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會出現(xiàn)這問題，程星海決定親自去看一看。

    江科寶因為過于害怕，這幾天就躲到青陽觀里去了。程星海趕去青陽觀，看著面前巍峨的正殿與熱鬧的信眾，有些羨慕：不知道咱們安寧觀什么時候才能這樣。

    馬上就會的。淵祭信心十足，要是生意不好，他就去財神抓過來。

    程星海對自己的將來也算樂觀，看柴吉祥走出來迎他們，牽著淵祭的手走過去，跟著他去后院。

    院中除了山福還有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人，穿著與柴吉祥同款的藏青道袍，是青陽觀的觀主薛永清：程觀主，久仰大名，多謝你上次在幻境中救下小徒。

    程星海與他握手：您客氣了，柴道長和福道長都幫了我不少呢。

    山福默默提醒：我姓山。

    程星海點頭表示知曉，薛永清又看向他身后的淵祭，眼中閃過一道驚訝：這就是那個天賦卓絕的孩子？

    是呀，我們家淵祭可棒了。程星海說起他便笑得眉眼彎彎。

    薛永清看著冷著一張臉的淵祭，明明對方只是個小孩子，卻讓他感到敬畏。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這次雖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但也不敢小覷淵祭，客客氣氣地將兩人請進(jìn)屋。

    山福端來茶水，看淵祭年紀(jì)小，還偷偷給他拿個了冰淇淋。

    淵祭看著程星海額前的薄汗，扯了扯他的衣袖，將冰淇淋遞過去：星海吃。

    謝謝啦。程星海美滋滋地打開吃了，這才看到屋內(nèi)還有一個陌生男子，就是躲在觀中的江科寶。

    江科寶是個微微發(fā)福的中年男人，頭頂毛發(fā)稀疏，黑眼圈很重，人也憔悴了許多，看樣子最近被折磨得不輕。

    來的路上，柴吉祥已經(jīng)跟程星海說過具體情況。

    江科寶最近總是出現(xiàn)幻聽，覺得有個尖細(xì)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說話。他一開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放在心上。后來這個聲音越來越明顯，他就懷疑家里鬧鬼，急匆匆請來柴吉祥為他捉鬼。

    但柴吉祥將他家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了好幾遍，都沒有查到半點異樣。甚至這兩天柴吉祥還跟著江科寶走進(jìn)走出，依舊沒發(fā)現(xiàn)問題。

    而江科寶的幻聽卻越來越嚴(yán)重了。

    與醫(yī)院查過了嗎？程星海問。

    去過了哦。江科寶耳邊響起那個尖細(xì)的聲音，嚇得他臉色發(fā)白：你們聽到了嗎？

    程星海與柴吉祥皆是一臉迷茫：聽到什么？

    尖細(xì)的聲音在江科寶耳邊說：聽不到哦。

    坐在他對面的程星海與柴吉祥依舊一臉疑惑。

    江科寶恐懼地捂住耳朵：那玩意兒又說話了！給我閉嘴！閉嘴！

    尖細(xì)聲音：不哦。

    江科寶才恢復(fù)的理智又趨向于崩潰：啊

    程星海給他貼了張靜心符，讓江科寶冷靜下來。

    柴吉祥小聲說：我陪他去醫(yī)院看過，從耳鼻喉科到腦科，再到精神科都檢查了，醫(yī)生說江先生很健康。但他就是能聽見奇怪的聲音。

    而且那聲音就在我耳邊，我覺得好像有個小鬼趴在我耳朵邊說話。江科寶頭頂貼著靜心符，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fā)上，聲音特地喪氣。

    這聲音一般什么時候出現(xiàn)？程星海問。

    尖細(xì)聲音：現(xiàn)在哦。

    江科寶眼底涌起一陣狂躁，又被頭頂?shù)撵o心符壓住，跟著說：它說現(xiàn)在哦。

    他喪喪的表情配合著微微上勾的語調(diào)，有些搞笑。

    程星海挑眉：這玩意兒是不是能聽懂我們說話？

    尖細(xì)聲音：是的哦。

    江科寶如數(shù)重復(fù)。

    你叫什么名字？程星海問。

    尖細(xì)聲音：不告訴你。

    那你是個什么玩意兒？程星海問。

    尖細(xì)聲音：也不告訴你。

    江科寶快被氣瘋了，重復(fù)完，氣沖沖道：這玩意兒就是這樣！怎么氣人怎么說話，快把我逼瘋了！

    薛永清道：我這幾日查遍觀中典籍，也是在剛剛才查到一種可能，江先生很有可能是被伶俐蟲給盯上了。

    程星海這段時間也在鉆研安寧觀中的典籍，看到過伶俐蟲的相關(guān)記載。

    據(jù)說伶俐蟲比紙還薄，糊在人的耳朵里，能讓人聽到自己說話。而且，有且僅有被他寄生的人才能聽到它說話。

    程星海估計這伶俐蟲就跟鼓膜一樣，通過震動傳導(dǎo)聲音，因此只有宿主能聽見伶俐蟲說話。

    隨著時間流逝，耳朵里的伶俐蟲說話越來越清晰，同時也越長越大，最后會在這人體內(nèi)產(chǎn)卵，借用宿主的身體孵化蟲卵、喂養(yǎng)小蟲。

    等到宿主身體被掏空，最后這人會猶如氣球一樣炸開，而宿主體內(nèi)無數(shù)孵化出來的伶俐蟲就會隨著爆炸產(chǎn)生的風(fēng)浪思安而開，去尋找新的宿主，再次開始新一輪的寄生產(chǎn)卵。

    程星海將這一切說出來，薛永清大為贊賞：就是這樣，程觀主年紀(jì)輕輕，竟這般博學(xué)多才，真是難能可貴。

    程星海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是最近整理觀中典籍正好看到了相關(guān)記載。現(xiàn)在既然知道是伶俐蟲，薛道長應(yīng)該能解決這事了吧？

    薛永清與柴吉祥對視一眼，嘆息道：說來慚愧，我們幫不了江先生。

    為什么？程星海記得典籍上記載只要對伶俐蟲甜言蜜語，說到伶俐蟲滿意，就能讓它自動出來換一個宿主。而它換宿主的時候，就是抓住它的最佳時機(jī)。

    說話還不簡單？

    山福小聲道：這只伶俐蟲會罵人，罵得特別狠。剛剛我說我喜歡它，它讓我滾出去照照鏡子，嫌我丑，說我不配。

    說到最后，山福特別受傷。

    沒想到還是只有個性的伶俐蟲。

    程星海咧嘴一笑：讓我來試試。

    淵祭臉色微變：不行。

    為什么？這只伶俐蟲都長出個性了，距離產(chǎn)卵不遠(yuǎn)了，得盡快幫江先生拿出來。程星海道。

    那也不行。淵祭倔強(qiáng)地拉住他的衣服，緊繃地小臉望著他，在程星海的注視下慢慢泛起緋紅，有些磕絆地說，你不能不能對別人甜言蜜語。

    乖啦，給我一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程星海哄他。

    淵祭猶豫片刻，還是不想聽程星海對別人說情話，不高興地鼓起小臉：那也不行，誰讓他惹上蟲母的，他自己的債讓他自己去還。

    小小的人，吃著大大的醋。

    第16章 為什么偏偏是你

    人對小孩子總是寬容一些，尤其是淵祭這樣長得好看、天資又高的小朋友。

    更何況眾人還都敏銳地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蟲母。

    江科寶不安地問：蟲母是什么？

    耳中的尖細(xì)聲音呵呵笑了兩聲，滲得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薛永清解釋道：就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只伶俐蟲，傳說乃是天道親手所創(chuàng)，其后所有的伶俐蟲都是這只伶俐蟲的子孫后代。

    江科寶不可置信地問：這種傳說中的東西真的存在嗎？

    尖細(xì)聲音：嘻嘻你猜。

    你朵里現(xiàn)在就有伶俐蟲，還不信這些？山福問。

    江科寶被問住，愣了半晌后咋舌道：我就是覺得這些都應(yīng)該距離我很遙遠(yuǎn)，沒想到真的會遇上

    尖細(xì)聲音：我們現(xiàn)在是負(fù)距離接觸哦。

    江科寶：你閉嘴！

    屋中另外幾人都知道他是在和耳朵里的伶俐蟲說話，沒放在心上。

    山福不解地問：天道干嘛要創(chuàng)造伶俐蟲這種害人玩意兒？

    薛永清沉聲教誨：一切存在皆有道理，不可妄語。

    程星海的思緒有一瞬間飄遠(yuǎn)，依稀想起了一些很久遠(yuǎn)的事。

    淵祭看著身旁走神的程星海，緩緩道：洪荒年代有只兔子精，膽小不敢與人交流，卻又害怕孤獨，便向上天祈求想要一個知心朋友，能與他談心，能陪他渡過漫漫長夜，且永遠(yuǎn)不會背叛他。上天聽到了兔子精的回答，便為他創(chuàng)造了這樣一個朋友，這就是第一只伶俐蟲。

    青陽觀的典籍中沒有這段記載，但安寧觀存在的時間比青陽觀更久遠(yuǎn)，記載得更清楚也很正常，薛永清師徒三人以為淵祭是從安寧觀中學(xué)到的。

    可程星海卻清楚觀中典籍同樣沒寫這些，但他并不感到奇怪，仿佛淵祭本來就該知曉這些。

    山福被勾起了興趣，甚至還好奇地問：那后來呢？

    后來兔子精和伶俐蟲鬧掰，伶俐蟲瘋了似的產(chǎn)蟲卵，成了蟲母。她生下來的蟲卵被人滅了一波，漸漸蹤跡就少了。兔子精死后，伶俐蟲也很少再出現(xiàn)。淵祭說。

    山福像個好奇寶寶：為什么會鬧掰？

    淵祭懶得回答。

    洪荒時代那么多事，這件事對淵祭來說甚至都不值得一聽。

    只不過因為那只伶俐蟲是天道親手所創(chuàng)，他才多關(guān)注了些。

    至于各種緣由，伶俐蟲沒求到他面前，他也懶得費(fèi)心去查。

    程星海若有所思道：好像是因為兔子精背叛了她。

    淵祭意外地看向他。

    伶俐蟲與兔子精鬧掰的時候，天道已經(jīng)進(jìn)入沉睡，程星海竟還知道這些？

    程星海腦海中想響起一個女子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哭得傷心極了。他想不起更多的事，記憶最后停留在女子謝恩離去的畫面。

    程星海從思緒中回神，覺得自己的想象力越來越豐富了，竟然順著淵祭的話就勾勒出了好幾副畫面。

    你還記得別的嗎？淵祭期待地問。

    程星海輕笑：我瞎猜的，別整的好像我親眼見證了這些似的。江先生耳朵里這只伶俐蟲拿不出來，不如去找找蟲母？她應(yīng)該有辦法。

    薛永清與柴吉祥的臉色不大好，如果真的是傳說中天地間的第一只伶俐蟲，誰也不知道對方是善是惡。

    光是那滲人的產(chǎn)卵方式，就讓人害怕，他們這些人過去都不夠給她送菜的。

    更何況他們連怎么去找蟲母都不知道。

    柴吉祥覺得這樣的大佬還是不要輕易去招惹的好，問江科寶：你最近遇上過什么奇怪的事嗎？

    自打江科寶來青陽觀求助，這話已經(jīng)問過很多回。他苦著臉說：除了幫您幾位賣古董，真的沒遇上過什么奇怪的事。正是因為這樣，我一開始才懷疑古董有問題。這伶俐蟲真的不是古董上傳給我的嗎？

    他耳朵里的伶俐蟲：笨蛋笨蛋。

    不是。淵祭很肯定地說。

    薛永清打量著他：小友慧眼如炬，不如說說你的看法，該如何才能幫到江先生？

    淵祭不理人。

    他好不容易才求得程星?，F(xiàn)身，讓自己能夠呆在他身邊，一點也不想再讓程星海遇見別的舊人。

    江科寶也是急得不行，不管淵祭還是沒他腰高的孩子，便苦著臉哀求：小道長，您就幫幫我吧，叔叔給你買冰淇淋！買十箱！

    伶俐蟲：騙你的騙你的。

    淵祭：

    程星海美滋滋地問：那可以再送冰箱嗎？

    江科寶：可以！送十臺雙開門大冰箱！

    伶俐蟲：摳死啦。

    程星海心動了：淵祭，到你為咱們道觀做貢獻(xiàn)的時候了，快說該怎么找到蟲母。

    淵祭：

    也不知道其余神明要是知道當(dāng)初創(chuàng)造他們的天道，如今為了十臺冰箱和十箱冰淇淋就能折腰，會是什么心情。

    他與蟲母沒有交集，但既然程星海發(fā)話，他也只能為安寧觀努力做貢獻(xiàn)。

    淵祭問江科寶：最近是不是對人做出過承諾，但又出爾反爾了？

    江科寶認(rèn)真想了想，搖搖頭：沒有啊。

    伶俐蟲：有的哦。

    淵祭：那為什么蟲母不找別人就找你？

    程星海附和：對，你好好反思一下。

    江科寶快哭了，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現(xiàn)在反倒成了被懷疑的一方。

    他認(rèn)真想了很久，還是沒能想出結(jié)果。

    程星海腦海中又勾勒出那名哭泣女子的纖弱身形，詢問道：你有沒有辜負(fù)過誰？尤其是姑娘。

    江科寶腦袋搖得好似撥浪鼓：沒有，我和我太太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都是初戀。我也潔身自好，沒在外頭瞎搞過。我發(fā)誓，我身邊就連助理都全是男的。

    山福很懂行地說：男的也一樣能出軌啊。

    屋內(nèi)眾人齊齊看向他，就連伶俐蟲也很懂的附和：嗯嗯嗯。

    山福被看得漲紅了臉：我就是隨口這一說，我是出家人！我要侍奉祖師爺終身的！

    程星海很想問一句萬一你們祖師爺看中你了呢？，但考慮到對面還坐著白發(fā)蒼蒼的薛永清，他怕把老人家氣到，又給忍住了。

    淵祭看他嘴角含笑，并未對此有任何厭惡，悄悄松了口氣。

    江科寶冤死了：我發(fā)誓我沒有！幾位道長就別拿我開玩笑了，被伶俐蟲寄生前，除了幾個前來買古董的顧客，我就沒和女性接觸過。就是那些女顧客也都是熟人，看我辦事地道才愿意一直與我交易。

    伶俐蟲：好不要臉的自夸哦。

    有他們的照片嗎？淵祭問。

    江科寶選擇性屏蔽伶俐蟲的話，拿出手機(jī)：有三個月前一起參加活動的合照，但人不全，您可以先看看。

    淵祭接過手機(jī)，遞給程星海。

    手機(jī)上是一張在酒店花園內(nèi)拍的合照，男女都有，共十二個人。

    程星海掃過這些陌生的臉孔，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了站在正中的女人身上。

    這人給他一股熟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