關(guān)注著天氣預(yù)報，說是明天后天轉(zhuǎn)晴。

    不過牛得水的說法是：“誰知道準(zhǔn)不準(zhǔn)，這都說不好！”

    顧舜華也沒什么辦法，只好熬著，當(dāng)晚，連給兩個孩子講故事都沒精打采。

    這時候她想起來任競年，倒是挺想他的，有時候人徘徊無奈的時候，就需要一個人站在自己身邊，幫自己撐著一切。

    哪怕其實他井不是無所不能，但只要說那么一句，有一點人氣，都好像是莫大的安慰。

    一時又想起來他的高考，希望能順利吧，如果能考上，對自己家庭的改善才是最根本的。

    就這么胡思亂想地睡去，睡著后，她做了許多夢，夢到任競年考上了，夢到了暴雨把西瓜醬全都給澆了，夢到任競年的錄取通知書被撕毀了，還夢到了陳璐，她指著自己冷笑說你以為你斗得過我，許許多多的事，光怪陸離地就那么飄著。

    這時候，她就聽到耳邊一個聲音說：“mama，起床了！”

    奶聲奶氣的聲音，透著喜歡。

    她睜開眼。

    睜開眼，這才發(fā)現(xiàn)，窗簾是被拉開的，窗戶外頭，燦爛的陽光射進來，她一時竟然有些不能適應(yīng)。

    多多趴在床頭，兩只手拄著下巴，笑瞇瞇地道：“姥姥說了，說太陽出來了，mama開心了！”

    滿滿：“姥姥說做好飯了，讓我們叫你！”

    顧舜華趕緊起來，去看外面，陽光灑在青磚灰瓦之間，把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

    好一個艷陽天！

    顧舜華忍不住笑了：“太好了！”

    太陽出來了，顧舜華的干勁來了，她先陪著兩個孩子吃了飯，吃完飯，麻煩陳翠月幫自己送孩子去托兒所，她自己立即騎著車子飛奔向百子灣了。

    到了百子灣，就見顧躍華和骨朵兒正忙著往外搬呢，兩個人笑得開懷，見到顧舜華，趕緊打招呼：“就知道你不放心，我們已經(jīng)在搬了，不著急！”

    顧舜華讓他們兩個搬，自己過去收拾那些被褥：“這個得仔細檢查檢查，老鄉(xiāng)的被子，人家是好心，別給人家弄臟了，給人家干干凈凈送過去?！?/br>
    顧躍華：“放心好了，姐，我知道?！?/br>
    顧舜華又道：“村里人都是熱心腸，陸大隊長更是好人，回頭咱得好好感謝人家，等我做點好吃的，給人帶過來，他家有孩子是吧？好像在上學(xué)，我去新華書店買個字典或者什么的送給他們吧。”

    她這么說了，那兩個自然沒有不同意的，不得不說，這位陸大隊長確實人不錯。

    顧舜華看看時間，她還有四十多分鐘時間，當(dāng)下也幫著一起搬，搬的時候注意看看西瓜醬，透過幾層白紗布，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醬料上已經(jīng)生了些許白毛。

    她又湊近了聞聞，有了太陽就是好，經(jīng)過充分的太陽暴曬，西瓜醬發(fā)酵便會散發(fā)出醇厚的香，雖然輕淡，但竟然隱隱已經(jīng)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