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

    朱弦口中喃喃。

    她的眼眶紅了，眼淚沿著腮邊滾滾而下：

    “你既然已經(jīng)回來了又為何還要騙我……”

    ……

    趙麾有些呆。

    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朱弦。

    原本他想象中兩個人見面的場景不是這樣的。

    朱弦情緒失控了，當街就大哭起來。

    趙麾走上前，抱住了朱弦想安慰她，卻驚得周遭的看客齊齊絕倒。

    趙麾承受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和奇怪的目光，他懶得解釋，便抱起號啕大哭的朱弦，穿過瓔珞街背后的小巷，一路往人跡罕至的地方而去……

    捧著趙麾的臉，朱弦心疼難耐，趙麾只二十出頭，兩三年不見，剛及加冠的他就被人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趙麾看懂了朱弦的擔憂，他撕下覆蓋左眼以制造出蒼老褶皺的羊皮膜，摘下右眼的布條，露出另外半邊豐茂秾長的眉眼。取下粘貼滿臉的絡腮胡須后，一張年輕男子的臉又重新出現(xiàn)在朱弦的面前。

    “對不起，娘子……我本也不想騙你的……”

    趙麾把臉埋進朱弦松軟的發(fā)間，遮住自己滿臉的濕淚。

    曾經(jīng)，他是試圖勸說自己放手的。

    現(xiàn)在的趙麾，早已不是過去的那個他，懂得放手，才是人生最大的智慧。

    可趙麾是朱弦過過大禮的丈夫，怎么可能忍受得了看自己的妻子當著自己的面改嫁？

    夫妻重逢的喜悅并沒有占據(jù)朱弦太久，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從趙麾的懷里直起身來。

    朱弦望著他明顯蒼白和消瘦的臉，柔聲問他是不是從來沒有吃飽過飯？

    趙麾遲疑了，他沒有直接回答朱弦的問題。

    半晌，趙麾牽起朱弦的手，對她說：“走，我?guī)闳タ匆粋€地方。”

    第140章 坦誠 趙家英武了幾代人，卻毀在了趙麾……

    趙麾說他跳下山崖后并沒有死, 或許因為藥癮發(fā)作，沒力氣尋死，趙麾那一躍并不遠, 竟沿著那崖壁一直往下滾, 也不知滾了有多遠，最后卡在了一處崖縫內(nèi)。

    因為那崖縫生得隱蔽, 竟讓趙麾逃脫了百里刀接下來的好幾次搜尋。

    趙麾卡在那崖縫內(nèi)，一直卡到藥癮過去，待他重新清醒過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

    只要藥癮不發(fā)作, 趙麾依舊還是那個能飛檐走壁的刀神。

    他潛伏著摸出了隱月谷, 一路上殺死兩名巡邏的田義會士兵，拿了他們身上的幾十兩銀子，兩把刀，兩把匕首。

    就這樣, 趙麾靠著這兩把刀，幾十兩銀，一路潦倒地回到了京城。

    因為時不時藥癮會發(fā)作，趙麾溜過地溝, 躲過橋洞，從山匪手中搶銀, 從野狗口里奪食。

    待他終于回得京城，整個人已經(jīng)不成樣子了。當他趴在城郊河水邊洗臉的時候, 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影子給嚇了一大跳。

    看見這個樣子，趙麾自己都嫌棄自己。他沒辦法拿這樣一副面目去見朱弦, 只能暫時先安頓下來，期待什么時候自己徹底擺脫了藥癮，再回祁王府與朱弦相聚。

    可是趙麾低估了萬壽丹的威力, 它們不是糖果，忍一忍就能過去。當他每一天都要經(jīng)歷一遍兩遍或更多頻率那種似乎看不到盡頭的痛苦折磨時，向來心智堅韌的趙麾，也對自己的信念產(chǎn)生了動搖。

    他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一輩子都得與萬壽丹為伍，這樣下去的話，他將一輩子都深陷泥淖無法解脫。更為致命的是，他在城郊一處山莊的背后，發(fā)現(xiàn)了罌子粟的花。

    并且他知道，這種花的果實，可以熬制成湯汁后飲下，緩解他的藥癮。

    當然，趙麾在藥癮沒發(fā)作的時候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去碰這種魔鬼的花。可是當他藥癮發(fā)作的時候，就很難控制了。

    于是趙麾給自己制造了特殊的“刑具”，可以在藥癮發(fā)作的時候控制住他的行為。最開始的時候用的是草繩，草繩太脆弱，完全不能與趙麾的力量抗衡，于是他便把草繩換成了鐵鎖……

    總之，不管怎么說，哪怕得要用刀剁了自己的腿，只要能阻止自己再靠近那種罪惡的藥丸，趙麾都愿意去嘗試。

    如果不是想著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的那個她，趙麾或許想就這樣追隨自己的爹娘而去了。

    趙家英武了幾代人，卻毀在了趙麾一人的身上。

    他早已沒臉再活在這世界上了，現(xiàn)在依然茍活于人世，只是因為他還有私心——

    趙麾想念他心尖上的那個她，之所以選擇像狗一樣的活著，也只是因為想看到她的臉。

    不能不說月老生來調(diào)皮，酷愛戲弄人生。當初就連趙麾自己都沒有想到，朱弦竟然成為了他黑暗人生路上唯一的一抹亮色。

    趙麾把自己變成了老季，潛入祁王府。

    他沒資格再當朱弦的丈夫，便只能當她的馬夫。

    趙麾去祁王府當馬夫并不是想監(jiān)視朱弦，怕她以為自己死了便跟別人跑。

    趙麾自然明白自己不可能再這樣回去當朱弦的丈夫，他一日沉溺于萬壽丹的藥癮，便一日不可能回到朱弦的身邊。

    他把朱弦當作自己掙脫藥癮的指引，只要每天能看見她的臉，趙麾便有了回到那破茅屋的力氣，熬過每天必經(jīng)的那場折磨。

    趙麾的努力其實已經(jīng)初見成效了，藥癮發(fā)作的時間已經(jīng)愈發(fā)固定，并穩(wěn)定減少，趙麾甚至還在暗自慶幸，或許已經(jīng)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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