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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輝站在堂下對著仇尚志行禮,喚他“父親”。 朱弦跟在仇輝的身后,也對上首的仇尚志盈盈一拜, 稱呼他“公公”。 仇尚志瞟堂下的朱弦一眼, 便一揮手,招呼婢女們給大公子和大少奶奶看座。 仇香香走過來,給仇輝送過來一杯茶。是她自己的,還沒來得及喝, 便給了仇輝。 仇輝接過茶,道一聲:“謝謝二妹。” 說完,便隨手把手中的茶遞給了身后的朱弦。 朱弦微笑著對仇香香道福,仇香香木著臉站著, 不看朱弦,也沒啥反應。 接收不到對方的回禮, 朱弦臉上的笑依舊很自然,沒有任何尷尬的意思。仇香香是啞巴, 朱弦這個做嫂嫂的自然不會苛責小姑子。 婢女們把凳子給仇輝和朱弦擺好了,仇輝卻沒有落座。他對仇尚志說, 兒子帶新婦來給父親敬茶了。 仇尚志點點頭,婢女們心領神會,又端來兩杯茶, 一杯送給了仇輝,另一杯則給了朱弦。 婢女們往仇尚志的面前擺好兩只蒲團后,仇輝便領著朱弦端著茶,對仇尚志跪下了。 仇輝先給仇尚志敬茶,口中說著與常人無異的祝福長輩的話。 仇尚志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他的眼睛是望著仇輝的,眼神的焦點卻似乎穿過了仇輝,不知道落去了哪里。 他接過仇輝捧過來的茶,抿了一口,說道: “輝兒長大了,如今也是一個能自己拿主意的大人了,孤身一人在外闖蕩,為父也幫不了你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只有不給你壓力,不給你添負擔,還有,想對你說一句,要永遠記得你是我仇家的子孫就好?!?/br> 仇尚志一番話畢,朱弦難得地在仇輝臉上看見了一絲悲愴的顏色。只見仇輝對著仇尚志深深叩了三個響頭,很鄭重地回答道: “父親在上,孩兒會永遠記得,自己是仇家的子孫?!?/br> 朱弦跪在另一只蒲團上,靜靜地看眼前父子兩個人的對話,莫名感到一種悲壯肅穆的氣氛。 朱弦想,仇尚志應該很愛仇輝的生母,更愛發(fā)妻所出的兩個孩子。不然他也不會在喪妻多年后,一直孤身一人拉扯兩個孩子。當真是重情重義的一家人??! 這樣想著,連朱弦都為仇尚志偉大的父愛所感動,忍不住連鼻子都酸澀起來。 輪到朱弦給仇尚志敬茶的時候,就簡單多了。 仇尚志沒那么多真情實感好對朱弦表露,只是很簡答地囑咐了朱弦?guī)拙?,說從今往后你就是我仇家的兒媳婦了,要多為輝兒考慮,一心一意愛他,我們仇家才會家和萬事興,才會變得越來越好。 朱弦很恭謹地接受了仇尚志的囑托,并虔誠地對天發(fā)下誓言,一定會陪著仇輝白頭到老。 仇尚志點點頭,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朱弦的誓言,還不等朱弦再多說兩句,便揮了揮手指頭,示意兩人可以下去坐著了。 各自落座后,婢女們在管家的張羅下開始準備擺盤上午餐。 趁著這個空擋,朱弦開始給仇尚志和仇香香分發(fā)自己準備的禮物。 通常來說,新嫁娘在第一天見婆家人的時候,都會準備很多繡品。 朱弦也不例外,只是因為仇家莊的人丁不旺,就兩位婆家人,朱弦便給他們一人準備了一套貼身的里衣和襪子羅帕,給仇尚志則多兩件護膝和護腰。 仇尚志不冷不熱地收下了,仇香香依舊沒什么反應。 朱弦自作主張地把東西塞給了仇香香在東園兒的丫鬟,讓她給二小姐帶回去。 一番你來我往的客套程序走完了,朱弦便及時地閉了嘴,默默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除了不冷不熱的仇家兩父女,在場最為“熱情”的只能是仇輝了。 其實仇輝本身也是冷性子,可是在更冷的仇尚志與仇香香的對比下,連仇輝都變得“熱情似火”了。 在朱弦替仇尚志父女二人張羅禮物的時候,仇輝的雙眼一瞬也不曾離開過朱弦的身。 待朱弦分發(fā)禮物完畢,他便立馬迎上前,替朱弦擺正了面前的茶盞,并示意她歇一歇。 “娘子辛苦了,先來喝杯茶,一會好吃飯?!?/br> 朱弦抬頭望向仇輝,臉上始終保持那種溫和有禮的微笑。 “只盼奴婢的手藝,還能過得人眼,不要被嫌棄的才好?!?/br> “不會不會!”仇輝非??隙ǖ嘏鯃觯澳镒尤绱速t惠,任誰不得說一聲好!” 朱弦抿著嘴兒笑,扭身靠著椅子的邊輕輕坐下。 一旁的仇香香雖然不能說話,但那張麻木的臉與冰冷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出拒人千里的力量。 而上首的仇尚志則低頭喝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對眼前發(fā)生一切不管不問,充耳不聞。 朱弦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掩飾心底的疲乏。 雖說朱弦已經下定了做仇家好媳婦的決心,也做好了就算吃虧也要與仇家父女和平友愛相處的準備。 但仇家人的冷淡,實在像一塊堅冰,沸水潑不進,烈火烤不化,真的給朱弦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似乎朱弦就是一“外人”,貿然闖入了仇家三口原本平靜又和諧的生活,給仇尚志和仇香香,帶來了困擾和傷害。 好在仇輝挺善解人意,他甚至比二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更加照顧朱弦的感受,總是在朱弦感到乏力、挫敗的時候,給朱弦送去遠遠的一個注視,或輕輕的一句“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