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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1-44卷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40

分卷閱讀140

    不緊不慢地跟著符赤錦的騾車下山。對香客絡(luò)繹不絕的阿蘭山道而言,這才是最好的掩護(hù)。

    可惜有個笨蛋不懂。

    一團(tuán)烏影扣著騾車的底板,藏身在軸輻之間。耿照刻意放慢速度,遠(yuǎn)遠(yuǎn)窺看車下人的身形服色,心里已有了譜。

    盡管那人隱藏得很好,騾車的輪子印痕卻半點也騙不了人,哪怕車夫絲毫不懂武功,沒多久便發(fā)現(xiàn)車輛的負(fù)重有異,掀簾與車內(nèi)的符赤錦附耳幾句,“吁”的一聲長嘯,將車子停在道旁。

    一輛車?yán)锶齻€人,車座上的、車廂里的,還有車底下的,誰也沒有動。

    耿照“喀答、喀答”驅(qū)車靠近,直到兩車并齊,最后甚至超前了半個車身,騾車還是毫無動靜。

    (奇怪……難不成,她要等我走了才動手?)

    忽聽那車夫喊道:“喂!前頭的兄弟--”聲音悶濁,又有些不自然的尖。

    耿照一勒韁繩,探頭應(yīng)道:“什么事啊?”冷不防車夫雙爪一探,徑朝他咽喉抓來!

    --“血牽機(jī)”!

    以耿照現(xiàn)下之能,與五里鋪時相比,差別可說是天地云泥;符赤錦的血牽機(jī)秘術(shù)縱使神異,只要不貼rou相觸,未必奈何得了他。但耿照不是為了打贏她而來,跟蹤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只要能跟著符赤錦抵達(dá)目的地即可--

    耿照從車座下抽出神術(shù)刀,似模似樣的應(yīng)付了傀儡幾下,胸腹間故意露出空門,符赤錦咯咯一笑,手掌自車夫脅下穿出,運(yùn)指如風(fēng),一連點了他幾處大xue。耿照奮力配合,光溜溜的腦袋一歪,手足僵硬地墜下了車座,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小和尚,耿大人!”符赤錦嘻嘻一笑:“這輛牛車是女子的把式,你一個大男人縮在忒小的車座里,不覺得別扭么?”其時越浦左近的貴婦仕女外出,多由婢女仆婦駕駛這種華麗的小牛車,蔚為風(fēng)尚。耿照來自更南方的流影城,繁華遠(yuǎn)不及三川,自不知有這些花樣。

    符赤錦沒料到他一下便失風(fēng)被擒,失笑道:“憑你這點微末道行--”驀地車下銀光一閃,幾乎將她劈成兩半!

    她原本閃不過,但車夫一直被她拿在身前當(dāng)傀儡,這迅捷無倫的一刀便由那倒霉鬼代為受了;兩丬尸塊分裂的瞬息間,她忽揚(yáng)手打出一蓬黃霧,來人正施展絕頂身法隨影而上,顏面猛被黃霧一卷,登時翻身栽倒,修長苗條的身子輕輕扭了幾下,旋即癱軟不動。

    符赤錦好整以暇地躍下車來,咯咯笑道:“弦子呀弦子,枉費你跟了漱玉節(jié)這么久,豨蛇煙也不知放過多少回了,有沒親身嘗過這煙的滋味?”可惜弦子再也無法回話。這煙連紫龍駒策影都能放倒,更何況一名冰肌玉骨的清麗女郎?

    第五十折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耿照乍見一張嬌俏美顏倒在面前,弦子玉頸一斜、妙目緊閉,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少了平日那森寒冷漠的銳利目光,更襯得頷骨線條利落巧致,美不勝收,不覺多看了幾眼,心底暗嘆:“你若不逞能,也讓她封了xue道,不一會兒便得自由。這下可好,我上哪兒給你找解藥?”

    符赤錦舍了騾馬殘尸,雙手分提二人衣領(lǐng),連人帶著兵刃,掠進(jìn)道旁一處茂密的松林中。

    林地里停著一輛雙駕馬車,轅衡、廂座等都髹上了油亮的黑漆,看似十分堅固結(jié)實;車輪的中心軸轂部分還鑲有銅件,四只車輪各有三十二根幅條,極為考究,顯是官家之物。

    耿照恍然大悟:“這才是她自越浦驛館套來的車。方才那輛只怕是路旁雇的,可憐了那騾車夫?!笔獠恢]驛的軺車雖也是兩匹馬拉,卻是結(jié)構(gòu)簡單的輕便小車。這輛車是岳宸風(fēng)從谷城大營調(diào)來的數(shù)乘之一,充分反映慕容柔精細(xì)計較、眼底難容顆粒的脾性;這等用料做工,莫說是拉貨載人,拿來當(dāng)戰(zhàn)車也使得。

    符赤錦取出皮索,將他二人雙手縛起,扔豬rou麻袋似的丟進(jìn)車?yán)?,自己卻披氅戴笠,跳上車座控韁,檀口中“吁吁”有聲,一路往山下而去。

    她攜有蓋了鎮(zhèn)東將軍官防大印的文書,放眼東海,那是幾無不可出入的地方了。

    耿照側(cè)躺在車廂內(nèi)的織錦軟墊上,感覺車輪所經(jīng)之處,從崎嶇盤繞的阿蘭山道,轉(zhuǎn)成夯實了的平坦官道;不多時馬蹄聲喀搭脆響,蹄鐵每一下都敲在磚石上,車外人聲鼎沸,車行漸緩,吹進(jìn)窗幔的和風(fēng)里隱有一絲濕暖水氣,驀地省覺:“她又回到了越城浦,這是要進(jìn)城了?!?/br>
    果然把守側(cè)門車馬道的官兵,一見文書上殷紅如血的九迭篆,那斗大的“鎮(zhèn)東將軍印”五字簡直就像催命符一般,嚇得魂飛魄散,慌忙移開拒馬、驅(qū)散行人,恭恭敬敬讓馬車通過。

    耿照從沒來過號稱“東海大城”的越城浦,只覺馬車行駛在鋪設(shè)磚石的街道上十分平穩(wěn)舒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天,花費的時間似乎比前一段的下山入城還長;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廂外的喧鬧逐漸消失,剩下清脆的馬蹄響,射入小窗的陽光為之一暗,變成了迎風(fēng)搖曳的葉影,仿佛連空氣都沁涼起來。

    符赤錦“吁”的一聲停住車馬,似對一人低聲道:“勞駕,我打無桃無鏡處來,雞鳴前至,想找干麂子的主兒要口煙吃?!币话阉粏±仙?yīng)道:“姑娘要尋的主兒,是一還是倆?”符赤錦回答:“是仨兒?!?/br>
    咿呀一響,但聞枯枝曳地沙沙有聲,似是開了扇老舊的柴門,馬車喀搭而入,未幾又停了下來。耿照心想:“這院子好小?!蔽址噱\突然打開車門,閉目不動,悄悄運(yùn)起了先天胎息。

    瞬息之間,耳力、觸感、嗅覺等猶如伸出了無數(shù)細(xì)小的觸手,小于針尖的靈敏感應(yīng)鋪天蓋地而出,灑滿整個院落。聲音、溫度、氣味……數(shù)不清的細(xì)小“粒子”反彈折射,在腦海中勾勒出周遭環(huán)境的輪廓,竟不下于親眼所見。

    他甚至能聽見符赤錦躍下車座時,裙擺拂過草葉的聲響;她衣襟里溫溫融融的幽甜乳香,還有行走之際,裙內(nèi)微微汗?jié)竦碾槟弁雀砸荒Σ?,那股子帶著豐潤液感的細(xì)膩絲滑--

    隔著黑漆車板、綠草小徑,更別提她身上層層裹起的衣物,漸行漸遠(yuǎn)的符赤錦在耿照的感知里幾乎是赤身裸體;他甚至能穿透她千嬌百媚的誘人胴體,直至皮下,聽見血液流過管絡(luò)間的細(xì)微聲響,嗅出汗?jié)n、津唾、yin水等體液的甘美氣味……

    符赤錦卻不知自己正被一雙無形之眼監(jiān)視著,快步走過庭中的一株老棗樹,葉間透出一粒粒細(xì)小花蕾,還未開出小綠黃花。

    廂房前一人推門而出,低低驚呼一聲,喉音低啞富于磁性,卻是一名女子。符赤錦迎上前去,與她四手交握,差點踮著步子雀躍起來,模樣活像六七歲的女娃。

    “數(shù)年不見,出落得這般美啦?!蹦桥淤潎@著,伸手去掠她額前垂落的瀏海。

    “再怎么美,也美不過小師父?!狈噱\笑道。

    同樣是嬌膩的語音,此刻聽來卻有種說不出的活潑歡快,仿佛變了個人:“上次沒見小師父留下的字條,我可難過死了。還好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才又回頭找去,差點見不到三位師父啦。”

    女子低聲嗤笑,雖是無心使媚,聲音卻直教人耳根酥麻、胸間一陣奇癢,竟說不上是極苦還是極樂。

    “鬼靈精!有什么東西是你找不到的?定是別處耽擱了,胡亂搪塞!”

    兩人挽臂而入,便似一對姊妹花兒。屋里一人重重一哼,聲若鐵砂磨銹、虎嘯生風(fēng),雙姝頓時收斂,符赤錦道:“二師父安好。錦兒給您請安?!?/br>
    耿照心想:“她說要尋的主兒是仨,看來還有一位大師父?!睙o論如何感應(yīng),屋里只有三人的呼吸心跳,感覺不出有第四人的存在。

    “說事之前,先表明立場。否則七玄大會之上,敵我難分?!蹦恰岸煾浮遍_口如虎咆,峻聲道:

    “我不讓你小師父留信兒,她偷著留;我不歡迎你這時來,你終究是來了。既然如此,心里該有了準(zhǔn)信。我料你在五帝窟不受待見,不如回來,好歹是個娘家。你道如何?”口氣雖然嚴(yán)厲,內(nèi)容卻頗見關(guān)愛;斥責(zé)云云,不過作態(tài)而已。

    符赤錦沉默了片刻,才道:“錦兒始終是姓符,二師父莫要逼我。此番前來,是想請求各位師父,指點錦兒一門武功。”語調(diào)低緩、口氣淡漠,仿佛先前的歡快活躍全被一股腦兒地抽干了,又回復(fù)成車上那個倚窗蹙眉的小婦人。

    那二師父“哼”的一聲,冷笑道:“這兒沒有能教外人的武功。出去!”

    連耿照都訝異于符赤錦的斷然,更想不通她怎能在不留情面地拒絕之后,還提出如此過份的要求。那與她感情甚篤的“小師父”甚至難發(fā)一言為她緩頰,屋里頓時陷入一片怕人的靜。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房間的角落里忽然響起一把極其怪異的嗓音,幽幽道:“女徒,你想學(xué)什么武功?”尖亢的語調(diào)配上緩慢悠長、斷斷續(xù)續(xù)的口吻,猶如一名被老妖怪附身的孩童。

    那人的聲音雌雄莫辨,帶著詭異的嗡嗡共鳴,仿佛無處不在,尖亢處渾似一根扭曲的螺旋金針,無論如何閃躲,終不免被刺破耳膜,鉆入最疼痛敏感的極深處;偏又不是直進(jìn)直出,而是絞、旋、戳、拉無所不用其極,聞之心魂一奪,倍感痛苦。

    那怪人話語一落,倏又沒了聲息,屋里只能感應(yīng)到三人的存在,似乎開口說話的是只木偶一類。

    耿照無比駭異,自有先天胎息以來,這是從未發(fā)生過的事?!俺悄侨耸菤櫴?,否則……怎么可能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連一絲熱血奔騰的極細(xì)聲息也無,莫非真是非人的妖怪?”

    符赤錦不敢不答,審慎地斟酌了一下措辭,小心道:“回大師父的話,錦兒想請三位師父恩許,賜下本門至高的“旱地千里,殺龍吞云”心訣。”

    那女子聞言失聲:“你說什么?”

    二師父更是氣急敗壞,虎吼道:“放肆!你開口索要此法,是何居心!”

    大師父怪異的蒼老童音又從不明處響起,伴隨著嗡嗡共鳴,倒比另外兩人平和得多:“女徒,你看過了,是不是?那你該明白,這部“赤血神針”就連當(dāng)年范飛強(qiáng)也功敗垂成,就算我三人將殘頁交了給你,你又如何練得?”

    “有時候,殺人未必要自己來。”那人尖聲緩道:

    “有什么心思,盡管說出來罷?!?/br>
    耿照聽得一頭霧水:““赤血神針”是哪個門派的武功,怎地從沒聽過?”只覺那段話里似有什么東西耳熟至極,索遍枯腸、絞盡腦汁,驀地靈光乍現(xiàn),突然明白過來:

    “范飛強(qiáng)……“萬里飛皇”范飛強(qiáng)!他們?nèi)齻€……竟是游尸門的人!”

    ◇◇◇

    原來符赤錦一身的武功非是五帝窟的嫡傳,而是出自游尸門。

    帝窟之中以女性為尊,這是因為純血的男性生育力十分低落,純血女子須與島外男子通婚,才能令可練帝字絕學(xué)的特殊血脈延續(xù)下去,不致中斷,純血的男子遂成為完全的戰(zhàn)斗部族,生存的目的就是為了守護(hù)島上的純血女性。

    像薛百螣這樣的純血男子,一出生便已注定無后。

    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拼命鍛煉自己,經(jīng)歷嚴(yán)苛的生存淘汰,終成為強(qiáng)大的戰(zhàn)斗機(jī)器,擔(dān)任一島之敕使、乃至于神君之位。除了守護(hù),他們還必須負(fù)擔(dān)傳承之責(zé),收養(yǎng)其他純血男童為義子,以傳承帝字絕學(xué)。

    在五帝窟里,男性的純血傳承很難被視同親族:他們的義子、義子的義子……都缺乏血緣的連結(jié)。

    因此,地位較高的純血男子也會收養(yǎng)外面的小男孩為義子,一方面可入贅其他的女性族系,透過結(jié)緣的手段來拉攏結(jié)盟,以鞏固自身的地位;另一方面,也可以短暫擁有一個“家庭”的感覺--至少義子與義媳們,會對親生的孩子充滿感情,而非只視作未來的戰(zhàn)斗或生產(chǎn)工具。

    但凡事總有例外。

    先代宗主符承明的獨子符寬,拒絕按祖宗家法來過活。他娶了島外的平凡女子,隱居在一處不知名的小小山村里,那里一逢春末便開滿香甜的棗花,宛若人間仙境。他誠實向女子表示,自己畢生可能無法擁有子息,但那個純樸美麗的小村姑娘仍是非他不嫁,一雙有情人終成連理。

    然而世間萬物,總不免有例外的時候。

    百余年來,帝門男子成功令女子受孕的,只有三次。前代的掌刀使楚湛然一夕風(fēng)流,竟令侍寢小婢生下了楚嘯舟;漱玉節(jié)下嫁薛百螣的義子,促成兩島聯(lián)盟,瓊飛即為兩人間的愛情結(jié)晶,血統(tǒng)之純、資材之高,百年間無出其右者。

    而第三次,便是符寬的妻子竟生下女兒。

    夫妻兩人寶愛至極,小名喚作“寶寶錦兒”,一家三口隱居在山明水秀的棗花村里,直到符老宗主猝逝、使者找上門來。

    符寬憎惡祖宗家法,卻一點也不恨母親,聽聞噩耗悲痛欲絕,連夜帶著妻女趕回火神島奔喪?!吧僮谥鬟h(yuǎn)游多年,直到母親不在了,方才記得回來?!币拱腱`堂,紅島的老臣們緊閉大門,咄咄相逼:“這女子是誰?這小女孩又是誰?”

    “是我的妻子和女兒?!狈麑捥ь^挺胸,昂然回答。

    家臣中掀起一陣sao動?!笆恰僮谥鞯挠H生女兒?”

    “我方才說了,”符寬微怒道:“是我的親生女兒?!?/br>
    無論如何,小女孩的相貌是騙不了人的。

    寶寶錦兒的白膩肌膚得自于母親,那是山溫水軟之地孕育出的靈秀,但眉目間卻像極了符家人;她姑姑從小就是個驕悍跋扈的大小姐脾性,據(jù)說老宗主童年時卻是十分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