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豐公司，二樓總經(jīng)理辦公室。

    鄭毅看到賴定邦和徐茂富呵呵傻笑，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出言催促：“笑什么笑？還不快跟我說說正事?！薄?/br>
    徐茂富立即站起來，到隔壁自己的辦公室取來兩份卷宗，鄭重地放到鄭毅面前：“下面的卷宗是賣給桂系的軍火清單、結(jié)算單和總結(jié)報告，上面這份是和大姐夫的兩筆軍火交易，以及大姐夫親筆書寫的后續(xù)訂單......”

    “大姐夫訂購的數(shù)量可不少，其中德制步槍子彈的采購量竟然高達五百萬發(fā)，我知道他肯定走通了黃埔系的路子，但他就是不說，我也不好追問。”

    鄭毅立即抽出卷宗里的文件逐一查看，五分鐘后疑惑地抬起頭來：“黃埔船廠和滬海的外資船廠一直在制造千噸以下的快速貨船，售價要比香港和南洋、印度船廠的報價低多了，他為何要舍近求遠？”

    徐茂富笑著說道：“我哪里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要不......你打個電報問問他？”

    鄭毅考慮片刻，暫時把馮敬齋開出的訂購八百噸大馬力柴油貨船的訂單放到一邊兒，又回到軍火貿(mào)易上來：

    “五百挺捷克輕機槍的定價比起外國洋行的報價足足低了二十美元，兩千支m1928型沖鋒槍也低于我們的批發(fā)價，我這個姐夫真是一點兒余地都不留給我！”

    “要不是在五百萬發(fā)子彈有得賺，我真不想答應他，估計他以為我們老鄭家接手的太古船廠還在制造新船，平均起來有的賺，所以才會開出這么低的價格......真讓人頭疼?。　?/br>
    “那怎么辦？實在不行就直接跟姐夫說明白吧，反正現(xiàn)在機械公司生產(chǎn)出來的兩種槍都不愁賣?！毙烀荒樕项D時沒有了笑容。

    鄭毅收起馮敬齋的訂單，緩緩塞進卷宗：“不用和他說了，這份訂單我接下來了，我們的精密機械制造公司可以仿制捷克輕機槍，成本大約在九十至九十五美元之間，所以算起來還是有得賺?！?/br>
    “好在原來的英國技師和工程師都已經(jīng)離開了，剩下的幾個英國管理人員都聽我的，否則真不敢仿制歐美各國的制式武器?！?/br>
    徐茂富聽說捷克輕機槍的成本價不到一百美元，頓時眼都瞪大了：“捷克輕機槍從進入國內(nèi)以來，售價從來沒有低于兩百一十美元的時候，要是購買數(shù)量不足二十挺，售價至少要兩百五十美元，差不多得七百大洋??！”

    “我從來沒想到，生產(chǎn)成本價竟然可以這么低?！?/br>
    鄭毅責怪道：“不了解行情你能怪誰？我早就對你說過軍火生意的利潤是翻倍的，你離開香港之前我也再三要求你抽時間到加工車間去看看，多了解一些武器生產(chǎn)的技術和原材料，可你就是不聽，現(xiàn)在知道自己錯了吧？”

    “實話告訴你吧，這次成功申請專利的第二款武器，就是在m1929型半自動步槍基礎上設計的全自動突擊步槍，與捷克輕機槍一樣的導氣式原理，槍支的零部件大量使用沖壓技術！”

    “為此我還特別向德國佬訂購了兩條沖壓生產(chǎn)線，只要能夠?qū)崿F(xiàn)批量生產(chǎn)，生產(chǎn)成本絕對不會超過四十五美元，也就是一百大洋左右?！?/br>
    這下不單止徐茂富目瞪口呆，賴定邦同樣好不到哪里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遲疑地問道：“那么，我們的m1928型沖鋒槍成本多少？”

    鄭毅嘿嘿一笑：“零部件和德國mp18沖鋒槍也就是花機關槍一樣多，除了一根鋼管、一根槍管和一套簡單的槍機之外，并沒有什么高深的技術，生產(chǎn)成本還不到二十美元，我們的批發(fā)價是五十五美元，折合大洋一百三十五塊?！?/br>
    “看起來似乎我們賺得不少，可現(xiàn)在市面上一挺丑陋的花機關槍早就炒到了八十美元左右，折合大洋差不多得兩百，預付定金后還要等上三個月才能拿到手......和歐美列強比起來，我們的心還不夠黑啊！”

    軍火貿(mào)易的利潤遠比外人想象的大得多，百年來，落后而龐大的中國軍隊和愚昧的地方軍閥一直是歐美列強欺詐掠奪的最佳對象，巨大的技術優(yōu)勢和壟斷經(jīng)營帶來的可觀利潤，讓歐美軍火商越來越貪婪。

    所以歐美軍火商中才有了這樣一種說法：賣到中國去的武器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就等于失敗。

    鄭毅所舉的一個個例子并非是有意炫耀，而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自己手下的弟兄，讓他們了解軍火貿(mào)易的本質(zhì)，盡快適應其中的一個個潛規(guī)則，不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

    看到賴定邦和徐茂富很快平靜下來，陷入沉重的思考之中，鄭毅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兩位勤懇忠誠的兄弟都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人，鄭毅不需要再說些什么，因此很快便把話題轉(zhuǎn)到華豐公司正在籌備的“九龍碼頭工會”上來。

    省港大罷工期間，由共產(chǎn)黨領導的各行業(yè)工會發(fā)揮了巨大作用，但總體來說尚處于起步階段，沒有明確的綱領，沒有完善的規(guī)章制度，更沒有嚴密的組織法則，所以在英國殖民政府和民黨政府以及軍隊的聯(lián)手打擊下，很快就分崩離析，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恢復過來。

    值得慶幸的是，標榜民主自由的英國殖民政府和所有高舉貞節(jié)牌坊的婊（biaozi）子一樣，不敢明令取消工會組織。

    可惜，震驚中外的省港大罷工已經(jīng)過去兩年有余，在此期間卻沒有任何一個工會組織重新出現(xiàn)，反而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帶著黑幫性質(zhì)的幫會如同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致使香港的社會環(huán)境越來越惡劣，越來越混亂。

    目光敏銳的鄭毅看清楚了英國殖民當局的嘴臉，也看到混水摸魚亂中取勝的契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香港的發(fā)展方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香港的未來會在英國殖民者的惡意經(jīng)營下，逐漸走上畸形發(fā)展的道路。

    因此，鄭毅下定決心參與其中，逐步扭轉(zhuǎn)香港的發(fā)展方向，使其回到正常的對整個國家有益的方向上來，歷史上香港從未有過兵工廠的存在，可現(xiàn)在鄭毅做到了，這一改變令他信心大振。

    要想達到自己的最終目的，擁有金錢是遠遠不夠的，成立一個強大的、代表廣大工人階級利益的、最終能與香港殖民政府對話的強大工會，成為了鄭毅的必然選擇。

    雖然成立一個強大的工會組織非常的困難，前進的道路上充滿了艱辛坎坷，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見到成效，必須有長期的努力甚至要付出生命為代價，但鄭毅已經(jīng)義無反顧。

    他下定決心，必須抓住目前的有利時機，先把華豐公司和航運公司旗下三百余名帶有幫會性質(zhì)的松散工人組織整合起來，制定出能夠被大家接受的規(guī)章制度，先把“家規(guī)”立起來，然后不斷地投入金錢，不但予以補充完善，一步步發(fā)展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