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快捷方式？”望著斷掉的懸空索，聶冥途冷笑?！扒也徽f冒險踏索有無必要，現(xiàn)下鐵索斷了，我們要怎生過去？”

    鬼先生聳聳肩。糊紙面具依舊笑得殷勤。

    “另外一條路稍遠(yuǎn)些，咱們從下邊過去。”

    陰宿冥調(diào)息完畢一躍而起，沉聲道：“風(fēng)火連環(huán)塢都燒成這樣了，卻要如何“從下邊過去”？”鬼先生尚未答話，另一把優(yōu)雅動聽的女聲也冷冷開口：“走脫了雷奮開，此地已是險極。鬼先生若無交代，恕我不再奉陪?！闭鞘窆?jié)。

    鬼先生的聲音里仍帶著笑?！半x垢妖刀站在咱們這邊，宗主何須驚怕？”

    “閣下故弄玄虛，才是令人驚怕之處。結(jié)盟合作，須如此無端犯險么？”

    “怕只怕世上更無奇險，比得上諸位的退縮不前?！?/br>
    劣筆繪制的笑面是不會變的，變的只有鬼先生的聲音。

    他收起一貫的輕佻戲謔，峻聲道：“七大派之中，不只一個雷奮開。這幫人若說有什么共通處，便是同欲七玄萬劫不復(fù)。宗主退回五島秘境，從此便高枕無憂了？恐無如此便宜。”漱玉節(jié)聞言默然。

    鬼先生一指崖底的燭天紅蓮，續(xù)道：“有了這個，七大派有何可懼？我等七玄，又何須避于不見天日處，慶幸世人的遺忘？諸位皆是總領(lǐng)一門之人，識見、眼光均高人一等，此間之利弊，還用多費(fèi)唇舌么？”眾人盡皆無語，卻再無人離開。

    符赤錦暗想：“這人真會說話。那雷奮開分明是半路殺出，被他一說，倒像是刻意安排，以磨礪心志、團(tuán)結(jié)眾人似的，當(dāng)真好不要臉。呸！”

    聶冥途冷笑。“你一口一個“我等七玄”，好不動聽，卻不知閣下是七玄里的哪一支哪一脈？世間可不是只七玄七派兩個陣營，壁壘分明。隨隨便便來個外人想混水摸魚，挑動鷸蚌之爭、從中漁利，沒那么簡單?！?/br>
    他本是一派首腦，心機(jī)深沉，若非再睹妖刀威能，委實(shí)太過驚心動魄，直想據(jù)為己有，區(qū)區(qū)一名來路不明的“鬼先生”，豈能使得動老狼首？尤其圍殺雷奮開一事，更是倉促而起，明顯超出鬼先生之掌握；如今冷靜下來一想，難怪聶冥途心中不忿。

    八具燈籠之后，紛紛投來森冷目光，教人不寒而栗。

    鬼先生不慌不忙，語聲含笑?！拔艺朐鯖]人開口，還是老狼首精細(xì)。在下不但是七玄中人，且與各位一樣，還是一宗一脈之首；要說召集七玄盟會的資格，只怕還在狼首之上。”

    “喔？”聶冥途冷哼一聲，蒼老的喉音難掩輕蔑?！澳闶钦纨堔D(zhuǎn)生，還是圣宗的教統(tǒng)嫡傳？”

    鬼先生哈哈大笑?！半m不中，亦不遠(yuǎn)矣！遲至三十年前，集惡道還奉過先人的號令，若非狼首棄盟潛逃，躲過了妖刀禍?zhǔn)酪约捌叽笈汕逅愕暮平伲袢涨皝砼c會的，原該是狼首的后人才是?！?/br>
    一旁的陰宿冥哈哈大笑，絲毫不掩飾笑里的幸災(zāi)樂禍，忽然想到：這話連先代鬼王、南冥惡佛也罵在里頭了，不禁收聲，冷冷望向鬼先生。

    聶冥途怒不可遏，面上卻不動聲色，蔑笑道：“說了忒多，你究竟是何人？”

    鬼先生不再言語，手中握把喀搭一響，再次發(fā)動機(jī)括，偌大的燈籠滴溜溜調(diào)了個頭，原本青白的一面朝向鬼先生，轉(zhuǎn)出另一面的朱砂表記。那是個豎耳尖吻的邪異獸首，似犬似貍，卻多了一絲難言的狡黠靈動，與其說是獸，更像是修練成精的千年妖物。

    獸首后方繪著九條簡筆波形，宛若開屏孔雀，腹圓曳尖的筆觸不像羽毛，反而像尾巴。

    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

    聶冥途倒抽一口涼氣。當(dāng)真是懸哪！該已經(jīng)死絕了的，怎能又無端端冒出個正統(tǒng)傳人來？難道胤氏一族真是九尾狐轉(zhuǎn)生，怎么殺都?xì)⒉槐M？

    “九尾的傳人么？”黑夜火海之前，老人如見妖魔，青黃怪眼閃爍著異芒，喃喃道：“原來……原來你是狐異門的余孽！”

    ◇◇◇

    轟隆一響門扉碎裂，火舌飛卷，赤發(fā)刀鬼舞著巨大的斧刃跨進(jìn)院里，熱浪撲面，令人為之一窒。

    （來了?。?/br>
    耿照唯恐佳人有失，拄著“映日朱陽”當(dāng)先沖去，誰知一動周身酸軟，怎么也使不上力，“啪！”一聲直挺倒地，所幸寶劍這回沒有“人劍合一”了，否則一家伙趴上劍刃，不免將自己剖成了兩丬。

    染紅霞只比他稍慢，見他仆倒，忙不迭回頭：“耿照！”火光映亮白皙玉靨，滿面都是憂急。說時遲那時快，受制離垢的崔滟月狂吼一聲，妖刀挾焰掄至！

    她回身挺劍，劍尖“鏗！”擊在刀頭一側(cè)，崔滟月猶如失蹄瘋犀，被引得一偏，攔腰砍斷一片梧桐影。這式“不記青楓幾回落”原有幾個連環(huán)變著，劍鋒連圈帶轉(zhuǎn)，施招者卻如落葉一回，徑從敵人的身側(cè)扎落。

    她身后便是耿照，一旦楓回落空，離垢炎刃即往他身上招呼……染紅霞一步也不敢退，劍刃斜挑，如雨尖打落荷塘，不等崔滟月回身，一式“雨急青楓歸夢色”應(yīng)手而出！

    崔滟月應(yīng)變不及，肩背上吃了幾記“劍點(diǎn)”，挑飛的血珠離體化煙，劍創(chuàng)便即封口，根本算不上是傷。巨大的斧刃一擋，數(shù)十記劍雨錚錚錝錝碎在刀上，砸出無數(shù)耀眼火星！崔滟月自成刀尸以來，臨敵無不是一刀了帳，從無對招拆解的必要，便以大太保掌法之精，也難與熾熱的離垢刀相對，只能施展輕功繞圈游斗，覷準(zhǔn)空隙劈出一掌，然而蒸騰的氣流對隔空掌力大大不利，臍間的火元之精釋放異能時，亦不下于十?dāng)?shù)年精純內(nèi)力護(hù)身，連雷奮開也拿他沒輒。

    此間僅有一人能逼得他“拆招”，那就是染紅霞。

    昆吾劍長逾四尺，兼且玉人出挑，身量不遜男子，劍臂一合，硬生生多了近兩尺的緩沖--這是極為珍貴的兩尺空間，能在熱浪襲身前，多出得幾招殺著。

    染紅霞交擊幾度，便知離垢刀的可怕：高熱除了能毀壞兵刃、令兵主無法久持，以及化消劈空掌力之外，在沸滾的空氣中呼吸困難，更是大大降低內(nèi)力運(yùn)轉(zhuǎn)的效率；巨量出汗造成的體力流失，也是格斗中的棘手問題，只能盡力拉開距離。

    所幸昆吾劍質(zhì)極佳，對打下來非但劍刃未損，似乎也不怎么導(dǎo)熱，金燦燦的劍身連一絲熏焦也無，越打越是光華飽滿，無比耀人。她忍不住想：“今日幸有昆吾！流影城的鍛造名不虛傳，果有過人之處！”

    即使如此，妖刀離垢也不是能正面久戰(zhàn)的對手。為保護(hù)身后的男子，她連游斗緩息的選項也無，眼見“劍雨”碎于刀上，激得熱浪竄流，盈尺之內(nèi)仿佛再也吸不到空氣，塊壘般的悶窒填滿胸臆，幾乎撐爆堅挺傲人的玉峰。

    染紅霞仍是一步不退，一式“隨意青楓白露寒”凝聚霜?dú)?，稍稍化解熱浪；氣息重入胸間的一霎，金劍如浪層迭，里的殺著“青楓江上滄浪吟”驟然而出。

    此式乍看是連綿快劍，卻與劍雨大不相同，“劍浪”一層迭過一層，后浪壓碎前浪，劍勁漸次積累；同樣是回刃一擋，這次崔滟月終于無法凝立不動，迭浪壓垮了高堤，猛將他轟退一大步！

    水月門下弟子，須以“創(chuàng)制一套劍法”來證明自己。在入門與屬于自己的劍法之間，沒有一絲模糊曖昧。能跨越這道高檻的即為劍種，應(yīng)追求劍上頂峰，拓展劍學(xué)極限；跨不過的就是凡胎，從此走入廚灶閨閣，專心相夫教子，追求女子的幸福。

    染紅霞十三歲上就開始醞釀自己的劍法，直到十六歲那年，才算修整完備，按門中規(guī)定的格式譜寫絹冊，面呈掌門人并加以試演。還沒有被冠上“水月劍式”之名、收入凝芳閣的自創(chuàng)劍法，是不能公諸于世的，以免弟子之間相互模仿不成熟的技藝，影響了寶貴的創(chuàng)見發(fā)想。

    杜妝憐連隨侍的仆婦都趕了出去，獨(dú)自在靜室里看完這十三式的示演，只淡淡說了一句：“很好?！本筒辉傺哉Z。翌日發(fā)還絹冊，已題上“水月劍式”四字，封面的“青楓”二字雖以朱筆圈起，終究沒有涂抹刪改。

    染紅霞簡直樂壞了。

    自創(chuàng)的劍法屢被發(fā)回，每次重新提交都要受門中諸長老聯(lián)席詰問、反復(fù)印證，直到絹冊都改得破破爛爛了，終得到水月劍式的題記……這些艱辛過程，在凝芳閣的劍譜札記中多有記載，她自小看熟了，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呈上絹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連師姊許緇衣創(chuàng)制的幾式劍法，也是經(jīng)掌門人反復(fù)駁回改了又改，才獲水月劍式之名的。

    --而她，竟一次就通過了！

    過得不久，掌門人就閉關(guān)了。除了收怡紫為入室弟子，還命她擔(dān)任教席，督導(dǎo)門中弟子的武藝。師妹們的道賀紛至沓來，要準(zhǔn)備送掌門人入關(guān)也是千頭萬緒，染紅霞忙了好一陣子，才有時間坐下來重抄絹冊，并一一為招式命名。

    絹冊的格式當(dāng)然包括招名，及招意的闡釋說明，待審核通過、在正式傳抄收入凝芳閣之前，還可以參酌門中長輩的意見，重新修改。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劍法固然可喜，對這些女孩兒來說，命名卻是整個過程中最有成就感的一環(huán)。賦予招式一個好聽的名兒，是千百年后仍會在習(xí)練者口中喃喃復(fù)誦的呀！

    即使在師妹間威望素著，染紅霞畢竟只是十六歲的少女。

    她獨(dú)個兒躲在房里，翻著一卷卷喜愛的詩鈔，伏案振筆，偶爾拈著筆管隨手比劃起來，看看這句詩意切不切題，想到得意處不覺咬唇輕笑，暈紅的小臉彤艷艷的，加倍可人。“你取這些名兒，將來會后悔的。”許緇衣笑她：“我當(dāng)年擬的名字，如今翻到都覺臉紅?！?/br>
    染紅霞笑笑沒回口，心里卻有點(diǎn)不服氣。

    “太華青燈”樸實(shí)無華，就像師姊的為人，有甚好臉紅的？

    許緇衣隨手翻了翻絹冊，看到朱砂圈起的“青楓”二字，笑問：“你愛穿朱紅，怎地以青楓為名？”染紅霞正色道：“楓紅而落，我這套劍法生嫩得緊，尚有不周全處，只能是青楓?！?/br>
    許緇衣微笑不語，片刻才淡道：“我猜師尊也是這個意思。她老人家一字未改，是知道妹子定然不會自驕自滿，更不希望以己身之慧見，來增補(bǔ)完備這套劍法。就連修改精進(jìn)，師尊都想看你的創(chuàng)見，舍不得多加一筆??！”

    從此，染紅霞再沒創(chuàng)制過第二套劍法。杜妝憐的三名入室弟子中，連年紀(jì)最小的任怡紫都在凝芳閣留下數(shù)本絹冊，只有染紅霞專心致志，全力淬煉，別無其他。

    轟退離垢妖刀在士氣上深具意義，對戰(zhàn)況的影響卻很有限。

    “劍浪”余波未停，震得崔滟月身子后仰，但也不過就是一霎眼，火刃卷風(fēng)，硬碰硬的對撼又再度展開。染紅霞接連使過“伏枕青楓限玉除”、“青楓浦上不勝愁”等，屢屢刺中對手，囿于劍尖相格，以及不能退避閃躲的限制，實(shí)在很難說是占了上風(fēng)；近身纏戰(zhàn)之間，已是汗?jié)裰厣馈?/br>
    她雖是束袖著靴，得以利落些個，但穿的仍是對襟襦裙，紗質(zhì)上襦較尋常仕女所著略厚，以抵施展拳腳時的磨損，一被汗水浸透便緊貼肌膚，玉一般的瑩潤肌色透出濕紗，雙肩、背門形同半裸。

    上襦里是一件大紅軟緞抹胸，質(zhì)地厚滑，穿起來十分舒適，她只有在船上時才這么穿，夜巡后褪下襦裳便能就寢，非是演武練劍用的短打衣物，倉促離船不及更換，此際也顧不上了。

    軟緞吃水較紗質(zhì)為多，不易滲汗，被香汗浸透的部位顏色變深，便如熟艷香甜的棗泥一般。

    她雙峰挺拔，乳間積汗最多，頸頷間不住淌下液流，如瀑如雨，汗?jié)n最早滲透抹胸；兩腋也是津汗液涌，揮劍時乳rou香脅不住摩擦壓擠，狼籍一片；腰間束著武人用的寬帶纏腰，綢亦阻汗，上半身的汗水全積在乳下，滲之不出……

    抹胸的緞面清楚浮凸著兩只熟桃似的堅挺玉乳，蒂尖腹圓的半球昂聳，頂端繃出兩枚櫻核兒，周圍則是一片深濃棗色，只裹著軟緞的雙峰是艷麗的大紅色澤，隨著揮劍的動作劇烈彈跳，汗?jié)n以極緩的速度滲出，渾圓撐飽的緞面仍是柔光滑亮，分外驕人。

    “你……你還好么？”百忙中不忘回頭，甩飛濕發(fā)，提聲叫喚。

    “沒……沒事！”

    耿照總算調(diào)勻氣息，拄劍撐起，單膝跪地。

    今夜挑戰(zhàn)一關(guān)接著一關(guān)，艱難處超乎想象。先前砍向火元之精的那刀不但毀了神術(shù)，更震傷他的五臟六腑，若非化驪珠收手的瞬間、碧火神功的先天真氣及時發(fā)揮作用，那股異能的反噬便能要了他的命。

    耗損易補(bǔ)，傷勢卻無法立即復(fù)原，正因?yàn)榈凸懒藘?nèi)傷的嚴(yán)重程度，才會在動身的瞬間失足倒地。他已經(jīng)無法再戰(zhàn)了，但不能放她一個人對抗妖刀。

    況且，離垢非是單憑力量可以壓倒的對手。染紅霞的戰(zhàn)術(shù)在他看來，有著無法超克的致命缺陷--

    “快走！”她看出兩人已無連手之能，唯有耿照脫離戰(zhàn)場，她才能緩過氣來，改采避鋒游斗的戰(zhàn)法。眼見崔滟月越逼越緊，染紅霞再不留力，施展青楓十三最剛猛的一式“江石缺裂青楓摧”，重劍旋掃如風(fēng)，鏗然擊向離垢刀！

    （不對……這樣是不對的！）

    耿照奮起余力，喊道：“退……退回來！我有辦法！”

    染紅霞幾欲暈厥。連站起來都有困難了，還逞什么強(qiáng)？少……少不更事！

    “你快離開！”分神說話間幾被離垢削中，裙腳“呼！”一聲燃起火星，險象環(huán)生。“你先走，我快頂不住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