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臣妾沒福氣
原本正在和自己說話的于貴妃忽然搖搖欲墜,李懷玉有些反應(yīng)不及。正要伸手將她撈回來,卻被身后傳來的“砰——”的一聲驚得一顫。手一松,于貴妃就這么跌到了地上。 李懷玉卻已經(jīng)顧不得了,他緩緩地扭過頭,便見林清躺在地上,弓起身子。 “清兒!”他瞪大眼睛,快步走過去,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你怎么了?” 林清皺著眉,迷茫的眼神對上他,似乎才終于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想要就于貴妃不成,反而摔了自己。 所有的感官歸位,她忍不住擰起眉峰,額上冒汗,“皇……皇上,臣妾疼……” 李懷玉抱著她的手緊了緊,“怎么了?你哪里疼?來人啊,快去叫太醫(yī)!” 林清雙手捂著腹部,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臣妾……臣妾肚子疼……好痛,皇上!” “肚子疼……?”李懷玉低頭,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地上已經(jīng)滴了淺淺的一灘血,紅的刺目。 他的手一抖,將林清的臉往自己胸膛的方向按了按,“乖,太醫(yī)就來,朕帶你回去。”說著就要抱著她離開。 林清垂著頭,臉色蒼白的靠在她懷里,閉上眼睛,無力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跟著于貴妃的人也終于將她扶了起來,凈月驚聲尖叫,“?。∧锬锪餮?!” 場面一時之間變得亂糟糟的,許多人擠來擠去,終于皇后提高聲音喝道,“吵什么?!” 聽到她的聲音,眾人仿佛有了主心骨。殿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往皇后那里看去。她才開口道,“皇上,臣妾瞧著于貴妃的情形,怕是要早產(chǎn)了。不若將于貴妃和珍修儀都安置在這里。太醫(yī)們也不必來回跑動。” 李懷玉聞言冷聲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將你們主子扶進去?”說著率先抱著林清,走進了蓬萊洲的偏殿。 不知為什么,林清對著偏殿,心里說不出的抵觸。 進宮這才幾年,這蓬萊洲的偏殿就發(fā)生了好多事情。就是木蘭,也是在這個地方?jīng)]的。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李懷玉將她放在床上,卻仍是沒有放開,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柔聲道,“別怕,朕就在這里陪著你。太醫(yī)一會兒就來了?!?/br> 林清揉著腹部,只覺得那疼痛鉆心裂骨,卻也讓她越加的清醒。 到這個地步,哪里還會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抬起頭來,睫毛上沾著細碎的淚花,看著李懷玉,哽咽道,“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是臣妾沒有福氣,留不住皇上的孩子……” 不必等太醫(yī)來,她也知道,那樣毫無準備的摔在地上,沒有任何防護,這個孩子,必定是沒了。 李懷玉心頭一酸,握緊了她的手,“不是你的錯,清兒……是朕沒有保護好你。是朕的錯……” 林清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淚就這么落在了兩人交握著的手上,冰冰涼涼的。 她猛然撲進李懷玉懷中,嚎啕大哭,“不對,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竟連自己有了皇上的孩子都不知道……都是臣妾粗心大意,所以孩子才要離開臣妾……” 不管多少淚水,都不能挽回她所失去的東西。然而這一刻,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皇上,太醫(yī)來了,還是讓太醫(yī)給珍修儀meimei診治才是?!被屎蟾糁熥釉谕忸^低聲道。 李懷玉答應(yīng)了一聲,目光卻一直停在林清身上,“讓他給朕滾進來!” “皇上。”林清推了推他,卻低著頭不去看他,“這屋子不吉利,皇上還是先出去吧……” 李懷玉就這么看著她,半晌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發(fā)頂,“朕就在外頭,別怕?!?/br> 林清點了點頭。然而李懷玉一走出去,她就軟軟的躺倒在了床榻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進來給她診脈的,是老熟人施良。 他聽了好一會兒脈象,只能黯然的搖頭,“娘娘,這個孩子是保不住了。如今怕是用點兒法子,將孩子流出?!?/br>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結(jié)果,林清卻還是覺得心口一疼,似乎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又似乎是被人拿著針扎了一下。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整個人縮成一團。 “娘娘……”施太醫(yī)斟酌著開口,“其實臣本就不贊同娘娘此時有孕。娘娘應(yīng)當記得,娘娘的身子受了寒,尚未養(yǎng)好,倉促受孕,對母體和孩子都并不好。便是這回僥幸,日后也未必是福氣?!?/br> “你是想說,這個孩子死得其所么?”林清開口。她實在忍不住,明知道這件事和施良毫無關(guān)系,卻忍不住用這樣尖銳的話語,去刺傷別人。仿佛這樣便能好過似的。 施良沉默。林清自己卻忽然呵呵笑了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實不投胎在皇家,也是他的福氣……” 施良憂心的皺起眉頭,正要再勸說一番,林清卻似平靜了下來,“要怎么做?” “什么?”話題跳躍太快,施良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說……要把孩子流出來么?”林清閉上眼,聲音里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開始吧?!?/br> 施良微微嘆氣,從自己的箱子里取出銀針,在林清的身上扎了幾下。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心理作用,林清只覺得,這幾針扎下去,身體里似乎真的有什么東西流出來了。 那是她的孩子……她忍不住濕了眼眶。想起還有人在,便將整張臉埋進了被子里,無聲啜泣。 “娘娘,悲傷無益。如今娘娘還有大皇子,還有皇上,莫非娘娘還要讓他們擔(dān)心不成?娘娘還是好生想一想,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施良站起身,看著她側(cè)著頭,微微顫抖的模樣,心頭忍不住生出一絲憐惜。任她平日再堅強,終不過是個女子而已。 聽到施良的話,林清腦子一清,今日所遇到的事情,一幕一幕出現(xiàn)在腦海里。 于貴妃!她緊緊地捏住被子,眸中猛然射出仇恨的光芒。 她看到自己吃那個據(jù)說酸的要命的蜜餞的時候,就已經(jīng)懷疑了吧?所以后來送了魚羹來試探自己! 可恨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發(fā)現(xiàn)。如果自己能夠小心一點,經(jīng)心一點,早一點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孕。又或是早一點發(fā)現(xiàn)于貴妃的不對勁,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林清鉆進了牛角尖里,忘記了施良所說的,這個孩子就算保住了也很危險的話,將于貴妃恨到心里。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隔壁房間里傳來高高低低的痛呼和呻吟。 林清睜開眼睛,見春凝和香凝掀簾子進來,連忙問道,“隔壁是怎么回事,于貴妃呢?” 春凝見她神色雖然不大好,但還能說話,心下一安,“于貴妃娘娘也摔了一下,現(xiàn)下正在隔壁,太醫(yī)說,動了胎氣,這是要早產(chǎn)呢!” “什么?”林清猛然睜大眼睛,繼而頹然,“是啊,她已經(jīng)七個月了,早產(chǎn)……呵呵!” 一時間刺激太過,她忍不住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太醫(yī)!施太醫(yī)!快來人?。≈髯訒炦^去了!”春凝連忙扶住林清,讓她躺在床上。香凝則是跑出去叫人。 此時外頭的氣氛頗有些壓抑,李懷玉沉著臉站在門外,平日里最愛湊在一起說話的嬪妃,也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只能聽到于貴妃時不時發(fā)出的痛呼和尖叫聲。 然而每個人心底也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她們都不清楚,但現(xiàn)在于貴妃正在早產(chǎn),而珍修儀,瞧那個模樣,倒像是小產(chǎn)了一般。其中若說沒有關(guān)系,是斷沒人肯信的。 就不知是于貴妃拉著珍修儀做墊背的,還是珍修儀想害于貴妃。 眾人都在暗自揣測,兩個高位嬪妃出事,過了今夜,宮中的格局又會發(fā)生什么一的變化? 聽到香凝的叫聲,李懷玉連停頓都沒有,便往室內(nèi)走去?;屎笤雱裾f,但見太后都未開口,也就閉了嘴。 進了內(nèi)室,見林清竟是暈迷了過去,李懷玉眼底醞釀這風(fēng)暴,沉聲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太醫(yī)跟在后頭進來,把過脈之后,回到,“回皇上,娘娘這是刺激過度,急火攻心,才會吐血暈迷。不過這口血吐出來之后,倒是沒有大礙了。只是不能再受刺激,需靜養(yǎng)?!?/br> 李懷玉冷著臉點頭,轉(zhuǎn)向春凝兩人,“你們說了什么,就刺激到了她?” “主子問起于貴妃如今怎樣,奴婢便照實答了。然后……”春凝低著頭,她自己也摸不著頭腦。 李懷玉眸光一閃,避過了這個話題,問施良,“珍修儀何時能醒來?” “回皇上,只是暫時的暈迷,過一會兒就能醒過來了。若是皇上著急,臣也可以給娘娘扎針。不過最好還是等她自己醒過來?!笔┝嫉?。 室內(nèi)陷入漫長的沉默,李懷玉握著林清的手,眼神放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春凝和香凝兩個挑了個角落站著,一方面內(nèi)疚于主子有孕自己竟然沒有察覺,還讓主子出了事,另一方面,卻也對今晚發(fā)生的一切,感覺到有些迷茫。 這一夜,整個皇宮的主子都集中在蓬萊洲,陷入了一種壓抑的氣氛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的叫喊聲一直沒有停,卻漸漸的弱了下來。 腳步聲響起,郝佳德站在門外,低聲問道,“皇上,于貴妃那里,太醫(yī)讓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李懷玉正要開口,只覺手中一緊,身后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堅定而決絕,“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