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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jī)! ◇◇◇ 符赤錦在破驛曾對過鬼先生,以一絲殘余的赤血神針功勁做為幌子,令他心生忌憚;能受此招的無一不是高手,除了鬼先生、岳宸風(fēng),便只有她家老爺。因此當(dāng)鬼先生刀斷人退的一瞬間,她才明白赤煉堂名震天下的大太保究竟有多可怕。 而這人正俯身跨腿,鷹目疾厲,大鵬般向這邊疾沖而來! “莫慌!”一縷若有似無的聲音鉆入耳蝸,大師父以“傳音入密”之法對她說: “此人面目透著大殺氣,所圖非是小斗,定要召集同黨,前來圍殺我等。這一關(guān)他只求突圍?!?/br> (那……該怎么辦?) 大師父仿佛聽見她的心語,尖亢的真氣傳音依舊寧定。 “女徒莫慌。靜觀其變?!?/br> 果然鬼先生大笑轉(zhuǎn)身:“受辱不顧,大太保有大圖謀呀,可是要召人來,一舉拔了七玄?”颼的一擲,斷刃直取他背門! 雷奮開早有準(zhǔn)備,腳下不停,聽風(fēng)辨位,疾行間旋身一劈,掌勁凌空磕飛斷刀,心念微動:“這勁力……那廝尚有保留!既有余力,何以不追?”他畢竟江湖混老,猶豫不過一瞬,隨即堅(jiān)定心志,一意突圍,然而已慢了些許。 林間嘩啦一聲,居中那只白燈籠一晃,一人陰惻惻道:“鬼先生!你弄了這么個(gè)局,是想陰死咱們?不是說去看妖刀么?怎地看出了這等麻煩!”語聲嗡嗡震顫。這把嗓音并不刺耳,甚至說不上特別,本該聽過就忘,但符赤錦卻忍不住伸手掩耳,比之前那個(gè)低沉如磨砂般的聲音更加難受。 鬼先生笑道:“在下無能!諸位若能擋下五百“指縱鷹”,自是不妨!”這幾句話未用真氣,幾乎被林風(fēng)吞沒。 “切莫運(yùn)功!”大師父的心語回蕩在她腦海?!案艨論芟?,聲動氣血!是血甲門的“箜篌血刃”!” 連大師父也不敢動用真氣,寧以青鳥伏形大法印心提點(diǎn),可見其兇險(xiǎn)。雷奮開首當(dāng)其沖,足尖一點(diǎn)折腰抵地,堪堪避過迎面而來的無形音刃;適才被磕飛的那柄斷刀尚未墜地,陡被扯得旋起,仿佛光陰逆流,倒插雷奮開之背! 雷奮開再難無視,身形頓止,靴底“唰!”在地面刨出一道長弧,鏟土盈寸、煙焦縷竄,雙掌分擊左右,斷刀凌空斷成兩截,繪有三條滴血琴弦如“川”字的白燈籠向后震退,傳出一記悶哼,這回卻不再驚心動魄。 幾乎在同時(shí),一道匹練寒光飆出橫列,快得身劍如一,連身前的燈籠青焰都沒晃半點(diǎn),徑取雷奮開咽喉! 符赤錦尚不及驚呼,大太保掌底一翻,已將劍光拍落。這式“北闕三春”乃是死中帶生的絕招,掌勢生生不息,如寒冬中生機(jī)滅絕、春來仍能化育萬物;至于是怎生變出第三只手來,她自是無緣得見。 出劍者退回?zé)艋\后,焰影搖出一襲緊身水靠,裹著玲瓏浮凸的曼妙身段,雙丸跌宕自不待言,蛇腰梨臀更是一絕,曲線潤滑如水,既有成熟婦人的韻味,又不失少女的緊致結(jié)實(shí),教人難以移目。 符赤錦瞧著眼熟,心底暗笑:“sao狐貍老謀深算,鉅利未必能釣上鉤,偏偏舍不得死。一聽有五百名指縱鷹要來,哪肯冒一丁點(diǎn)兒險(xiǎn)?”漱玉節(jié)黑巾蒙面,約莫是在雷奮開掌底吃了現(xiàn)虧,燈前半截劍尖指地,細(xì)窄的劍鋒閃著青芒,如蛇吐信,倒不急著二度出手。 但聽鬼先生笑道:“諸位!走脫此人,今夜有死無生,妖刀也甭看啦!此誠豪賭也,若無彩頭未免掃興。這樣,誰能取下這廝的性命,毋須取刀為證,便是七玄大會的座上嘉賓,共享號令妖刀的驚天之秘!” 燈籠間一人揚(yáng)聲:“當(dāng)真?” “絕無戲言!”鬼面依然笑意迎人,連聲音都帶著笑。 “好!”一抹綠鱗袍影自燈后躍出,袖襕獵獵,矯矢如龍,揮掌似拏云探爪,倏自雷奮開頂門抓落!“老鬼,試試本座的“憑虛御龍落九霄”!” (是她?。?/br> 符赤錦心念微動,認(rèn)出是“鬼王”陰宿冥,那不遜男子的頎長身形兜頭擊落,襟袍呼嘯,先聲奪人,出手極是烜赫,渾不似當(dāng)夜一口一個(gè)“小和尚”、快酸進(jìn)牙里的醋意橫生--偏偏她的傻老爺聽不出來--她忽然意識到此人是集惡三道的正主,乃群鬼之首,不能以小女兒目之。 雙掌轟然一接,雷奮開膝彎微沉,兩足沒入土中,幾至足脛,抬頭冷笑:“就這樣?”勁力疾吐,將陰宿冥震了開來。另一名蒙面黑衣人自燈影中掠出,十指曲成鉤爪,欺他雙腳難動,徑取腰腹咽喉! 陰宿冥“咦”的一聲,不及回氣,再度猱身上前,單掌直取中宮,仿佛怕被他占了先。黑衣人側(cè)首冷笑:“兀那雛兒!不懂讓賢么?”聲音嘶嘎低啞,甚是蒼老,覆面巾上閃過青黃二色的異芒,兩只眼瞳竟非尋常顏色。 “狼荒蚩魂爪!是“照蜮狼眼”聶冥途!”大師父的聲音又在她顱中響起。 符赤錦這才看清,那瘦削的黑衣人并非鉤成虎爪,而是指甲長逾三寸,扁如鏟、彎如鉤,角質(zhì)與指rou已長合在一起,指節(jié)長得嚇人,便似天生的趾爪骨甲?!袄腔尿炕曜Α眮韯莳煇?,分抓雷奮開咽喉與腹間,加上陰宿冥當(dāng)胸一掌,兩位梁子甚深的集惡道魁意外聯(lián)兵,除非大太保生出第三條手臂,否則定要有一處失守。 但雷奮開偏偏就是有第三只手-- 一聲斷喝,“北闕三春”二度出手,后至的陰宿冥修為不及狼首,反先彈開,登登登連退三步,連同下頷油彩,舉袖揩去一抹紅漬;聶冥途爪未全伸,忽覺凜冽勁風(fēng)刮面,周身如降霜雪,徹骨生寒。 老于世事的狼首感應(yīng)殺機(jī),心頭一顫,硬生生易狼爪為鬼手,“白拂手”連消帶打,將飛擊入臂圍之間、如彈子拳般劈啪不絕的連環(huán)掌一一化去,左推右挪、隨風(fēng)如柳,化開了一掌又一掌,卻挪不出余裕抽退,索性閉上青黃閃爍的怪異雙眼,純以聽勁化解,幾滴汗珠從額際滑落面頰,濡濕了覆面黑巾。 雷奮開雙掌連擊,猶能開口冷笑:“人要服老哇,聶冥途。江湖變了,已非是你玩得動的雙陸骰!”五指攢起,一拳擊穿了綿掌防御!總算狼首手背交迭,以掌心代替胸口受了這一擊,被轟得平平向后滑開,身影沒入燈籠的青白光暈之后。 他雖是吃了中途易剛為柔的虧,真氣失調(diào),白拂手無以為繼,終被“北闕三春”所破,但若非及時(shí)變招,對上剛猛無儔的六合鐵掌怕也討不了好。陰宿冥對陣高手的經(jīng)驗(yàn)不足,不知“硬碰硬死得緊”的道理,剛猛的“役鬼令”硬撼剛猛的“鐵掌掃六合”,敗者將承受雙方的剛力反噬,才在一照面間就被轟了回去。 雷奮開接連逼退三名強(qiáng)悍的對手,乘著威懾全場之勢,身形沖天拔起,朝陰宿冥撲去!符赤錦見他雙足抽出地面陷坑,留下三寸深淺的靴形,宛若鑿刻,不禁咋舌: “這人好硬的身板!” 陰宿冥正凝氣調(diào)息,不料卻成突圍的缺口,七玄可不是什么相親相愛、同氣連枝的關(guān)系,眾人皆無意相救。她經(jīng)驗(yàn)不足,也知降魔青鋼劍擋不住這廝,冒著真氣渙散的危險(xiǎn),咬牙提運(yùn)役鬼令神功,橫里忽伸來一條黝黑如鐵的粗大臂膀,布滿艷麗的鬼紋刺青,“呼!”掄向雷奮開。 這一掃重逾千鈞,毋須招式路數(shù),當(dāng)者披靡。強(qiáng)如雷奮開亦不能擋,袍袖一翻,踏著刺青鬼臂旋空拔起,自那人頭頂飛過! 陰宿冥緩過氣來,見那人身形魁偉,刺青披滿衣外的每寸肌膚,連光溜溜的頭頂也不例外,驀地想起一人:“難道是他……南冥惡佛!”巨漢已退出燈影,行動間發(fā)出輕微的鐵鏈聲響,與師父的描述不謀而合。 此人若要留住雷奮開,想必還有一場惡斗,但巨漢似無此意,出手只為助她。陰宿冥權(quán)衡輕重:“殺了老鬼,妖刀便有我一份!”一式“山河板蕩開玄冥”轟出,正中雷奮開背門;正自竊喜,雷奮開乘勢飄出丈余,眼看便要沖出林子。 (不好,中了老鬼的脫身計(jì)?。?/br> 聶冥途陰惻惻一笑:“娃兒,你是拿了他多少好處?”銜尾急追。陰宿冥驚怒交加,卻是追悔莫及,忽聽鬼先生笑道:“蟏祖雖得妖刀萬劫,煩請出手相助!走脫此人,七玄亡矣!” 林間一聲悅耳低哼,葉影沙沙動搖,繪有蜘蛛表記的燈籠一晃,“玉面蟏祖”雪艷青忽然消失蹤影。驀地一聲轟然巨響,眾人都覺腳下地面微晃,一團(tuán)黑影“颼”的越過頭頂,猶如鷹翼失衡,打著旋子飛速墜落,甩開幾點(diǎn)溫黏;落地時(shí)一個(gè)踉蹌,幾乎站立不穩(wěn),竟是雷奮開! (玉面蟏祖的武功,居然強(qiáng)橫如斯?。?/br> 在場諸人無不凜起,突圍功敗垂成,雷奮開一抹嘔紅,狠笑道:“好俊身手!單打獨(dú)斗,你夠資格做老子的對手!”鬼先生笑道:“蟏祖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殺了雷奮開,彩頭便為蟏祖所有?!?/br> 雪艷青一怔,搖頭道:“我不需要?!毙揲L身影沒入燈后,只余一抹酥滑,不知是裸腿抑或裸臂。語罷四人齊出,陰宿冥、聶冥途、漱玉節(jié)及那血甲門人不約而同逞現(xiàn)奇能,為保命為逐利,劍鋒爪勁、氣刃掌功由不同方位殺至,更無一處空門! 命懸一線,雷奮開毋須再保留,“風(fēng)卷東溟”、“萬乘西川”、“迭嶂終南”、“北闕三春”四式合一,掌勁繞著周身形成徑約一丈的渾圓半球,半球內(nèi)聲息俱失,眼睛所見、肌膚所感……仿佛為之一凝,數(shù)不清的掌影層層迭迭,構(gòu)成了生機(jī)驟停的奇異空間,透著光暈的半透明掌影穿過頭臉身軀,卻無痛無覺,似連身軀也變得稀薄起來-- 六合原為一芥子,掌碎須彌震乾坤! “四式合一,“天道歸余”!” 氣勁迸散的剎那,聲音、壓力、疼痛、氣血翻涌……如海水涌入艙裂,瞬間復(fù)原的五感成為最具破壞力的恐怖沖擊,四人氣血遽涌、真力失衡,由內(nèi)開始崩壞: 漱玉節(jié)劍勢一偏,失控的勁力卻將蛇信般的窄劍“鏗!”震成數(shù)截,她一個(gè)空心筋斗倒翻出去,落地時(shí)顧不得旁人眼光,趕緊盤腿調(diào)息;聶冥途的佛門內(nèi)功如海水倒灌,瘋狂搜尋體內(nèi)殘余的一絲左道魔氣,不及盤膝運(yùn)功,一口鮮血如箭噴出,仰天栽倒! 陰宿冥只覺勁力一空,仿佛又回到被小和尚采了身子的那個(gè)當(dāng)下,掌至中途人已墜落,掙扎著退回?zé)艋\后,無比驚恐地檢視內(nèi)息,唯恐自己竟在這里被廢了功;而那名始終未露面的血甲門之人卻飛快退入深林,只聽“颼颼颼”的鋒銳切削不絕于耳,失控的氣刃不知旋繞多久,才慢慢停了下來。 符赤錦看得美眸圓瞠,一句話也說不出。四人無一不是當(dāng)世高手,卻在雷奮開身前失神,合擊之勢瞬間崩潰,居然無一幸免。 (好可怕……好可怕的一式“天道歸余”?。?/br> 雷奮開膝彎一軟,勉強(qiáng)支持不倒。若非硬挨一記“役鬼令”,又被雪艷青所傷,“天道歸余”的氣圈成形之際,四人即應(yīng)斃于掌下,可惜無力動殺。驀地肩胛一痛,一柄薄刃“噗!”貫出右胸,身后鬼先生嘻嘻笑道: “大太保真是好本事!合七玄宗主之力,幾乎留你不住,當(dāng)真了得!” (卑……卑鄙?。?/br> 雷奮開傷怒交迸,不知哪來的氣力,鐵掌回身勁掃!旋扭之強(qiáng),竟“鏗!”一聲夾斷刀刃,掌緣自鬼先生胸口削過,幾乎將他掄了個(gè)圈。至此突圍無望,雷奮開臨危果斷,轉(zhuǎn)身撲向懸空索,足下不停,一氣踏過崖去! 鬼先生料不到傷獸發(fā)威如斯悍猛,被劈得踉蹌倒退,提氣復(fù)起,忙奔至鐵索錨釘處,圈口笑道:“大太保真不夠意思。自個(gè)兒玩得挺歡,也不招人同樂。”唰地一腳踏落,勁貫鐵鏈,踩得不住劇烈晃搖。 索上雷奮開身子微晃,腳底卻像黏在了鐵鏈上頭,身子輕飄飄地隨著上下一陣,待搖動稍稍平息,又繼續(xù)奔跑。鬼先生嘖嘖幾聲,回頭道:“諸位!這條是前往觀賞妖刀威能的快捷方式,由我當(dāng)先領(lǐng)路,各位也別爭搶,一個(gè)一個(gè)地來。”雙手張開足尖一落,滑水似的站上鐵鏈。 雷奮開不顧傷勢疾奔,眼看離岸只余數(shù)尺,眼前一黑幾乎失足,奮起余力一撲,整個(gè)人跌在崖上,滾了兩圈才勉力撐起。抬頭見火光中一人走下鐵索,輕功絲毫不遜于自己,正是那個(gè)戴著糊紙笑面的家伙,心知到了破釜沉舟的關(guān)頭,留著鐵索,不啻給了敵酋登堂入室的快捷方式。 他咬牙箝住胸膛的半截刀鋒,忍痛拔出,血淋淋的刃片抵住煉索,對著另一頭縱聲大笑:“閣下一刀,雷某奉還!”鷹眸驟狠,運(yùn)勁連斫幾下,砍得煉上火花四濺。對面鬼先生見狀,忙倒躍回崖上,大叫:“大太保若失血過多,恐有性命之憂,還是莫cao勞得好?!?/br> 雷奮開哈哈大笑,猛砍一陣,搬來一塊磨盤般的大石砸落,終于將砍開了口子的煉環(huán)弄斷。失系的渡索鏗啷啷地劃風(fēng)墜落,越過火海的最后一條快捷方式便告中絕。 要想聯(lián)絡(luò)對岸的指縱鷹暗哨,看來是非繞路不可了。所幸那幫人要想過來,也沒那么容易。離垢妖刀燒了山下的船塢水寨,風(fēng)助火勢,上下交通已斷;戴鬼面具的混蛋若要繞道至這邊山頭,恐怕天亮前都未必走得到。只消他早一步召集指縱鷹,除非那幫龜兒子現(xiàn)在就跑了,勝負(fù)尚在未定之天--本幫占有地利,贏面說不定還大些。 傷疲已極的大太保閉目笑起來,神情宛若鴟梟。癱坐片刻,撕下衣擺口手并用,勉強(qiáng)裹起了胸口不住滲紅的血洞,轉(zhuǎn)身向林中行去。 ◇◇◇ “這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