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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1-44卷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84

分卷閱讀184

    一對姊妹花兒,你像姊姊多些,小師父倒像你meimei,真是有趣得很?!?/br>
    符赤錦噗哧一聲,嬌嬌白他一眼,佯嗔道:“老爺這是嫌奴奴老了?”

    耿照趕緊陪笑:“夫人說得哪里話?觀夫人姿容樣貌,不過十五六人許,誰敢說老,我抄掃帚打他?!狈噱\輕擰他一把,笑道:“嘴貧!瞎扯淡?!边^了一會兒才嘆口氣,低聲說道:

    “我小師父少年時目睹門派慘變,失去父母至親,從此不愛與生人說話。其實她性子好得很,既溫順又可愛,我若想有個meimei,也要像她這樣的。她不嫁人也好,沒遇上疼她的,我寧可她不嫁?!?/br>
    “反正小師父不嫁,我與寶寶錦兒便奉養(yǎng)她終老,當(dāng)作親人一般,不也挺好?”

    “喂,這話怎聽著像便宜了某人?”

    兩人未雇車馬,相偎著信步而行,一路逛到了驛館前方才收斂。負責(zé)門禁的仍是適君喻帶來的穿云直衛(wèi),恰巧程萬里正巡至前門,一陣寒暄,程萬里便將二人引入館內(nèi)。

    大廳之內(nèi),慕容柔夫婦仍坐于階上主位,一如昨夜;不同的是廳中擠滿了越浦左近的大小官員,六品以下的還沒得坐,只得在兩旁站著。

    慕容柔居高臨下,遙望耿照“夫婦”一眼,淡然道:

    “你們來啦?很好。稍坐些個,一會兒我有話說?!笨跉怆m冷漠,滿廳人等卻紛紛轉(zhuǎn)頭,瞧瞧來者是誰,竟讓鎮(zhèn)東將軍破例多說幾句;一見符赤錦麗色驕人,便如牡丹綻放,又不覺看癡了,廳中原本一片低語細碎,忽爾收停,焦點集中在耿、符二人身上,靜得連針尖落地亦可明辨。

    慕容柔察覺有異,暫止評議,抬頭蹙眉:“怎么?”

    一旁,將軍夫人沈素云低道:“我與符家妹子出去走走,晚些回來?!本袼茷橹徽瘢粡?fù)先前萎靡。

    慕容柔面無表情,點頭道:“我讓岳老師沿途保護,以防生變。”

    沈素云笑意一凝,低垂螓首,便似一名鬧別扭的千金小姐,連生悶氣的模樣也十分溫順可愛。

    慕容柔絲毫能察,豈不知她心意?料想派李遠之、漆雕利仁乃至適君喻的手下,愛妻也不會比較歡喜,低聲道:“也罷,就讓耿典衛(wèi)夫妻陪夫人同去?!蹦抗庠竭^廳中諸人,遙對耿照道:

    “館中申酉之交用膳,賢伉儷莫誤了時辰?!?/br>
    耿照二人躬身行禮:“謝將軍?!?/br>
    旁人驚疑不定,不由得交頭接耳,打聽起這少年武弁的來歷。

    廳上的熟人尚有撫司大人遲鳳鈞,他與將軍議事已告一段落,正坐在階下首位啜飲茶水,見耿照進來微一頷首,面露微笑,卻不便起身說話寒暄。沈素云面露喜色,轉(zhuǎn)入后進更衣,耿、符二人便在廳門邊等候。

    官場交游最講倫理,瞎子也看得出這名少年武弁在將軍心中份量不同,盤算如何結(jié)交者眾,卻不好顯山露水,明著在將軍眼皮下為之,紛紛投以注目,一與耿照的視線對上,便露出巴結(jié)討好的神氣,以利日后運籌。

    符赤錦暈紅雙頰,掩口輕笑:“我家老爺好威風(fēng)啊。這些官老爺們的眼里直要射出饑火來,若不是礙于將軍大人,怕不一擁而上,將我家老爺撕成碎片吞了?!惫⒄湛嗫嗳绦Γа赖偷溃骸斑@感覺我理會得。我瞧寶寶錦兒時,也是一般想頭?!?/br>
    正自調(diào)笑,忽見一人排開余子大步而來,生得豐神俊朗,手握折扇,金冠翅搖,正是“奔雷紫電”適君喻。耿照自入驛館以來,始終未見岳宸風(fēng)的蹤影,忽見適君喻現(xiàn)身,不覺凜起,拱手道:

    “莊主安好。”

    適君喻乃易州風(fēng)雷別業(yè)之主,喊他一聲“莊主”本無不妥,但耿照目如鷹隼,顯有旁指。適君喻何等樣人,一聽便知他以五絕莊之事相脅,折扇交握,迭掌半揖,笑道:

    “耿大人毋須客氣。耿夫人也安好?!睂ⅰ胺蛉恕倍忠У锰貏e清晰。以符赤錦的七玄出身,若與將軍夫人走到一處,慕容柔定不輕饒;冒冒然互揭海底,誰也得不了便宜。

    “令師身子好些了么?”耿照抱拳還禮,眸光仍舊精灼如熾,沉聲道:

    “身染奇癥,合該覓一處清靜莊園靜養(yǎng),莫待病入膏肓?xí)r才后悔莫及?!?/br>
    適君喻笑道:“可惜家?guī)熒碡撝厝危y有片刻閑適,多勞大人掛心。倒是夫人千金之軀,委由典衛(wèi)大人照拂,可千萬別出什么差錯才好。君喻諸務(wù)纏身,人手又十分吃緊,要不該派一隊精甲武士隨后保護,以策萬全?!?/br>
    符赤錦掩口笑道:“哎,這哪里還是游玩?合著游街哩!莊主忒愛說笑?!毙友畚⒇?,眸光越過了適君喻寬闊的肩頭眺,滿是不懷好意。適君喻鼻端忽嗅得一股溫香習(xí)習(xí)、馥而不膩,劍眉微蹙,不慌不忙回頭一揖:

    “君喻參見夫人?!?/br>
    原來沈素云換好外出的衣裳,偕婆子姚嬤、小婢瑟香,由屋外回廊繞了過來,恰好聽得適君喻之言,本來喜孜孜的俏麗容顏一板,蹙眉道:“今日我沒想走遠,用不著勞師動眾?!笨跉馍跏抢涞?。

    適君喻察言觀色,不欲越描越黑,長揖到地:“恭送夫人?!毙ν⒄?,抱拳施禮:“有勞典衛(wèi)大人?!?/br>
    耿照垂目頷首,眸光湛然,雖未接口,氣勢卻沉凝如山,絲毫不讓。

    年輕剽悍的風(fēng)雷別業(yè)之主一凜,暗忖:“這廝修為不俗,比想象中棘手?!币哉凵容p輕擊掌,目送諸人離去。

    沈素云與符赤錦并肩相挽,狀甚親熱,但將軍夫人似十分討厭岳宸風(fēng),連他的弟子亦覺不喜,自與適君喻照面之后,始終寒著一張絕美的俏臉,直到行出驛館才稍見和緩;定了定神,轉(zhuǎn)頭對姚嬤與瑟香道:

    “好啦,難得到了越浦,你們也都回家看看,吃晚飯前回來便是?!?/br>
    姚嬤與瑟香是跟著她從越浦嫁到北方靖波府去的,都是本地人氏。兩人面面相覷又驚又喜,顯是夫人臨時起意,事前并未與她倆提過。姚嬤喜色一現(xiàn)而隱,小聲道:

    “哎呀,這怎么行呢?還是讓老身服侍夫人……”

    “有耿夫人在,不妨的?!?/br>
    沈素云搖手打斷她的的話頭,從懷襟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織錦小囊,塞入姚嬤手里捏著,不許她推搪?!叭タ纯磳氊悓O子,添點衣裳玩物。下回再要來,也不知是什么時候,當(dāng)心孩子大得快,見了面也不認得。”姚嬤支吾幾聲,訥訥收下了,一徑合掌拜謝。

    沈素云從腕間褪下一只金絲鐲子給瑟香,二八年華的少女不敢拿,怯生生瞥了姚嬤幾眼,婦人面上一紅,小聲嘟囔:“夫人給你就收下唄?!惫?、符交換眼色,不覺同抿,才知她塞給姚嬤一包碎銀非是信手,此間饒有況味。

    打發(fā)二人離去,沈素云松了口氣,對符赤錦俏皮眨眼,道:“今兒便有勞姊姊陪我啦?!毙θ葜比绱夯ň`放,說不出的嬌艷動人。符赤錦雖與她相識不久,對這位將軍夫人的性子卻有幾分把握,也不客套,親熱地挽著她的藕臂,眨眼道:

    “夫人放心,我家相公武藝好得緊,便有刺客也不怕?!?/br>
    沈素云渾似不放在心上,怡然笑道:“我不擔(dān)這個心?!?/br>
    符赤錦略感詫異,面色卻不露聲色,笑道:“敢情好,那我今日便陪夫人到處逛逛,一解夫人的思鄉(xiāng)之情,玩它個痛快!”

    沈素云濃睫瞬顫,淡淡一笑:“我也不算是思鄉(xiāng)?!逼毯鑫兆》噱\的手,凝眸正色道:“我不太會說場面話,一直想學(xué)也學(xué)不來,姊姊莫嫌我無禮,就當(dāng)我直來直往好了。我一見姊姊便覺投緣,姊姊若不覺麻煩,我們……便以姊妹相稱,你說好不?”

    符赤錦望著她清澈的雙眸,忽覺這話問得令人生憐。以她鎮(zhèn)東將軍夫人的尊貴身分,開口與人做個朋友,眸底卻不存寄望,一旦符赤錦惶恐屈膝以分尊卑,她便立刻武裝起來,以免受傷。

    (在此之前,她有多少次想與人真心結(jié)交,換來的卻都是冷冰冰、硬梆梆的官場應(yīng)對,官樣文章?)

    符赤錦小手一翻,輕輕握住她綿軟的手掌,笑道:“好啊,我一見你也覺投緣,能做姊妹最好。我是已巳年生的,屬蛇,你呢?”沈素云沒料到她應(yīng)答得如此干脆自然,不覺微怔,喃喃道:“我……我是屬羊的。”

    符赤錦笑道:“這樣我便是姊姊啦,妹子?!?/br>
    沈素云這才回過神來,露出歡顏,捏著她的手嬌喚:“姊姊。”

    雙姝并頭喁喁,無比親熱,簡直無話不談。耿照隔著一個箭步,不緊不慢跟著,沈素云得以放心交談,殊不知以碧火神功之能,不運功也聽得清清楚楚。

    “我從小便與家里人不親?!?/br>
    沈素云低聲道。說這話時,姣美的俏臉上籠著一層淡淡的寥落。

    “我娘很早便過去啦,我對她沒什么印象。自從曉事以來,也很少見過我阿爹,我記得他對我說話總是客客氣氣的,不像大人同小孩說話那樣。我們甚至沒同桌吃過飯。我打小吃飯都有八人服侍,只我一人能坐,其他人得跪著?!?/br>
    她自顧自的輕笑起來,似覺有趣。

    “我小時候常常忍不住想:我阿爹和阿兄從不與我一起吃飯,莫不是也怕要跪?你瞧,多傻氣?。∥乙詾椤俺燥垺边@件事兒只有我一個人能坐著,其他人不行哩?!?/br>
    符赤錦也跟著笑起來。“那好,下回服侍我家相公用膳時,也讓他跪著試試。”

    沈素云差點笑彎了腰。耿照只覺腹間硬脹,如吞石塊,雙膝隱隱作痛,只得假裝什么也沒聽見,一本正經(jīng)地負手巡街。

    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沈素云輕拍著伏鴿似的勻薄酥胸,又笑了一會兒,抹淚嘆道:“姊姊的郎君這么好,怎能如此欺侮?男兒偉丈夫,可萬不能傷了志氣?!眹@了口氣,這回卻無戲謔之意。

    符赤錦與她聊得片刻,才知其兄沈世亮年紀大她許多,比起客氣過頭、稍嫌冷淡的父親,這位長兄私下還是很疼meimei的。

    沈家老爺逝世后,沈世亮以十九歲的少齡接掌家業(yè),內(nèi)守行會、外辟疆土,與meimei間漸不似兒時親密,仿佛多了層無形隔膜。等到大嫂進門,沈世亮事事都依妻子,其妻龐氏乃行中大老的掌上明珠,精明干練,小姑的處境自然倍加艱難。

    “嫁出越浦時我一點兒也不怕。只不過是從這個院兒里換過另一個,也沒什么不同?!?/br>
    沈素云輕搖螓首,露出寂寞的笑容。

    “難得回一趟越浦,我也不想回家。同我阿兄嫂嫂也說不上幾句,只吃一頓飯就走,還得擔(dān)心有人跪我,不如別去?!?/br>
    仿佛要揮去陰霾,她抬頭一笑,拉著寶寶錦兒的手。

    “姊姊,不如我?guī)闳€很有意思的地方,如何?”美目流沔,似有一絲興奮、一絲淘氣,哪里像是堂堂東海一鎮(zhèn)的將軍夫人?簡直就像十五六的純真少女。

    符、耿二人隨她一路南行,穿大街、走小巷,居然就這么出了越浦城門。

    耿照沒敢攔她,打醒十二分精神,暗自戒備。畢竟城外不比城內(nèi),蓮覺寺有集惡道、廢驛左近有天羅香,除了鬼先生這等棘手人物,還有來路不明的黑衣刺客……所幸沈素云未曾走遠,憑著記憶左彎右拐,鉆進了城郊一處小小市集。

    越浦之外除了水港河道、官亭郵驛,尚有無數(shù)聚落。遠些的,便屬臨灃等外縣所轄,鄰近城港的仍屬越浦境內(nèi),那些不夠本錢入城做生意的便聚于此間,白日在道旁擺攤徠客,夜里便睡在棚子里,久而久之各成集市,只是流品遠遜城中。

    沈素云帶他們來的這處集市,兩側(cè)各有十幾幢破舊土屋,夾著一條鋪石長街,其中有傾圮無頂、只余左右兩墻的,便隨意搭起竹架布棚,看起來還不算太過慘淡。原來這鋪著石板的是一條官修馳道,可容兩車并行,也不算窄;后來港區(qū)新修道路,車馬漸漸不走此間,聚集于此的外地小販便夯土筑屋,占了下來做生意。

    長街中攤販不少,往往棚下擱著一只馬札(類似近世童軍椅的折迭凳),隨意架上桌板巾布,便成了擺放貨物的木檔,有賣陶瓶瓦罐、銅錫藝品,甚至有金銀玉器、古董字畫的,但檔后卻不見有人,往往三五攤之間才有一人照拂,也不來招呼客人,徑窩在攤子里呼呼大睡,對游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越浦城通宵的夜市叫“鬼市”,這兒呢,便叫做“鬼子鎮(zhèn)”。”沈素云笑著解釋:“會來這兒的人,多半因為沒錢入城。這里空屋無主不收銀錢,能省一筆住宿,多待些日子。”

    符赤錦好奇地東張西望,笑道:“妹子來此做甚?這兒無胭脂水粉,也無衣裳首飾,能讓富家千金覺得“有意思”?”沈素云抿嘴一笑,恬靜的容色里罕有地露出一絲得意,微笑道:

    “家道中落、非拿出祖?zhèn)鲗毼锴笫鄣娜耍捕喟胱〔黄鸪抢锏穆玫?,只能到處找“鬼子?zhèn)”打尖,等待識貨的買主出現(xiàn)。姊姊莫看不起這里販賣的物品,十有八九是破銅爛鐵,然而千百件中不定便有一件,乃是價值連城的寶物?!?/br>
    符赤錦笑道:“妹子說這話的口氣,真不像嬌滴滴的官夫人,倒像是玉珍齋品致軒的當(dāng)家女掌柜?!?/br>
    沈素云“噗哧”一聲,紅著臉笑道:“姊姊又來笑話我?!鳖D了一頓,輕嘆道:

    “我三歲起便在這兒晃悠啦,我阿兄總是偷偷帶我出來,鉆進鉆出的尋寶。他跟家里的賬房先生借了五十兩私房做本錢,十五歲上便在城里的朱雀大街開了自己的珍玩鋪子,沒拿沈家一枚錢子兒,還偷偷跟我阿爹打?qū)ε_生意,靠的就是土里掘珍的眼力?!?/br>
    “你阿兄真是好本事!”符赤錦不禁咋舌。

    “是啊?!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