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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原諒呢?那是他的母親,可那也是她的父親啊,于她來說,是全世界最好的父親了。 秦昭出現(xiàn)在身后,拍了她肩膀,把人從回憶中叫了出來,兩人各自撐一把傘,慢悠悠地往校外走。 夏天到了,適合與姐妹逛街、喝下午茶,買花裙子。 她們親近又留有余地,秦昭看得出來譚怡人有心事,絕口不問,直到她忍不住,攪弄著陶瓷杯里的咖啡,說出了口。 “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 秦昭興趣不大,挑了挑眉,正在手機上尋找一家店的地址。 “人這一輩子做過的錯事太多,如果來得及就盡力彌補,不為別的,過自己心里那關就夠了?!?/br> 好簡單的道理。 六月末,譚怡人缺席畢業(yè)典禮,飛往哈爾濱。 隨身的包里帶著一應材料和文件,直奔謝家祖宅,她一直以為謝女士在國內(nèi)養(yǎng)病,畢竟這兩年她根本無從了解謝蘊現(xiàn)狀。 到了祖宅門口,保安問她身份,譚怡人只說找謝蘊。 那時候謝蘊回國已有半月,保安打了電話后搖頭告知譚怡人,“謝先生現(xiàn)在不在哈爾濱?!?/br> “能問他在哪兒嗎?” 她給謝蘊打過電話,始終無法接通。 保安看她神色急忙,忍不住多說了句,“最近這家里出了事,上上下下氣氛都不太好,你沒火燒眉毛就過陣子再來?!?/br> 她這才注意到印象中門口的金色吊燈換成了白色,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有人去世了?” “可不是,內(nèi)位病了也有些年了,月初從國外回來,已經(jīng)火化了……” 譚怡人先想到的是太婆,心痛強烈,抓著保安的手急匆匆問:“您知道去世的人叫謝什么嗎?謝蘭何?” “不是不是,老太太早上還被保姆推著遛彎兒呢,叫謝嫣華,謝嫣華。” 剛傳出喪訊那兩天,保安室代收了不少鮮花,上面寫著悼詞,他才留意到了名字。 譚怡人一顆心剛放平,又落下巨石,明明那么討厭的人去世,還是覺得難過,低頭拼命地眨眼,顫著聲音跟人道別,她走得狼狽。 那天最后的記憶,是在廣場的臺階上,背后是圣·索菲亞大教堂。 來來往往的人都穿的輕薄,還有女孩子花花綠綠的裙擺隨風飄蕩,譚怡人打扮保守、裹得嚴實,帽檐遮住大半張臉,一時間不知去向何處。 她想他一定很難過,難過極了,不接自己的電話是對的,他可能把她拉黑了,他們之間應該從她拒絕交出蘭青山、謝女士去世算作徹底結(jié)束。 公交車是城市的巨大清理器,到了夜色漸深人流漸少之時,每一個過客像灰塵瓦礫般被帶走。而生命逝去的道理同樣,一群又一群,新人送舊人,至親至極的哀痛只有自己能體會,夢里都要糾纏著無助與疲累。 走回到酒店,華而不實的單鞋把腳背和腳踝磨破,她從行李箱拿出另一雙準備明天穿。窗外的江景很美,月色粼粼,沒什么心思觀賞,譚怡人點了支煙后打開手機改簽機票。 微信除了秦昭發(fā)來的問候信息,還有一條來自談明。 談明是小她一屆的日語系學弟,大三那年和秦昭一起組建的禮儀隊的一員,追求過她被拒絕。 分別回復后,談明立刻發(fā)了語音通話過來,她猶豫幾秒,還是點了接聽。 對面叫的那聲“學姐”顯然有些含糊,“你去哪了?畢業(yè)典禮沒看到你?!?/br> 她喉嚨莫名發(fā)酸,大概是獨自在陌生城市的原因,聽到熟悉的聲音忍不住錯愕。 克制著回答道:“我奶奶去世了?!?/br> 手機里傳來男孩稚嫩又慌亂的安慰,她忽然覺得那股哭意就沒了,談明顯然有些拘謹,說話緊張,幾句后又重復了遍剛剛微信發(fā)送的內(nèi)容。 “……等你回來,說好的聚餐送你和秦昭學姐,到時候我們多喝幾杯……” 她草草答應,趕忙掛了電話。 那天譚怡人始終握著手機,不是在等謝蘊,而是想要打給他又沒有足夠的勇氣。直到?jīng)]電黑屏,她沉沉嘆氣,轉(zhuǎn)而去翻找數(shù)據(jù)線…… 再見謝蘊,于北京尋常的秋季。 辦公室窗外恰好看得到街道兩旁栽的元寶楓,紅的徹底了,就飄飄然落下。 前世陪她看元寶楓的人姍姍來遲。 那張臉一點也沒老,只是細看嚴肅了許多,她抽煙被抓了個正著,下意識地按滅折斷。 工作室提前個把小時開始放國慶假,謝蘊從外面來,自然覺得她辦公室里的煙味有些悶,自顧走過去打算開窗,摸到把手的那一刻,他為眼前所見愣住了。 譚怡人趕緊過去,徒勞地扯過簾子,遮住窗外的紅楓盛景。 那一刻他很想吻她,不知道她是否也同樣。 “我說你辦公樓怎么選在這,位置偏了些,下面的元寶楓倒是真漂亮?!?/br> 她把電腦放進包里,又拎起外套,“走吧?!?/br> 不是吃飯的時間,兩人坐上車總要商量去個地方,同時開口,說的是不同地點。 “去你家吧?!薄叭タХ葟d……” “去我家干什么?”譚怡人扭頭問他,刻意板臉。 謝蘊莫名就笑了,“你還怕我對你做什么?” 結(jié)果在她家的地下車庫,他的車里,說不好是誰主動,稀里糊涂又異常清醒地做了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