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重生]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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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恕命人上樓將客房收拾出來,又去后院的井中看了看,見井中水還干凈,便打了兩桶提到柴房去燒。 殷承玉此行為了節(jié)省時間,并未帶上伺候的人。如今一應起居便都是薛恕打理。 他正擰著眉整理床鋪,薛恕就端著一盆熱水上來,身后跟著的番役手里還端著一壺熱茶。 “客棧簡陋,只能委屈殿下了。”薛恕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被褥。幾下便抖開鋪好。 “孤沒那么嬌氣?!币蟪杏駥捔送馀?,自己擰了帕子擦臉。 薛恕替他將外袍掛好,又將干凈衣裳拿出來放在一旁。 殷承玉到屏風后簡單擦洗更衣,出來時薛恕已經叫人送了一碗泡餅子上來,雖然口感不怎么好,但熱乎乎喝到胃里,確實熨帖許多。 殷承玉放下碗,輕輕吁出一口氣來。 滿身疲憊雖然散了些,但想起王家村的慘狀,心頭依舊沉甸甸。 他推開窗戶,看著蕭條寂靜的街道,側臉看向立在一旁的薛恕,指了指窗邊的桌椅,道:“陪孤坐坐吧?!?/br> 兩人在窗邊相對而坐,都未曾說話。 殷承玉喝了兩杯熱茶,方才道:“其實周為善的法子是有用的,雖然行事太過殘酷,也并不是他的本意,但確實控制住了疙瘩瘟的蔓延?!?/br> 他想起上一世最后肆虐半個大燕的疙瘩瘟,眼底晦暗一片:“若是能以一省之人換半個大燕,你說孤該何如?” 今日親眼所見太原府城和王家村的慘烈情形,叫他堅定的決心動搖了。 如此烈性的疫病,當真憑人力能控制住嗎? 若是山西疫情當真控制不住,他是眼睜睜看著疙瘩瘟像上一世那般橫行半個大燕,還是效仿周為善,在疫病無法控制之時,犧牲山西一省,挽救整個大燕? 殷承玉第一次生出了彷惶之感。 薛恕窺見他眼底的彷惶,良久,才道:“如何選擇,只看當時所處立場罷了。殿下是君,自然從大局出發(fā),顧大局便需舍小節(jié)。” “可這對山西百姓太過殘酷,他們并不是沒有生的機會?!币蟪杏窠踝匝宰哉Z。 他看向薛?。骸叭羰悄闵碓诰种?,會如何?” 薛恕再次沉默,許久方才答道:“若站在臣的自己的立場,大約會怨恨吧,沒有人會不想活著。也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愿意為了旁人犧牲自己的性命?!?/br>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目光直直看向殷承玉,又道:“但殿下心懷慈悲,與周為善不同。” 殷承玉苦笑一聲:“有何不同?若當真走到那一步,孤效仿周為善之法,在山西百姓眼中,孤也許就是另一個周為善。” 薛恕卻是搖頭,篤定道:“殿下非視百姓如草芥之人,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會放棄山西百姓。若真到了那一步,也只是為了盡力保全更多人罷了,是不得已而為之?!?/br> 殷承玉長久凝視著他,良久才展眉笑了聲,傾身過去捏住他的下巴,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孤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你倒是敢相信孤?” 他微瞇著眼瞧他,目含打量。 薛恕與他對視,目光并未閃避。 他當然相信他,因為他曾親身經歷過。 他非神佛,卻曾憑一己之力,救眾生出水火。 神佛尚且不慈,又如何能要求他完美無缺?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殿下就是最dior的! 第36章 薛恕的目光太過坦率,漆黑眼底情緒濃烈而直白,叫殷承玉心底微動。 似乎無論前世今生,薛恕對他都有種超乎尋常的信任。 他又想起了上一世剛回朝堂的情形。 當年離開時他一無所有,滿身污名。 五年后他重回朝堂,冤屈尚未洗清,為了阻撓隆豐帝復立太子,當年舊事難免又被有心之人拉出來攻訐。 沉寂了五年的舊事再度被翻出來,比五年前更加腐臭難聞。二皇子黨、三皇子黨更是迫不及待將各種臟水往他身上潑。 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聽著也難免扎耳。 但那時他早在五年幽禁里學會了謀而后動,若不能一舉洗清冤屈,倒不如按兵不動。 坐不住的人反而是薛恕。 在那些朝臣們再一次將他與容嬪“通jian”的舊事翻出來議論,甚至借此不斷將各種臟的臭的往他頭上扣時,聽政的薛恕走下金鸞臺,抽出侍衛(wèi)的佩刀,當場斬了那個叫囂得最為厲害的御史。 在一班朝臣驚恐的眼神里,他冷冷將染血長刀扔在地上,眉眼飽含戾氣:“人云亦云,連真假都辨不清的蠢貨,咱家看著實在是礙眼。” 那時他只覺得薛恕性情暴戾專制,不容有任何人質疑自己的決定,可如今想來,那時他篤定的語氣,與現(xiàn)在一般無二。 可他與薛恕之前并無交集。而五年前他與容嬪“睡”在同一張床上的事卻幾乎是滿朝皆知的秘密,隆豐帝賜死容嬪更是將此事蓋棺定論。 薛恕為何不相信滿朝文武,反而信他? 他的篤定從何而來? 殷承玉緩緩松開鉗住對方的手,身體后撤,仔細審視著薛恕。 他心底翻涌著諸多疑惑,有些事情一旦發(fā)現(xiàn)了端倪,便會像滾線團一般,將疑惑越滾越大。 然而到了最后,他也沒有將疑惑說出口。 手指慢條斯理撫過衣裳褶皺,殷承玉起身,意味深長地笑了聲,卻是說起了旁的事;“你派人去大同、宣府等地調兵,守住山西和周邊州府的往來要塞,在疫情未被控制前,只許進不許出。再調四衛(wèi)營兩萬兵士駐扎山西邊境,一旦山西疫病控制不住……” 說到此處,殷承玉臉色沉了沉,卻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但薛恕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旦山西疫病控制不住,恐怕只能采取下下策。 他垂下眼,沉聲應是。 殷承玉又思索一會兒,本還想詢問其他安排,忽而注意到外頭的天色,想到白日里已經奔波一天,便打住了話題:“其余事情明日再議,孤要就寢了,你先退下吧。” 薛恕依言退了出去,仔細替他關好了房門。 他沒有立刻離開,在門前靜靜站了許久,方才走遠幾步,召了值守的兵士將殷承玉的吩咐交代下去。 說完后,他又沉吟片刻,補充道:“明日一早讓人去城外遠離人煙處搭一間屋子,再準備幾個鐵籠,去鄉(xiāng)間尋十只狗,捉上百余只老鼠,將捉來的老鼠與狗養(yǎng)在一處,只給水,不必給食物。” 今日殷承玉與太醫(yī)的對話落在他耳中,讓他多少有些在意。 雖然太醫(yī)說疙瘩瘟由老鼠而來只是猜測,但他卻覺得此病八九不離十和老鼠有關系。從前他就聽經歷過大疫的老人說過,災年的老鼠吃不得。 災年里,人都沒得吃,老鼠哪兒來的食物? 多半是靠著無人收斂的死尸為食。 這樣的老鼠吃了,便容易沾染死人的穢氣和邪氣,輕則病上幾天,重則丟了性命。 雖然只是老人口口相傳,還扯上了鬼神之說,但這些老話都是前人經驗,未必無用。 若當真能證實疙瘩瘟和老鼠有關,找到源頭,或許對控制疫病能有幫助。 “捉老鼠時都警醒些,衣服裹厚實了,口鼻遮住,也莫要上手。事情辦妥當之后,立即將舊衣服燒了,再去找太醫(yī)拿艾草熏身。” * 這一晚殷承玉只睡了三個時辰就醒了。 外頭天色剛剛露了白,殷承玉起身推開窗,就看見街上有零星人影。 看身形都是些老弱婦孺,躬著身快速從街上跑過,看見無人的房屋,便進入翻找一番。 他定定看了半晌,直到薛恕端著洗漱的用具進來,方才關上窗戶,不再看外面。 “怎么就起了?” “醒得早。”薛恕回了一句,等他漱完口,又將溫熱的帕子遞給他凈面。 “昨日安排的事可交代下去了?”殷承玉擦完臉,將帕子扔進盆中,又展開雙臂,任他為自己更衣。 薛恕更衣的動作已經極其熟練,先是內衫,再是外袍。他垂著眉眼,每一步都做得極緩慢極認真,衣袍上每一絲褶皺都被仔細撫平。 “吩咐下去了,今晚應該就能封鎖所有路口?!?/br> 殷承玉頷首:“賑災隊伍可有消息,還有幾日到?” “快則兩日,慢則三日。” “那等不及了?!币蟪杏聃久嫉溃骸翱刂埔卟∫嗽绮灰诉t,孤先去見山西布政使,將賑災事宜安排下去,等賑災物資到了,便能盡快安排。” 收拾妥當之后,殷承玉便往太原府城的官署去,同時命人召了山西布政使和都指揮使前來覲見。 自巡撫周為善被撤職下獄之后,布政使荊衛(wèi)山就一直提著一顆心,生怕懸在頭頂上的鍘刀什么時候落了下來。 這日清早忽然聽聞太子駕臨,他心頭先是跳了一下,接著便松了一口氣,不論結果好壞,頭頂這把刀總算是落下來了,太原府乃至山西這個爛攤子,也終于有人來收拾了。 山西布政使,都指揮使,以及太原知府領著一干下屬侯在衙門門前,將殷承玉恭恭敬敬迎了進去。 殷承玉至大堂主位坐下,打量著垂首縮肩,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一干官員,略微緩了緩語氣:“怎么就這么些人?” 如今還站在堂中的官員,除開布政使都指揮使和太原知府外,就剩下并十來個官員, 布政使荊衛(wèi)山面上露出苦澀,拱手告罪:“回太子殿下,官署里之前好些官員也染了疫病,都、都被……處死了?!?/br> 周為善任山西巡撫近二十年,掌管整個山西的民政兵權,積威深重,整個山西幾乎是他的一言堂。 這一次疙瘩瘟忽發(fā),周為善為了瞞下疫情,心狠手辣處死了不少人,就連一些官職低微的官員也沒能躲過。 這些官員往日里聽周為善的話聽慣了,忽然遇到這等大事,面對周為善的暴行,竟無一人敢反抗。 若不是薛恕派人說動了安東中屯衛(wèi)指揮使孫耀越級奏報,此事恐怕根本到不了朝廷,而這些被燒死的官員和百姓,恐怕最后也只是周為善奏折里的一個籠統(tǒng)的數(shù)字罷了。 雖然有些怒其不爭,可再看到這些官員面上憔悴和惶恐交織時,殷承玉也說不出太多苛責的話來。 來之前他已經看過荊衛(wèi)山生平,此人雖能力平平,沒什么主見,卻并未為惡。 周為善做下的決策,他也只是聽令行事罷了。 “周為善已下獄,待山西事了后會交由大理寺處置。至于爾等,雖亦有過失,但念在只是從犯并且非有意為惡的份上,允你們將功補過?!?/br> 殷承玉打量著眾人面上神色,緩緩道:“孤已經傳令大同和宣府調兵封鎖整個山西,疫病沒控制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朝廷的賑災隊伍再有兩三日便至,銀子,糧食,藥材……孤都能確保不缺。但眼下唯獨缺少聽令辦事之人,諸位大人可能勝任?” 他雖自進門后便沒有動過怒,語氣也還算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