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節(jié) 懲戒
但凡是稀奇古怪的事情,就必然有著蹊蹺之處。 新萱公主自幼跟著母親在宮里長大,勾心斗角的事情不知道見了多少。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很大,新萱公主也不例外。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就明白只要是自己看中的東西,無論如何想方設法也要奪過來的道理。楊天鴻這個優(yōu)秀的男人沒有向自己求婚,那是他瞎了眼。當然,其中也存在著小荷這么一個突然之間冒出來的奇怪因素。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楊天鴻的求婚都不符合常理,其中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詭異。 當日大殿上的皇家宴席結束后,新萱公主回到寢宮里大哭了一場。張皇后在旁邊百般勸解,卻也無濟于事?;瘧崬榱α康拇_是至理名言。新萱公主哭過以后,混亂如麻的腦子也變得清新。她開始細細思考著事情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忽然發(fā)現(xiàn):楊天鴻與小荷之間的婚事,必定存在著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對于喜歡的東西,人類都會對其研究,深入了解其特性。相互傾慕中的男女也是如此。對于楊天鴻,新萱公主也在暗中命人收集他的各種情報。愛好、性格、喜歡吃的食物、喜歡做的事情等等……就像另外一個時代的追星族,對于自己喜歡的明星簡直入了迷。認為明星星座就是自己的幸運符,明星喜歡的菜譜自己也喜歡,明星看的書籍電影電視雜志自己也會亂七八糟買回來一大堆。還有更嚴重的,老爸老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快要病死,自己卻因為偶像明星傷風頭疼感冒來大姨媽痛苦萬分,恨不得一刀砍掉自己腦袋代替明星偶像去死。 新萱公主是皇家貴女,即便是暗戀楊天鴻,也還沒有達到這種瘋狂腦殘的境界。種種收集回來的情報表明,楊天鴻在審美觀點上與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他絕對不是那種見了雙眼皮母豬就覺得是貂蟬,也不是見了女人就渾身上下充滿力量荷爾蒙爆發(fā)式加速分泌的****狂。楊天鴻當然也喜歡漂亮妞,喜歡對大街上偶爾遇到的美女多看幾眼。他在玉錦閣買下了十二個容貌絕倫的年輕舞姬,又為了這些女子在家中與庶母所生之子大打出手……所有這些事情,都表明楊天鴻對女人方面沒有絲毫重口味。他很正常,不是想象中奇特變態(tài)的怪物。 何況,楊天鴻的jiejie楊秋容就長得很是美貌。如此優(yōu)秀的一對姐弟,即便是楊天鴻真的腦子有毛病,楊秋容也必定不能容忍。 新萱公主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自己喜歡的男人沒有問題,那么問題就一定是出在小荷身上。 皇宮里勾心斗角的手段層出不窮,進展速度也遠遠超過外人想象。小荷剛剛入住靈秀宮當晚,張皇后便將自己身邊幾名侍女安排了過去。第二天,新萱公主就得到回報,說是文媛公主足足花了好幾個時辰打坐,不吃不喝,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修習功法?還是中了邪? 新萱公主傾向于小荷是在施法禍害他人,張皇后卻對自己女兒的胡亂猜測嗤之以鼻。小荷自幼跟隨長樂王乃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即便小荷有問題,長樂王也斷然不會放過。十多年了,從未聽說過長樂王府上鬧出過什么事端,怎么可能在皇宮大內惹出事來? 不得不承認,女人的想法天馬行空,尤其是被卷入愛情漩渦,卻偏偏得不到心愛男人的女子,很多想法都會變得偏激,然后大腦思維無線放大,對事情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詳盡探測能力。在這種時候,女人會變得相當可怕,智慧和思維敏捷程度,堪比傳說中那些最偉大的智者。 新萱公主隱隱覺得,問題可能出在小荷頭頂那塊恐怖嚇人的黑色胎記上。 說不定,那塊胎記根本就是假的。 也許,小荷從生下來就根本沒有什么胎記,一切都是她用作掩飾的偽裝。 之所以產生這樣的想法,并不奇怪。排除法這種事情,并非只是存在于另外一個世界。小荷出身高貴,楊天鴻的出身也不差。當然,兩個人在國子監(jiān)里呆得久了,日久生情倒也說得過去??赡肛i就是母豬,變成貂蟬只是子虛烏有的傳說。楊天鴻身家富有,斷然不會缺錢。至于功名權勢,他既然敢于當著順明帝的面主動請辭毅勇候之爵,就表明他對世俗權勢不會放在心上。男女之間相互愛慕的基礎,說穿了就那么幾樣。既然楊天鴻不要錢,不要權,小荷的詩書文采也只能算是一般,綜合比較下來,只可能是在容貌方面取勝。 就憑她那張黑漆漆的面孔,可能嗎? 這就像是身家億萬風度翩翩會講三十多種語言擁有哈佛劍橋哥倫比亞普林斯頓十幾個博士后學位的超級高帥富,開著限量版瑪莎拉蒂勞斯萊斯林肯保時捷奔馳寶馬組成浩浩蕩蕩的豪華車隊,來到螺玉瘋面前,單膝跪下,深情款款的苦苦哀求:“嫁給我,這一切都是你的。若是不然,我現(xiàn)在就死給你看!” 這種事情換在****腦殘電視劇里倒是出現(xiàn)幾率很大,超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可若是換在現(xiàn)實,恐怕早就有幾十萬美女跑過來把螺玉瘋活活撕成碎片,然后以最為悍勇最為囂張最為坦誠的姿態(tài)對高富帥吶喊:我才是你真正需要紅顏知己。 新萱公主越想,越是覺得這才是真相。小荷頭頂胎記必定是假的。原因很簡單,當日她生下不久,先皇后就病故。想要在這充滿殺機的皇宮里生活下去,必須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達到這一目的,不外乎兩種條件。第一,擁有超越整個后宮所有人的強大權勢,比如擁有皇后之位。第二,讓所有人把你邊緣化,讓所有人都覺得你對他們無法構成威脅。就像一只螞蟻,默默無聞呆在草叢里自由生活,不去侵擾別人,別人也不會想起要一腳把你活活碾死。盡管活的很是卑微,卻也無比安全。 對于女兒的猜測,張皇后嗤之以鼻。小荷當年生下來的時候,幾乎后宮里有經驗的嬤嬤都在場。胎記這種東西必須經過檢查,宗人府文檔里也清楚記錄著當時發(fā)生的每一個細節(jié)。何況,這么多年來,順明帝為了小荷的胎記憂心忡忡,太醫(yī)院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前往長樂王府為小荷診治。若是胎記有假,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瞞不住。即便長樂王有心安排,太醫(yī)又怎么敢瞞著順明帝?退一步說,這種事情即便瞞住了身邊的人,又豈能瞞得過更多人的眼睛?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是長年累月,足足過了十幾年。若是其中有什么蹊蹺,順明帝也不會白白放任女兒養(yǎng)在長樂王府,早就挑選合適的人選,把小荷嫁了出去。 新萱公主坐的位置很近,就是為了想要仔細看看小荷臉上的胎記。 她有些失望,小荷面價上黑色與白色皮膚融合得很是密切,絲毫沒有拼湊鏈接的痕跡。兩塊截然相反的顏色渾然一體,若不是自幼便長成這樣,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陳淑妃一直在旁邊察言觀色。她不明白新萱公主為什么會來這靈秀宮?也不知道新萱公主肚子里究竟打著什么主意?陳淑妃只是看見,新萱公主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小荷,就像最為貪婪好色的男人,想要透過衣服把小荷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看穿。 “真是不明白,毅勇候怎么會看上你這種丑貨?” 忽然,從新萱公主口中,居然冒出了陳淑妃于小荷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惡毒言語:“我若是你,干脆死了算了,也省的活在世上讓人看了就惡心。毅勇候連相貌如此丑陋的你也敢娶,而且還在大殿之上公開向陛下求婚,想必也是個為了功名富貴不擇手段往上爬的人。這種廢物,本公主不要也罷,就留給你慢慢消受。哼哼!想必事情遠遠不是你想想中那么美妙,利欲熏心之人,通常心狠手辣。日后,即便你嫁入楊府,必定也有無窮無盡的苦頭等著你。說不定,你那夫婿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光彩,骨子里卻是卑鄙無恥陰險狡詐之徒。別說本公主沒有提醒你,若是……” 后面的話,新萱公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感覺自己喉嚨被一股力量牢牢卡住,就連呼吸也很是困難。 陳淑妃在旁邊看得連眼珠子都瞪了出來————沒有任何預兆,小荷突然伸出右手,五指張開,牢牢扼住了新萱公主的咽喉。偏偏小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很是平淡,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只是她皮膚潔白溫潤的胳膊絲毫不肯放松,就像一個恬靜溫婉的美人拿起一樣物件,就這么平舉著。 她的眼眸亮如晨星,聲音動聽悅耳,卻透著說不出的冷厲:“你是我同父異母的meimei,本該給你幾分薄面。不過,你得明白,面子這種東西,一來是要別人愿意給,二來也要你自己心知肚明。別以為你身為皇后之女,這皇宮里必須每個人都讓著你,都必須怕你。靈秀宮不歡迎胡言亂語之人。毅勇候是我未來的丈夫,由不得你肆意詆毀。我看你小小年紀,便張口閉口罵人毀譽,想必你那母親也是從小對你缺了教養(yǎng),以致今日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今日,只是稍作懲戒。你最好將我說的每一個字都牢記心中。若再是讓我聽到類似的話,不管究竟出于誰的口,這筆賬都會記在你的名下。到時候,就沒這么容易了結?!?/br> 不等陳淑妃在旁邊勸解,小荷已經松開手掌,掌心同時釋放出一股力量,把新萱公主從座位上硬生生朝后推了過去。她重重摔倒在地上,發(fā)出“哇”的一聲慘叫。 小荷并未下狠手,最多也就是讓新萱公主在窒息瀕死的狀態(tài)下停留了數(shù)秒,讓這個驕橫傲慢的同父姐妹明白死亡恐怖,從而對自己產生畏懼。 做完這件事,小荷拿出一塊潔白絲巾,細細擦拭著自己一根根長得讓人口干舌燥的手指。她的皮膚白如霜雪,顏色光澤甚至勝過絲帕。優(yōu)雅的動作,充滿了說不出的美感。陳淑妃久居宮中,自認天下間的美女見了不少,也對小荷這番輕緩柔和的動作看得逮住,不由得暗自咂舌,心說,即便是臉上的胎記使得文媛公主容貌丑陋,可光是這份優(yōu)雅,也要把宮里所有女人徹底比了下去。 幾位侍女連忙把新萱公主扶了起來。她臉色煞白,雙手在喉嚨部位來回揉捏著。過了很久,咳嗽聲才慢慢減緩,慘白面色也逐漸恢復了紅潤。新萱公主一雙眼睛里噴著火,惡狠狠地瞪著小荷。她絲毫沒有把小荷剛才那些話放在心上,下意識想要張口發(fā)怒,卻見小荷驟然移動身形,以鬼魅般的速度抓過站在旁邊的一名侍女。當著陳淑妃和新萱公主的面,小荷手指猛然發(fā)力,那名侍女來不及慘叫,已經“咔嚓”一聲被活活擰斷了胳膊。 “就算你們今日不來,我也要對此人進行懲戒?!?/br> 小荷的言語平平淡淡,絲毫聽不出威脅成分:“在這靈秀宮中,此人比我更像是公主。無論吩咐什么事情,都是指使別人去做。就連平日里我要杯茶水,她也充耳不聞,冷冷冰冰。好像我是一尊木頭,她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今日,只是稍作懲戒。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擰斷手腳這么簡單?!?/br> 這顯然是殺雞給猴看。陳淑妃下意識用右手掩住了嘴,臉上全是震驚。 她見過一些修士,無論力量還是速度,小荷已經具有了最初級的修煉靈能。修煉很是辛苦,后宮之中,就沒人在這方面下過功夫。不夸張地說,單憑武力,小荷絕對在后宮之中占據首位。今天的事情,絕對是新萱公主主動挑釁。小荷深得順明帝寵愛,即便是下狠手把新萱公主當場殺死,想必順明帝也不會過于怪罪。相反,小荷當著眾人露了這一手,無論新萱公主和張皇后,還是靈秀宮中對她很是不屑的宮女內侍,從此之后必定再不敢如從前那樣虛應了事。 新萱公主怔住了。她站在那里,半天也沒有回過神來。 她是被幾名侍女硬生生拖走的。離開的時候,耳邊一直回蕩著小荷輕飄飄,慢悠悠的幾句話。 “若是你老老實實不來招惹于我,這姐妹情分倒也不錯。若是你一定要無端端生出是非,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我若是想要殺你,絕對不會比碾死一只螞蟻困難?!?/br> …… 安州。 節(jié)度使府頒布新的《商貨交易規(guī)則》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安州市場出現(xiàn)了巨大變化。 安州城南,范家商行。 這是一個占地面積很大的場院。十幾間結構簡單的房屋,沿著墻壁周邊分布,形成一個不太規(guī)則的“凹”字。兩邊圍墻在房屋末端合攏,加上進出大門,就是一個封閉的空間。院子里有馬廄,旁邊停著數(shù)十輛大車。院子東面的房屋很是寬敞,一看就是用作倉庫。四邊角落里建有塔樓,高度雖然只是十多米,卻足以讓站在上面的守望者看到院子每一個角落。 內屋大堂上,臉色陰沉的范勤周坐在主位,一聲不吭慢慢喝著濃茶。旁邊,另外兩個范家主事也是低著頭,保持沉默。 范家是齊國有名的商人。齊國與楚國鄰接,往來商貿很是繁忙。因為安州地處偏遠,往來交通不易,對于外來商貿,順明帝一直保持較為寬松的規(guī)矩。只要其它國家商人老老實實遵守楚國法令,繳納稅金,當?shù)毓賳T也就不會故意刁難。 范勤周是范家派駐安州的直系子弟,也是安州這邊事務的話語者。 安州其實是一塊寶地。這里臨海,盛產珍珠、玳瑁、魚翅等貴重貨物。山林之間有黃精、靈芝等貴重藥材。當然,所有這些,都不能算是大宗貨物。范家之所以看中安州,在這里扎下貨站的真正原因,還是安州出產的糧米。 在這里耕種,真的是不用花費什么力氣。安州土壤肥沃,雨水充沛,根本不需要像楚國內地和其它國家那樣,花費重金挖掘引水溝渠。這里天氣炎熱,只需要把種子撒下去,即便是粗放管養(yǎng),收獲仍然超過楚國內地足足一倍。何況,比起氣候寒冷的北方,安州可以做到一年三熟。不夸張地說,只要不是天生懶惰的廢物,在這種地方即便想要餓死也很困難。 按照范家最初的想法,是在安州大量購買土地,再從齊國那邊帶著農民過來開墾種糧。越人每年都要入境作亂,范家莊園在第一年就毀于戰(zhàn)火,損失慘重。從那之后,范家就改變策略,直接用銀錢在當?shù)匕傩帐种匈徺I余糧。雖說花費成本必定要高于在當?shù)赝蛪ǎ瑓s也避免了戰(zhàn)亂帶來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