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7江山美人(上)
宮里亂成這樣,傲雪自然無心睡眠,這會兒站在偏殿院子里,瞧著外面抱著包袱,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的宮人。 沒有侍衛(wèi),侍衛(wèi)們都已經(jīng)到宮門口抵擋叛軍去了。觸目可及處,便只有宮女和太監(jiān)。 “王妃,是王爺接您來了呢!王爺對您可真好!”一宮女從房間走了出來,看了看站立在院子中間的傲雪,上前一步十足討好的模樣。 傲雪笑了笑,并不答話,這些個宮女,見風(fēng)使舵的速度也真夠快。 這次進(jìn)宮,皇后一共就指給她兩個宮女,這兩位除了隨身跟著她,發(fā)揮著名義上是伺候,實際上是監(jiān)視的功能外,也沒見她二人對自己多說一句話,多給一個好臉色。 這會兒,佑王起兵了,她們便來巴結(jié)了! 傲雪抬頭看了看天,天上煙花早已停止爆破,許是先前煙花燃燒太過炙烈,她望著天,依然覺得夜幕上有數(shù)不清的煙花燃過的痕跡。 接她?! 呵呵……若他不想她被人抓走,何需此刻接她這么麻煩?! 大軍集結(jié),兵臨城下,就為了接她這個所謂王妃? 李天佑啊李天佑,你這場戲演得,果然足夠情圣!待到接到她這個王妃之后呢,是不是順便將現(xiàn)在這個皇帝趕下臺去,然后再自己補上? 正想著,遠(yuǎn)遠(yuǎn)的,傲雪便看見一隊侍衛(wèi)朝著這座偏殿的位置走來。 是啊,她怎么可能被人忘記,該來的,始終是要來了…… “王妃!太子有請?!睘槭椎氖绦l(wèi)微微頷首,也算是行禮了。對于這個女人,他們是打骨子里恨,若不是她,佑王怎么可能起兵?!他們怎么可能馬上打仗?! 然而,恨歸恨,他們卻又都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成王敗寇,這個道理誰都懂,說不定今夜過后,他們山呼萬歲的對象,就變成佑王?!那這個女人,便會是這座皇宮的女主人,西涼的國母! “走吧?!鄙裆g,傲雪絲毫不見異常。自知道李天佑帶兵造反,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被現(xiàn)如今的當(dāng)權(quán)者請去“聊聊”。只是 那個人是太子!從前和沈傲雪有各種羈絆的太子,如今對她這個冒牌貨也還算不錯的太子! 果然,所謂的感情,對于無論是李天佑還是太子,都只是個屁! 佑王府中。 李天佑依然坐在瑤雪院,從下午,到傍晚,再到深夜。沒有點燈,亦沒有任何一個下人伺候,整個院子黑漆漆一片。 無論外面如何馬駒長嘶,鐵靴響徹云霄,他的動作絲毫未變。他整個人都如一個局外人般,就仿佛外面造反的不是他的兵馬,外面這一場西涼有史以來最大的叛亂,皆與他無關(guān)。 一串腳步從外面走進(jìn),季舒玄的聲音隨即響起:“王爺!” 李天佑這才回過神來一般,身子動了一動,卻是無盡的倦?。骸叭绾瘟??” “啟稟王爺,已經(jīng)攻入皇宮!” 李天佑這才站了起來:“走吧!” 皇宮。 皇宮里依然人仰馬翻,遠(yuǎn)處隱隱還有火光。 看來,是攻進(jìn)來了! 怎么每次這種事情,總是伴隨著殺人放火,仿佛打家劫舍。 她略微搖了搖頭,懶得發(fā)表看法,只跟著侍衛(wèi)走進(jìn)皇后宮中。 這座宮殿,這是她第二次到,穿庭院,轉(zhuǎn)長廊,還未走到正殿,她就聽到屋檐某處轉(zhuǎn)來個尖銳的,有些刺耳的聲音:“小雪子,小雪子!” 這般聒噪,不做他想,定是皇后養(yǎng)的那只鸚鵡了。搞不懂,堂堂一國皇后,怎么就養(yǎng)了只聲音這么難聽的鸚鵡?! 傲雪微微側(cè)頭,抬眼便看見那種擁有五顏六色羽毛的,雄赳赳氣昂昂的小鳥,她忽然就笑了:“這個小東西,大半夜的,怎么還不睡覺?!”說著,她走了過去,拿起鳥架上的小銀勺,在食盅里攪了一攪,見里面谷粒尚多,這才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去。 這座宮殿,自打她走進(jìn)來起,她便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不是說皇上皇后都在這里么?不是說后宮嬪妃都跑來和皇上皇后同生共死了么?這么此刻,這里如此安靜?! 背景音是很遠(yuǎn)處傳來的兵荒馬亂的聲音,周圍除了身后那只鸚鵡不斷的“小雪子,小雪子”的叫聲,便只有不斷小跑進(jìn)來匯報情況的侍衛(wèi)的輕微的腳步。 空氣中,沒有想象中女人小孩哭喊的聲音,難道說,之前站在偏殿里看到的那些抱著包袱,拉著小孩疲于奔命的妃嬪,頃刻間素質(zhì)都這么好了?! 到了正殿,“王妃請”只見那幾位押解她的侍衛(wèi)略略躬身,皆站在門口兩側(cè)。 “有勞了!”傲雪輕聲說著,跨步走了進(jìn)去。 偌大的殿堂,只除了筆直的站在殿堂中間的,穿一襲淡黃色衣袍的太子,并無他人。 “你來了?”太子開口,卻并不回頭。 “是。”傲雪再次將周圍環(huán)顧了一圈,只隨意的笑了笑,“看來,其他人都已經(jīng)離開皇宮了。怎么,你不和他們一起?”說著,她竟自己尋了個位置坐下,“留下來,勝算不大的?!?/br> “勝算確實不大?!碧愚D(zhuǎn)過身子,看了看怡然自樂的傲雪,“可如若我都走了,佑王攻進(jìn)來,只看到一座空城,豈不是很失望?” “失望談不上,他對有幾個人在此等他,想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卑裂┛戳丝磁赃吙諢o一物的桌案,“怎么,連個使喚的宮女也沒有了么?你既叫我陪你等,怎么也要備點宵夜啥的吧?”她頓了下,“叫人給我烤只黑鴿子吧,我很久沒吃了?!?/br> 瞧著傲雪一點做人質(zhì)的自覺都木有,太子忍不?。骸澳阒牢医心銇硎亲鍪裁磫??” “知道?!卑裂┑故腔卮鸶纱?,“脅迫李天佑?!?/br> “你一點擔(dān)心害怕都沒有?”太子蹙眉。 傲雪抬頭,一臉淡定的看著太子:“需要我配合一下嗎?” 太子微愣了下,朝外面伺候著的為數(shù)不多的人大聲叫道:“來人,烤只黑鴿子進(jìn)來!再送點酒水!” 宮人唯唯諾諾答應(yīng)著,心中各種不解:佑王都攻進(jìn)宮了,這位太子爺還要什么酒水?! 再說李天佑那邊。 五萬佑軍對上三千禁軍,從皇宮門口到皇后宮殿,那幾乎就沒花什么力氣。 勢如破竹,攻城略地。 除了太子帶來的親衛(wèi)們尚能抵擋一陣外,名頭超響亮的禁軍竟如紙糊的一樣,完全不堪一擊。 事實再次證明,無論名頭再怎么響亮的團(tuán)隊,一旦混日子的人多了,其戰(zhàn)斗力絕對為負(fù)。 李天佑一襲紫衣,胸口處依然是大灘的深紅,從下午到現(xiàn)在,他連件衣服都沒換。 此刻,他走在軍隊的最前面,一如從前無數(shù)次戰(zhàn)場對決一樣。 刀起刀落。 每一刀,必定伴隨著鮮血的狂飆,那把玄黑的龍牙凹槽內(nèi),有濃得化不開的深紅,靜靜的流淌著,正發(fā)出瀲滟的光。 刀的刃口,也已經(jīng)微微泛了紅。 龍牙,傳說中,飲血越多,刀的顏色就會從玄黑變成深紅,而殺氣,也就越重。 此刻的李天佑,一身殺氣,人刀合一,如修羅般從地獄踏出。 他每踏出一步,宮中的侍衛(wèi)便后退一步,到后來,竟沒人敢擋,一路退到皇后宮殿。 “砰”的一聲,正殿的門直接脫了門框,斜著往里面飛出。 李天佑一腳踏了進(jìn)來,越過那一眾抵擋的侍衛(wèi),便看見正站在殿堂中間,站得筆直的太子。 以及,坐在旁邊桌子旁,雙手抓著只鴿子,啃得極為歡快的傲雪。 原本計劃好的那句“傲雪,我來接你了”頓時哽在喉嚨上,李天佑看著這位絲毫沒有緊張感的,臉上無比純真無辜,無所畏懼的傲雪,只覺想笑。 從前,當(dāng)她還是沈傲雪的時候,他驚艷于她的每一次決定,每一次行動,而后來,當(dāng)她變成傲雪,他對她,更多的便是覺得她可愛,有趣,以及毫無緣由的,發(fā)自肺腑的寵溺。 “好吃嗎?”后世史書記載,這次宮闈劇變中,主角李天佑沖進(jìn)皇宮,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好吃嗎”。 “還不錯!”傲雪笑,從鴿子上撕下一大塊rou,伸手往李天佑的方向晃了晃,“累了一晚上,餓不餓?宮里御廚的手藝確實比小蝶強(qiáng)了很多,我給你留著待會兒吃?!?/br> “好。”李天佑笑,原本冰冷的殺氣頓時卸下幾分,似乎,還有幾分寵溺。 這回,輪到太子徹底不解了,這個沈傲雪,葫蘆里究竟賣什么藥。 無論是下午慶功宴之前,還是剛才吃鴿子的時候,她一直都傳遞著一個信息:李天佑不愛她!不會為她跑來白白送死!不會為她放棄任何! 而且,李天佑也確實沒參加那個慶功宴。 可怎么這會兒一到李天佑出現(xiàn),她就完全換了語境,整個人如熱戀中的小女孩,敢情,她一直耍他呢?! 看著太子三分茫然,李天佑一聲輕笑,然后一揮手,只吩咐一句,“將他拿下?!?/br> “慢著!”太子一個閃身,手上長劍已抵到旁邊傲雪纖細(xì)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