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8
書迷正在閱讀:【鏡子的反面】完整版、【神權(quán)】(催眠)、【桂花香氣襲人來】、《My You 我的你》、yin婦小蘭、【女神與我】高H小說、魔性三姐妹、《你在我身邊》、海鷗教授、江南大學(xué)?;ㄏ盗?/a>
露水打濕的雜草野地,而是鋪著厚厚獸皮的柔軟床墊之類?!啊摬粫詾樽约菏鞘裁醋笥視r(shí)局的大人物罷?那種事留給上頭的人去做就好,用不著我們出頭?!?/br> “我……” “就算妖刀大殺四方,排隊(duì)也輪不到我們?nèi)ニ?。你覺得,妖刀會殺到龍口村這種鄉(xiāng)下地方的機(jī)會有多少?” 耿照一凜,忽爾無話。 “劍能殺人,豆腐則不,你會不會說豆腐比刀劍無用?”長孫日九背對著他嘟囔著,舒服得卷成了一團(tuán)。“無用之用,也是一種用途。摻和菜蔬煮一鍋清湯,刀劍比不上豆腐--妖刀什么的,自有那些個(gè)大人物擔(dān)待,你小子只管照看你阿爹、阿姊,其他就甭cao心了?!?/br> --你說的“無用之用”,也包括“奪舍大法”么? (琴魔前輩舍命托付的,豈能說不管便不管?這一切……沒你說得那么容易。你要是知道真相的話,就……) 耿照正想開口,又被長孫日九的惺忪睡語打斷。 “別,什么都別說?!彼止局?,聲音漸漸沉落:“這樣明天二總管問起來,我就不用說謊了。我當(dāng)豆腐當(dāng)?shù)煤荛_心,一點(diǎn)兒也不想有什么出息,你小子也一樣,耿照……想想你阿爹和阿姊?!?/br> --阿爹……和阿姊。 --我都同二總管說了,她還問什么? --就算要問,又怎么會是問你? 耿照滿心疑惑,身旁卻已傳出如雷鼾聲。長孫日九和耿照最大的不同,在于長孫無論何時(shí)何地,總能睡得很香很沉;即使黎明將近,那怕只是多睡一時(shí)半刻,長孫日九也絕不放過。 第十四折烹割有道,響屧凌波 白日將起,流影城一如既往,又是熙攘忙碌的一天。 執(zhí)敬司是城中樞機(jī),天未大亮,寢院中庭便有值更的弟子敲鑼叫喚。 耿照與長孫日九沒敢等到鑼聲大作,補(bǔ)寐片刻便乖乖起身,摸黑回寢室里迭被換裝、梳洗干凈,往膳房幫年長的弟子如鮑昶等盛粥打菜。 流影城中人丁眾多,每日一睜眼便有數(shù)千張嘴等著要吃,光膳房就有十幾處,最大的食堂一次能供數(shù)百人同時(shí)開桌用餐。鑄煉房的工匠學(xué)徒、巡城司的精甲駐軍、直屬世子統(tǒng)轄的多射司等,都不在一處吃飯;城主、城主夫人、世子,以及總管院里又各有專門的內(nèi)膳,可說是規(guī)矩繁復(fù),千絲萬縷。 執(zhí)敬司是內(nèi)院核心,不必像巡城司或鑄煉房那樣,一開就是幾百人的伙,但求吃飽,不辨精粗。通常執(zhí)敬司的弟子們都在瓊筵司直屬的大膳房用飯,吃用比照王侯藩邸的莊客家人,也有講究。 耿照、長孫穿好衣服,刻意多用清水漱口幾次,漱去嘴里的酒氣,搓搓凍僵的雙手,快步來到瓊筵司直屬的大膳房。 這“瓊筵司”顧名思義,就是個(gè)專辦筵席的單位,總管全城的膳房食堂、廚工雜役,統(tǒng)一采辦食材,再依所需分配到各膳去。大膳房里燈火通明,十余名廚子正揮鏟吆喝,三倍于這個(gè)數(shù)字的灶鼎中竄出茫茫水霧,數(shù)不清的下手雜役在熱氣蒸騰間交錯(cuò)身影。 放眼望去,偌大的穿堂里無一物不在律動、無一處不發(fā)出聲響,明明沒有門牖阻隔,清晨的寒露卻怎么也滲不進(jìn)這里。殘料的生青氣息與油爆的熟食香味恣意混合,形成旺盛而強(qiáng)悍的生命力。 耿照非常喜歡這里。 離開打鐵洪爐之后,只有每天來打飯的半個(gè)時(shí)辰里,他才稍覺得精神。 一名切菜小廝見二人行來,破口大罵:“cao他媽的!執(zhí)敬司都是餓死鬼么?還沒天光,趕著來領(lǐng)祭品??!”長孫笑道:“是啊,都記得留你一份,晚點(diǎn)兒一起吃?!毙P咒罵不絕,披汗的油亮面上缺咧開一抹笑,滿口的爛黃板牙。 世上若有比鐵匠更暴躁粗野、目中無人的,也就只有廚師了。 備餐時(shí),瓊筵司上下活像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嘶吼咆哮,頭一回聽到可能會嚇破膽子,但耿照卻非常自在--在這里,無論燒好一鑊姜豉燒rou,或?qū)⒀b在皮囊里的菰米揉搓脫殼、煮成香滑的雕胡飯,都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東西,看得見摸得著,存在過就會留下痕跡,與穿著整齊、逢迎戒慎之類的差使截然不同。 膳房里燒好的菜肴用大盆盛著,并置于邊角的一張大方桌,桌旁的大灶頂上,熱騰騰的粥鍋兀自滾著,骨碌碌地翻騰著雪色的珍珠浪,漿滑液涌,米香撲鼻而來。 耿照從竹簍里拿出洗凈的碗碟在長桌上排好,長孫卻走向一座頂箱立柜,隨手打開櫥門。柜中成組成組的堆放著餐具,形色不同,連件數(shù)都不一樣,與簍中的食器大相徑庭,其中有漆有瓷,有鑲銅、鑲象牙的,明顯比竹簍所貯高貴許多。 像何煦、鐘陽等擔(dān)任“三班行走”的高階弟子,終日跟在橫疏影身畔,權(quán)力甚至比各司、院、堂、房的管事還大,他們的飯菜通常由下一級的弟子負(fù)責(zé)準(zhǔn)備--但鮑昶、文景同等老人絕不會親自盛湯打飯,層層相因,最后全成了耿照與長孫日九的活計(jì)。 而長孫日九只消看一眼當(dāng)月的行走班表,就能記住每天該替哪些人準(zhǔn)備膳食,又有哪些人要服侍二總管用餐。負(fù)責(zé)高階弟子膳食的兩年多來,長孫非但不曾出錯(cuò),就連鐘陽愛吃夾有棗豆餡的天星糝拌糕、何煦嗜食以雪花芹菜切細(xì)的芹芽鳩rou膾等微妙細(xì)節(jié),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只要當(dāng)月輪到庚寅房備膳,三班行走們無不吃得舒心,鮑昶等也就特別好過。 耿照與長孫打好飯菜,忽聽身后一人吆喝:“喂,執(zhí)敬司的!”正是方才那名切菜小廝。他雙手圈嘴,隔著大半個(gè)膳房,兇霸霸地吼道:“過來!” 兩人對看一眼,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shí),所有人都放下手邊工作,集中到那廂去了。長孫小眼微瞇,拿手肘輕撞他兩下:“瞧瞧去?!惫⒄拯c(diǎn)了點(diǎn)頭,兩人并肩走過去。 此時(shí)早膳已然備妥,各灶次第熄火,只余菜盆上熱氣蒸騰,不復(fù)那種白煙飛竄、伸手不見五指的奇景。 旭日升起,小廝們滅去照明的燈火,初陽灑入四面挑空的廳堂,反在內(nèi)里投下大片陰影。師傅們解下油膩膩的裙兜擦手,眾下手在一旁或蹲或坐,捏著汗?jié)竦亩毯謫我聯(lián)侊L(fēng)……他處,這天興許才初初開始,瓊筵司的大膳房卻已打完一場硬仗,光影之間涂布著戰(zhàn)后稍息的疲靜與寂寥。 角落里并排著幾具七尺來長、三尺來寬的大型石槽,猶如墓葬用的石槨,槽下四角懸空架起,堆滿了燃盡的柴薪,火苗已然撲熄。石槽似乎久經(jīng)熏烤之后,還放置了一小段時(shí)間,底部焦黑的炭漬雖延伸至槨槽四面,但靠近時(shí)并不覺得炙熱,石制的槨蓋上也無熱氣。 那小廝咧開黃牙,嘎聲笑罵:“來呀!又不是要烹你們,沒用的東西!”周圍的雜役們一陣轟笑,粗言惡語此起彼落。 長孫日九打量著石槽,抓抓頭問:“這是什么?” 小廝往他腦門揍了一記,呲牙咧嘴:“不識貨!這是“棺材羊”!老泉頭舍你們的!真是糟蹋了好東西哩!” 長孫被揍得縮起脖頸,雪雪呼疼,眾雜役大樂,哄笑不止。 “老泉頭的手藝,你們這些賊廝鳥嘗得起么?我呸!”小廝摳摳牙縫,笑得一臉壞:“別說俺欺負(fù)你,你把這蓋兒掀起來,俺就舍你一塊!怎樣?” “閉上你的嘴,孫四!吵什么吵?” 大膳房的管事鄭師傅一揮勺,周圍的廚工們紛紛閉嘴。 他高舉左掌,對眾人做了個(gè)“噤聲”的手勢,解下油膩的裙兜,畢恭畢敬地走到砧臺前,向著一名低頭cao刀的廚工長揖到地:“老泉頭,看樣子石釜退溫啦!您老要不瞧瞧?大伙兒都盼著哩?!?/br> 耿照心中一凜:“原來他便是老泉頭。”不禁多看幾眼。 那人身形頗高,手腳如猿,骨架較尋常人粗大,只是稍嫌rou少,嶙峋的背影有些佝僂。打扮與其余廚工并無不同:汗?jié)竦亩毯郑湍伒钠婆f布鞋,裸出衣外的油亮肌膚深如重棗,細(xì)胳膊瘦腿只有在用力瞬間,才會虬起一綹一綹的肌rou線條,其上青蜿蜒筋,恍若盤根老樹。 此人是白日流影城的三總管,姓名已無人知曉,城里都管叫“呼老泉”或“老泉頭”,來歷不明--起碼耿照沒聽說過--只知十幾年前被延來為城主掌勺,獨(dú)孤天威一吃成癮,不肯放人,索性封做城里的三總管。 縱使世人早已見怪不怪,但獨(dú)孤天威讓廚頭做王侯府的七品總管,當(dāng)時(shí)朝野是有些議論的。 耿照隨日九進(jìn)出膳房,也不過是兩個(gè)月來的事,并未注意埋頭烹飪的師傅。想來呼老泉既不管事,只負(fù)責(zé)燒菜給城主吃,或曾多次過眼也未可知,今天總算認(rèn)得了這位名聞遐邇的“老泉頭”。 呼老泉將切細(xì)的韭泥同腐乳調(diào)入醬中,端碗回頭,只見他生得深目高顴、鼻似鷹勾,紫紅瞳中依稀有一抹紺青碧色,披散的頭發(fā)微卷,色帶暗赤,宛若陳年梅干,一看便知有異族血統(tǒng)。 據(jù)說上古四方的神族中,盤據(jù)西方的毛族便有如許特征,呼老泉的先祖或許出自西境。 耿照終于明白,昔年的非議從何而來。 碧蟾王朝亡于異族,白玉京付之一炬,三百年繁華化為塵埃,央土殘破,百姓深恨異族。據(jù)說北關(guān)道的守軍一捉到異族之民,一律開腸剖肚,絕不令其速死,可見仇恨之烈。若無圣上回護(hù),獨(dú)孤天威豈能明目張膽地封一個(gè)外族做總管? 呼老泉端著醬碗行來,廚工紛紛讓道,又忍不住伸頸踮腳,唯恐漏看了大師的出手。 他伸出左手食、中二指,試試石槽頂蓋的溫度,點(diǎn)頭:“行了?!甭晢∪缒ド?,字音難辨。原來他喉間有道暗紅傷疤,長約四寸,幾乎橫過整條脖頸,將突如核桃的碩大喉結(jié)斫成兩截;很難想象受了如此重的刀劍傷,竟還能存活下來。 鄭師傅見他點(diǎn)頭,如釋重負(fù),忙指揮兩名壯碩的廚工,一人抓住一邊石槽蓋,殷殷吩咐:“老泉頭這道“棺材羊”,開蓋淋醬是最關(guān)鍵的一道工序,你們要一口氣將蓋兒揭開。記住,別擋了老泉頭的光!” 將羊片兒置入石槽時(shí),厚逾寸許的石蓋要四人合力方能才抬起,然而石槽緊密并列,若要搶在掀蓋的瞬間澆入醬汁,決不容四人分據(jù)四角,擠得摩肩擦踵。 那兩名胖大廚工神色緊張,聽呼老泉低喝:“開!”忙用力一掀。 誰知石蓋挪開兩寸,“轟!”又落下來,滿槽白煙沖天竄起,濕燙的水氣不住噴出,觸體如灼!兩名廚工慌忙退后,被熱氣噴到的手臂肌膚頓時(shí)泛紅,直如熟蝦。 鄭師傅氣急敗壞,遮著頭臉想逼上前,邊喚左右:“蓋……蓋起來,快蓋起來!哎呀,釜溫已泄,壞啦、壞啦!”呼老泉一把拉住,搖了搖頭:“別忙,來不及啦,這釜不開!”隨手一推,石蓋“軋”的一聲重又闔起。 便只一霎,鮮濃的rou香四溢,隨著蒸騰的熱氣充塞廳堂。 耿照不喜羊膻,卻忍不住歙動鼻翼,只覺這氣息既香又濃,光用聞的便能想象那股膏融脂潤的油嫩香滑,仿佛一口咬下,軟腴的rou條迎著牙尖一陷,便有無數(shù)rou汁涌出…… “這……這是羊rou?”他推了推日九,一臉茫然: “怎地半點(diǎn)膻味兒也沒有?真有這種羊!” 長孫日九掐著脖頸猛吞唾沫,凄然搖頭。 “你別問我。就算是我的屁股rou也認(rèn)了,死都要嘗嘗?!?/br> 石釜陡被蓋起,熱騰騰的鮮味逐漸消淡,眾人無不死命聞嗅,滿面于思。鄭師傅心痛如絞,仿佛連罵人的力氣也被抽干,頻頻搖頭:“可惜……哎,真是可惜了!” 呼老泉面無表情,啞聲道:“白燒也有白燒的好處。放涼了再吃,也是滋味。” 鄭師傅一愣,失落的表情稍見平復(fù):“是么?原來也有這種吃法兒?!毙南脒@爛燒羊rou須趁熱才軟糯可口,做成涼菜難免顯露羊rou自身的膻氣,大違常理,卻不知是什么滋味。想著想著,心思又落到釜里的燒羊上頭,扼腕之色盡去,不覺露出一絲微笑,索性多叫上幾人,便要揭開另一具石槽。 五、六名廚工擠在三尺來寬的石槽兩頭,都快沒落手的地方了,情況大是不妙。忽聽一人道:“鄭師傅,小人還有些力氣,不如讓我來罷?!北娙擞犎换仡^,開口的居然是耿照。 雜役們見他個(gè)頭不高,又穿著執(zhí)敬司特有的齊整衫袍,怎么看都不像是干粗活兒的,紛紛訕笑:“執(zhí)敬司的賊廝鳥頂屁用?” “得了吧!小心扭了你貴少爺?shù)馁F膀!” “一會兒壓得rou泥也似,俺怕見了饞!” “別逗了吧你!”連黃板牙雜役孫四都忍不住調(diào)侃。 耿照一言不發(fā),走向旁邊一只盛滿清水的大甕。那甕高約半身,圓鼓鼓的腹部足比一名成年男子雙手合圍還寬,說是水缸怕也使得。他左手抓住甕口平平提起,右手托住甕底,好整以暇地摸到了底部中心,左掌一松,單臂穩(wěn)穩(wěn)將水甕舉至頭頂;瞬間全場鴉雀無聲,靜得仿佛連針尖落地都能聽見。 鄭師傅猛一回神,大是興奮:“老泉頭!這小子有兩膀氣力,讓他試一試罷?” 呼老泉“嗯”的一聲,指著石蓋,對耿照說:“一次全掀開,面兒越大越好?!?/br> 耿照點(diǎn)頭,放下水甕,活動活動筋骨,抓著石蓋用力一掀! 水氣竄出的瞬間,呼老泉醬碗一潑,“滋--”竄起大片燒煙;原本空氣里的rou香突然一窒,一股莫可名狀的氣味才又更強(qiáng)烈地沖上來,羊rou的鮮甜、膏脂的滑潤,混合了韭菜青、腐乳和醬油豆豉的香氣,緊緊抓住眾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