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重生] 第1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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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會讓人送來。” 殷慈光笑著道謝,又道:“我乃戴罪之身,死后不能入皇陵,也不必再浪費地藏我。燒了尸身,骨灰尋一處山野灑了便是?!?/br> 殷承玉應下,最后瞧了他一眼方才轉身離開:“孤會命人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br> 殷慈光俯身,額觸地,拜別:“多謝殿下,殿下保重?!?/br> * 殷慈光賜死之日,殷承玉沒有再去送行。 只傳令宗人府,命人好好收斂尸身,火葬之后,將他的骨灰埋在了金云寺后山。那處遍植桃樹,佛音裊裊,不受凡塵俗事侵擾,可安然長眠。 之后又過一日,便至大行皇帝下葬之日。 兩世相處,早已磨光了殷慈光對于隆豐帝的感情。下葬之日他按照儀程一板一眼完成應行之事,心中卻著實沒有什么傷懷之情。 大行皇帝下葬之后,便要著手準備登基大典。 殷承玉身為太子,先帝大行后他便是名正言順的繼位人。在以內閣學士為首的朝臣三請之后,殷承玉順勢應允,禮部便要開始著手準備登基事宜。 登基大殿雖從簡卻鄭重,欽天監(jiān)算了又算,才最終定下了六月初六的大吉之日。 這中間還隔著大半個月的時間,殷承玉作為嗣皇帝,雖尚未正式舉辦登基大典,但所有該皇帝處理之公務已全部壓在了他的身上,因為初初接手,事務比從前更多更雜。 新舊交替之際,朝中人心惶惶。加上謝文道科舉舞弊案在國喪之后已經(jīng)進入重審階段,牽連人數(shù)甚眾,朝中頗有些人心惶惶,生怕一著不慎便被新帝清算。 殷承玉每日里忙于安撫人心和處理政務,便沒有太多時間與精力分給旁人。眼看著登基大典的日子漸近,朝中諸事也逐漸理順,殷承玉終于有了些許閑暇,才驚覺最近薛恕似乎與他生疏許多。 還未正式登基,加上他著實有些嫌棄乾清宮晦氣,便還住在慈慶宮里。 從前薛恕每晚總要想盡理由留在寢殿里不肯走,如今卻常常不見人影。 殷承玉皺眉回想,才發(fā)覺薛恕已有三日未曾與他同。眠。 往日里恨不得與他長在一處的人眼下也并未侍奉左右,不知去向。 殷承玉倒是并未多想,只以為薛恕是遇見了什么難辦的事。瞧了眼處理得差不多的公務,他沒讓人去傳召,而是起身親自去尋人。 薛恕如今在宮中的威勢比鄭多寶還要足一些,殷承玉隨意尋了個內侍一問,便知薛恕在薦香亭。 他沒事去薦香亭做什么? 殷承玉心里疑惑著,腳下已經(jīng)往薦香亭行去。 到了地方時,才發(fā)覺不只是薛恕,謝蘊川竟也在。兩人在亭中對坐,中間的石桌上擺了茶具,正言笑晏晏地說話。 比起上一世劍拔弩張,兩人間的氣氛不可謂不融洽。 他還從未見過薛恕對他以外的人如此和顏悅色過。 狹長的眸子瞇起,殷承玉駐足看了許久,沒有上前,拂袖回了弘仁殿。 看來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第127章 回了弘仁殿,殷承玉接著處理未批完的公文。將需要批閱的文書盡數(shù)處理完時,該回來的人卻還未歸來。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眉,鋪開一張宣紙,提筆作畫。 只是初初下筆,線條就亂了。 他只能棄了宣紙,再鋪一張。再落筆時,又覺得意境不對,只能撤了再畫。 如此折騰了幾次,廢了四五章上好宣紙,外頭已經(jīng)是日影西斜,殷承玉面前仍是一張白紙。 正心浮氣躁要擱筆時,卻聽見外間傳來腳步聲。 手腕一頓,殷承玉抬眼看去,就見薛恕走了進來。 他今日穿一身暗紅織金麒麟服,胸。前麒麟威勢赫赫,怒目圓睜。串著寶珠的帽帶在下頜收緊,余下長長一截垂在胸。前,隨著行走微微晃動。整個人就如同補子上麒麟一般,兇勢赫然。 殷承玉淡淡收回眼眸,手腕懸空,筆尖隨意勾勒出冷硬輪廓。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畫了什么,擰眉頓筆,又瞥了立在一旁的人一眼。 自進來后,薛恕便未曾說話,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與往常大相徑庭。 心里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殷承玉重重擱下筆,筆尖的墨汁濺開,霎時間弄張了畫紙。 薛恕聽見動靜,這才抬頭看過來:“殿下?” 殷承玉瞇起眼,盯著他。 片刻后神色淡淡道:“這宣紙不好,孤作畫總覺不順,你去尋些好的來?!?/br> 弘仁殿所用的宣紙都是澄心堂紙,是殷承玉平日里最為喜愛的一種宣紙。今日卻忽然說不好用……薛恕有些疑惑,卻還是去庫房取了新的泥金箋來。 等他將紙鋪好,殷承玉提筆輕劃,眼角余光斜斜落在他身上,仍道:“不好,再換。” 薛恕只得再去庫房取。 然而接連換了四五種紙,殷承玉始終不滿意。 他掀起眼睫,自上而下地掃視薛恕,指尖摩挲著筆桿,不疾不徐道:“今日宣紙不宜作畫,孤想試試換一種紙。” 薛恕與他對視,自是已經(jīng)察覺他心情不快,故意在折騰他,只是卻猜不到原因,只得問道:“殿下想換什么?臣再去尋。” “你坐到那邊去,背對著孤,將上衣脫了?!币蟪杏裣掳臀⑻?,指了桌案對面的矮金裹腳杌子。 薛恕神情一頓,深深瞧他一眼,只得坐了過去,將上衣褪至腰間。 殷承玉一手端著硯臺,一手執(zhí)毛筆,繞至他身后,俯身細細端詳,似在思索從何處落筆。 如今已是五月末,天氣愈發(fā)炎熱,薛恕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難免有些許汗水。 殷承玉皺眉瞧著,掏出手帕來細細擦拭,口中指揮著道:“朝前趴著些,不要亂動?!?/br> 手指隔著一層綢緞在脊背上移動,薛恕下頜繃緊,依言將身體朝前傾,背脊肌rou卻不受控制地繃起。 殷承玉擦干凈了汗,方才提筆蘸墨,筆尖懸空在他背后移動,將落未落。 薛恕是習武之人,背后乃是空門,他素來不容外人靠近。然而如今殷承玉執(zhí)筆卻不落,那飽蘸了墨汁的毫尖虛虛懸在后背時,比真真切切落下來還要叫他緊繃。背部肌rou輕輕抽動,薛恕甚至能想象出身后人的神情。 他不知如何惹了他不快,他便想方設法地折磨他。 此時嘴角必定是惡劣至極地勾著。 想到那飽滿上翹的唇,薛恕喉結動了動,低聲喚了一聲“殿下”。 殷承玉未應,似是終于欣賞夠了,懸停的筆尖落下,在他背脊左側落下一筆。 柔軟的毫尖飽蘸著墨汁劃過皮膚,微涼中又掠起一陣瘙癢。 薛恕眼角抽了下,握緊了拳才控制住沒動。 一筆之后,又有兩筆,三筆…… 身后的人似是終于滿意了這新“紙”,下筆流暢如有神,不過兩刻鐘,便聽身后人笑道:“好了。” 他似極滿意這幅畫,俯身細細打量著,溫熱的鼻息噴灑在皮膚上,比夏日的溫度更燙人。 “這幅畫孤甚為滿意?!?/br>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薛恕感覺背脊又有什么劃過,不是毛筆,微涼細膩,是殷承玉的手指。 那手指緩緩撫過,又輕輕摩挲。 薛恕喉嚨發(fā)緊,嗓音帶著克制的低?。骸俺枷肟纯吹钕碌漠??!?/br> 殷承玉輕笑了聲,沒有拒絕,到外間叫人送了銅鏡來,斜斜放在他身后,叫他自己看。 連笑聲也透著惡劣。 薛恕扭頭去看鏡中,先見后背滿樹紅梅,之后才瞧見那樹下一雙纏綿的人影—— 竟是副春。宮圖。 “孤畫得如何?”殷承玉放下鏡子,挑著眉看他。 薛恕舔了舔唇,嗓音越發(fā)低沉:“甚為傳神?!?/br> 殷承玉瞧著他面上并不陌生的欲色,又笑了聲,將毛筆扔回桌案上,便下了逐客令:“孤畫完了,薛督主可以走了。” “殿下這是用過就扔。”薛恕腳下紋絲不動,似生了根。 “孤就是用過就扔,你待如何?”殷承玉傾身靠近他,指尖順著高挺的鼻梁滑落,按在唇上。 薛恕目光微深,攥住他的手腕,在那根挑釁的手指上用力咬了下,透出些許狠意:“殿下可以試試看?!?/br> 他似被驟然被觸碰了逆鱗的兇獸,深深黑眸里暗潮翻涌,似有兇光。 殷承玉皺眉瞧他,還欲說些什么,卻忽然被咬住了唇。 薛恕的動作又兇又急,禁錮著他的手臂強壯有力,殷承玉掙扎時,才發(fā)覺他竟難以撼動。 這種失去掌控強弱對調的感覺叫他又想起了上一世,那時候的九千歲便是如此難以撼動,像一頭肆意掠奪的失控猛獸。 自兩人開誠布公以來,薛恕已經(jīng)許久沒有如此失控過。 唇齒間已有血腥味蔓延,殷承玉愣了下,緊接著未消的怒氣翻涌上來,亦不客氣地回擊,喘息著道:“你發(fā)什么瘋?” 薛恕不語,只越發(fā)兇狠地俯身過來撕咬。 …… 殿內一片狼藉,桌案上整齊堆疊的文書被掃落在地上。 殷承玉整理好衣冠,瞧著滿室狼藉怒火越發(fā)高熾,磨牙瞧了薛恕一眼,拂袖回了寢殿清理:“將殿中整理干凈!” 這一晚,薛恕沒宿在寢殿。 第二日一早倒是如常來伺候洗漱,只是殷承玉瞧著他那張臉就想起昨日如野獸爭斗般的情。事,實在擺不出好臉色,不等他說話便將人趕了出去。 瞧不見人,殷承玉才終于消了火氣,往弘仁殿去理事。 登基大典在即,每日都有各部官員前來議事。今日禮部會同翰林院終于擬定了大行皇帝的廟號、謚號,來尋他最終定奪。 殷承玉瞧著禮部官員呈上來的“文、康、景”等褒謚,思索片刻全都否了,只提筆寫了一個“靈”字。 “此字更合?!?/br> 不勤成名曰靈;亂而不損曰靈;好祭鬼神曰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