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白晝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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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以年沒料到還能從他嘴里聽見一句夸贊,當即有些受寵若驚,下一秒郁槐語調(diào)平穩(wěn)地補充:“當著我的面昏過去的樣子也很帥。” “……那是意外?!?/br> “全場那么多人你不找,專門在我面前暈過去,你這算不算碰瓷?” 徐以年一時語塞。 好巧不巧地,這句話戳中了他最心虛的地方。他當時傷勢嚴重,強撐著走下賽臺,在看見郁槐的那一剎過去養(yǎng)成的習(xí)慣不合時宜蘇醒,他不由自主地表露出了脆弱。 徐以年硬著頭皮道:“你想多了,我都沒看清是你?!?/br> 郁槐意味深長瞅了他一眼,沒有立即反駁。 他這副樣子比直接回擊更令人不安,徐以年腦海里警鐘狂鳴,當機立斷抬手掀開被子,準備趁自己還算占據(jù)上風(fēng)時跑路。 但他的身體狀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只是一個掀開被子的動作都做得異常艱難。這么嚴重的異能消耗后遺癥估計沒一兩天是恢復(fù)不過來了。他撐著床想要坐起來,全身的肌rou都在抗議。 疼。 他沒忍住皺了皺眉。 好不容易把自己折騰起來了,他正想往床邊挪,腿上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昨晚被謝祁寒開了一個洞的小腿在他移動時筋骨抽搐,徐以年痛得嘶了聲,手腳一軟,就要重新摔回床上。 旁邊人及時地扶了他一把。 托在他背后的手掌平穩(wěn)有力,郁槐扣著他的肩膀,讓他上半身靠在了床頭。徐以年見他收回手,目光不由得順勢落到他臉上。沒想到郁槐也正在看他。 不由自主的,徐以年的呼吸亂了一剎。 咚咚—— 敲門聲忽然傳來。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這套房間的臥室,繞過隔斷和走廊,臥室外面還有一間寬敞的會客廳,聲音便是從那邊傳來的。郁槐下了床,隨手在衣帽架上抓了件睡袍,邊穿邊向門外走。 妖族的身體都有著驚人的肌rou含量,郁槐背對他穿衣時,徐以年清楚地看見了他肩胛骨處的肌rou線條。妖怪的肩背寬厚緊實、手長腿長,一看便蘊含著極為強悍的爆發(fā)力。 徐以年的喉嚨有些癢,無意間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郁槐拉開門,迎面而來的是笑吟吟的花衡景和捧著一大束郁金香的南梔。 “郁老板,”見郁槐只披了件睡袍,大半截胸膛都還裸著,花衡景最先開口,“剛起床?沒吵醒你吧?!?/br> “醒一會兒了?!庇艋笨聪蚺龖牙锬且淮笈鯆善G欲滴的鮮花,“這是……?” “花先生送的,說是見面禮?!蹦蠗d游刃有余地收下了這份殷勤。她和花衡景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笑容,比起送花的和收禮的,更像是棋逢對手。 眼見合作對象挖墻腳挖到了自己這里,郁槐不客氣地問:“你很閑?” 花衡景恍然:“忘了給你也帶一束?!?/br> 郁槐涼涼道:“那你可能要和你的花一起滾出去了?!?/br> 花衡景:“……” “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聊?”花衡景見勢不妙轉(zhuǎn)移了話題,他和南梔都站在走廊上,郁槐背后是寬敞的會客廳。他自然而然朝門內(nèi)看去,想不到郁槐直接拒絕:“不方便?!?/br> 花衡景表情微變,想要進去的心更強烈了:“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見人的嗎?” 恰巧這時候房間內(nèi)傳來些許的動靜,那聲音極其輕微,常人根本無法捕捉,但在場的三只妖怪聽覺都異常敏銳。南梔若有所思,露出個溫柔曖昧的笑容。 郁槐懶洋洋地靠著門,像是故意說給里面的人聽:“畢竟才跟我過了一夜,不太方便讓外人見呢?!?/br> 房間內(nèi)的徐以年猛地睜大眼睛,只覺得他措辭比原暮還不講究。 這他媽是什么鬼話?! 果不其然,花衡景沉默了下來。徐以年滿腦子都是那句過夜,臉上的溫度陡然升高,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一把拽過被子躲了進去。 如果花衡景和南梔進來,至少認不出床上的人是自己…… 他才打好算盤,就聽見花衡景直白地問:“誰啊,真的假的?” 徐以年心道郁槐一定不會說的,相信郁槐!只有傻逼才會在這時候大大方方說出前男友的名字! “徐以年。” “…………”靠,你到底有沒有情商?! 徐以年一把掀開被子,原地驚坐起。 門外,花衡景面露震驚。大多數(shù)妖族的感情生活都比較隨意,在人類眼中甚至稱得上糜爛,但自從認識以來郁槐一直是一個人,本以為后者清心寡欲這么長時間終于要向各位同族看齊了,想不到玩的是前緣再續(xù)。 又是徐以年。 “你還真是……”花衡景艱難道,“用情至深?!?/br> 伴隨著花衡景落下的話音,室內(nèi)傳來了一陣陣動靜。 再不回去徐以年可能要拆房子了,郁槐示意南梔:“你帶他去書房,我稍后到?!?/br> “不用那么麻煩,我是想告訴你地下拍賣會的貨物渠道查出來了?!被ê饩白旖堑男σ鉂u漸加深,“我們家的老頭全在急著收拾爛攤子。” 郁槐略感意外地看他一眼,夸贊道:“動作很快啊?!?/br> “如果你有什么想問的,今天去找大長老還來得及?!被醚蛔宓募抑髡Z氣輕快,“我還有事要處理,就不打擾了?!?/br> 徐以年一邊聽花衡景向郁槐告別,一邊以龜速挪動。 他沒太聽懂地下拍賣會那部分,只大致感覺是個好消息。他現(xiàn)在全副心思都被幾分鐘前的社死現(xiàn)場占據(jù),只想趕緊跑路,無奈移動時渾身神經(jīng)仿佛拉扯一般疼痛,盡管沒什么力氣,他也堅持不懈爬到了床邊。 他伸出腳,想要踩上柔軟的地毯。 “你急著上廁所?想尿尿可以說一聲,我沒不讓你去?!?/br> 徐以年身體僵住。 他呆滯地看向不知何時進來的郁槐,嘴唇動了半天沒想到合理的解釋,只能干巴巴地說:“我復(fù)健,加強運動……好得快?!?/br> 他說話的同時把腿縮回了床上,如果有地縫,他一定毫不猶豫鉆進去。 郁槐瞟了眼徐以年蜷縮起來的腿。男生的腳踝和膝蓋泛著煙霧般的淡粉,陽光照射下,雪白的肌膚比夜間看起來更為剔透。 他淡淡道:“你的傷是我治的,用不著你瞎折騰。” 床上的人不可置信抬起頭:“你治的?” 他原本以為昨晚郁槐替他找了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生,再帶他回到了這里,結(jié)果竟然是對方親自治療的。難怪他身上連一處皮rou傷都找不到了…… “老老實實躺一天自然就好了?!?/br> 徐以年和他對視一眼,不自覺抓緊了松軟的被子:“哦?!?/br> 中大獎的感覺又一次從天而降,他難得安分聽話,重新躺回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好好蓋住。 他特意將被子拉高了些,用來遮掩自己不斷上揚的唇角。 -------------------- 作者有話要說: 《情商》 第21章 破壞欲 模糊的鋼琴聲穿過雕刻山水花鳥的圍屏,從客廳傳入書房。 房間內(nèi)陳設(shè)考究,玉質(zhì)煙盅上的貓與蝴蝶活靈活現(xiàn),大量煙灰堆積在里面,如同一座灰白的小山。煙霧繚繞中,幻妖一族的大長老握緊電話,逐漸瞇起了眼睛。 從昨晚起便不斷有電話打進來,傳來的基本都是壞消息,他已有半宿未合眼了。 “……家主私藏了很多理應(yīng)被銷毀的賬本,幾十年前的舊賬全被翻了出來!除妖局拿到賬本后連夜清查公司,一查一個準?!?/br> 這次的情況比他們預(yù)想中還要困難,除妖總局參與調(diào)查、學(xué)院也跟著窮追不舍。原暮放權(quán)給了那個鬼族的小子,這讓他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對付長老院。外界的沖擊比不上內(nèi)部的動蕩,身為家主的花衡景在這場變故中并未和他們站在一起,倒不如說,整件事情都是由他一手策劃的。 他引來了學(xué)院和除妖局,又和郁槐達成了合作。如果早知會有今天這般局面,他們當初絕不可能讓他坐上那個位置。 電話那端的下屬焦急道:“不知怎么的,原本準備送走的拍賣品全被家主截了下來,他甚至找到了當晚的人證。除妖總局馬上就會批下逮捕令。其他長老都在想辦法,您看現(xiàn)在——” “知道了?!贝箝L老冷聲掛斷了電話。 花、衡、景。 他在心中一字字默念這個名字,布滿褶皺的眼睛流露出狠戾的兇光。他沉默半晌,重新?lián)芡艘粋€電話。 “抓緊銷毀跟我有關(guān)的證據(jù),我不能直接被判死刑!” “幫我聯(lián)系黑塔監(jiān)獄,打點好一切……” “不,不用顧慮家主,”大長老的聲音輕柔得近乎詭異,“他很快就會付出代價?!?/br> 接完電話,他從書房中走出來。 黑膠唱片機運行時發(fā)出微不可聞的悶響,或許是因為唱針老化,出來的音樂帶著略顯沙啞的鈍感,鋼琴聲就是從這里傳來的。 他撥動唱針,重新?lián)Q了首曲子。 許愿機能讓花衡景變得言聽計從,長老院為此耗費了不少功夫?;ê饩暗木窳Ψ浅姶?,為達成目的至少需要準備上萬人用于血祭,一名除妖師的血rou抵得上幾十名普通人,這些日子他們也在盡可能地標記除妖師。 大長老算了算已經(jīng)準備好的祭品,有條不紊地替自己沏了一壺老普洱。隨著擴散開來的水蒸氣,清雅的茶香縈繞鼻尖。 雖說黑塔會對他照顧有加,到底還是監(jiān)獄,有一段時間他都喝不到這么好的茶了。正覺得遺憾,一道聲音從側(cè)方傳來。 “一杯茶作為斷頭飯,好像稍微寒酸了一點兒?!眮砣藦拇箝L老的旁側(cè)走到正前方,在太師椅上慢慢悠悠坐下,自然得就像這里是他的家。 大長老短暫地愣了愣神,隨即從容地將茶水倒入郁槐面前的茶盞里。 “郁先生來得不巧,我只能用這樣寒酸的茶水招待了?!?/br> 老者添茶的手不曾一顫,茶水穩(wěn)穩(wěn)當當與杯口齊平,多一分則溢。 茶滿送客,酒滿欺人。 郁槐沒什么興趣地睇了眼自己面前這杯逐客令,轉(zhuǎn)而對上大長老的眼睛:“你很自信能活著走出黑塔?!?/br> 鋼琴的樂聲流淌在房間里,這是一首節(jié)奏悠揚的夜曲,老派的黑膠唱片機恰好與這首上了年紀的曲子相得益彰。 大長老一言不發(fā)。 對于妖族來說,他的年齡也算很高了。即使rou身已無可避免地顯露出老態(tài),他的眼神依舊如鷹隼一般銳利。 “能把黑塔當成暫避風(fēng)頭的地方,長老院的門路確實不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