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最后一絲清醒的意識告訴他：只要碰到太宰治，只要有【人間失格】在，他便能從這失控的記憶中逃出，回到人間。

    然而，手指卻沒有傳來抵達身體的觸感。

    中原中也茫然的低下頭，他的手掌不知何時穿透了太宰治的胸膛，鮮血滴答滴答的順著他的指尖向下低落。

    太宰治艱難的轉(zhuǎn)過頭，鳶色的眼睛寫滿了中原中也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鮮血從太宰治的口中溢出，他艱難的挪動嘴型，像是要說些什么，但嗡嗡作響的耳膜卻讓中原中也什么也聽不見，他只能恍惚著收回手，任由失去支撐的太宰治倒在自己的身上，一點點往下癱。

    太宰？

    猩紅籠罩了眼中的世界，又一點點化作黑暗。

    這樣的感覺，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也曾體驗過。

    是什么時候呢？

    他迷茫的想著，然后徹底失去了意識。

    參見荒霸吐大人。雄川光雙手合十，如同跪拜月讀一般對中原中也行禮。而他面前的少年，此時臉上早已失去最后一抹生氣，藍寶石般的眼瞳早已化作不可直視的金色，如同螻蟻一般看著天下眾生。

    雄川光厭惡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太宰治，心中滿是喜悅，雖然太宰治的出現(xiàn)意味著雄川裕的死亡，但至少他完成了月讀大人的任務(wù)這個小鎮(zhèn)，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個為了中原中也準備的幌子罷了。

    這兩個曾經(jīng)看不起他們的家伙，怎么也不會想到吧，自己當年鄙夷的人，如今卻親自為他們送來了死亡。

    之后只要回到盤星教，他的地位便能水漲船高，也會得到月讀大人賜予的，更強大的力量。

    只要能回去，只要

    奇怪，我的身體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之中呢？

    不過一個眼神，雄川光的頭顱便被生生從脖頸上扯下。包裹小鎮(zhèn)的結(jié)界轟然消散，鎮(zhèn)民們眼中的瘋狂也隨著雄川兩兄弟的死亡漸漸消失?；陌酝掠挚戳艘谎厶字蔚氖w，重力再次包裹身體，化作一團紅光，朝著某個方向徑直飛去。

    你做的很好。輝煌的大殿之中，通體金色的女神贊賞的看側(cè)身下月白色狩衣的少年。

    月讀淺淺一笑，看著女神的目光滿是依戀：我會掃平j(luò)iejie面前的一切障礙。

    他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大殿中央垂手戰(zhàn)力的白發(fā)男人身上，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晦澀的笑容。

    饒是神明，一旦心靈出現(xiàn)了空隙，想要cao控他們的意識，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你說是不是，建御唔，現(xiàn)在該叫你五條悟才對？

    五條悟沒有回答，只是緩緩的向著殿上的二人單膝跪下，做出臣服的姿態(tài)。

    在他的不遠處，夏油杰躺在地上，身體早已失去熱度。

    第127章

    天道崩壞, 眾神隕落。

    為了阻止消失的命運，眾神想出了一個辦法：利用人類的強大生機，在人類中留下血脈, 然后將靈魂藏匿進血脈之中, 直到靈力復(fù)蘇時, 再通過轉(zhuǎn)世以人類的姿態(tài)復(fù)活，在人類中重建信仰, 再回神位。

    然而, 這個有益于全部神明的計劃卻并未得到所有神的支持, 鄙夷人類，將人類當做螻蟻與工具的神大有人在，可喜歡人類，想要守護人類的神也并不算少。

    神明們分為兩個陣營，激進派與溫和派, 為了神與人類的命運爭論不休。最終，數(shù)量最為龐大的激進派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只是神明若殺死神明, 會對神格造成一定影響, 更別提耗費的神力了。諸神黃昏將近, 任何行動都有可能導(dǎo)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哪怕殺死神明能夠吞噬對方的力量, 他們也不愿意用自己的神格冒險。于是，他們將溫和派囚禁起來, 準備利用封印與漫長的歲月生生將失去力量來源的他們耗死。

    這時候, 預(yù)言出天道隕落，屬于激進派的月讀忽然提出了特別的建議。

    他認為，雖然天道隕落對于神明們而言毫無疑問是個巨大的災(zāi)難，但對于激進派，或者說天照大神, 卻是個能夠鞏固統(tǒng)治與權(quán)利的機會。

    親天照派的神留下，有異心的舍去，而擁有強大力量卻不服從天照管教的，則可以用另一種手法讓他們歸順于天照。

    精神控制。

    在神明之中，月讀占卜與幻術(shù)的能力在所有神明中最強，弱小的神明不過一個照面就會陷入他的幻術(shù)之中。但是月讀的戰(zhàn)斗力在頂層神明卻算不上很強，對上戰(zhàn)斗力如同天照一般都存在，他便徹底沒了優(yōu)勢。

    而他口中強大且不服從天照管教的神明，一個名叫荒霸吐，一個名叫建御雷神。

    在天照還未成為神王之前，她手中的天皇一脈與荒霸吐守護的荒吐族是日本國最強大的兩支部族，雙方為了爭奪大權(quán)進行了數(shù)年的戰(zhàn)爭，最終以荒吐族戰(zhàn)敗落下帷幕。天皇一族繼承了天照本人睚眥必報的性格，將整個荒吐族部落趕盡殺絕，從此，荒霸吐與天照之間的矛盾再也沒有消失過。

    天皇一脈雖然贏得戰(zhàn)爭，單論神明之間的力量，荒霸吐卻并不輸天照，二人各有千秋。只是荒霸吐雖因荒吐族的事情記恨天照，但統(tǒng)一后的日本國日漸安定，他最終放棄了復(fù)仇，搬離至高天原偏僻之處獨自生活，很少與其他神明交往，只是默默守護著遷移至荒吐族舊址的人類與其他生靈。

    這一次，荒霸吐也是溫和派中的領(lǐng)導(dǎo)者之一。

    至于建御雷神，他雖實力稍遜天照，卻因同伊邪納岐伊邪那美大神的孩子，又有雷神軍神之稱，力量強于月讀。而雷的力量對月讀的陰之力有著天生的克制，他和荒霸吐一樣，同樣是月讀不會輕易招惹的存在。

    依月讀的意思，他是想要控制兩位神，將他們收為己用。

    荒霸吐與建御雷神的力量的確令人心動，有他們在，之后的計劃成功率的確會大幅度上升。

    但哪怕是月讀也不相信月讀能成功，尤其是月讀表示不需要任何神明的輔助，哪怕是天照。

    沒有人知道月讀是如何做的，一天之后，他帶著被抹除全部記憶的荒霸吐走出了神殿。

    失去了過去的記憶，荒霸吐干凈的宛如一張白紙，對月讀毫無保留的信任。于是，月讀帶著荒霸吐一同鎮(zhèn)壓了建御雷神，并控制了對方的記憶。

    對于天照來說，溫和派，以及她不喜的那些神明唯有荒霸吐與建御雷神值得利用。但剩余的神明畢竟也是神明，力量雖不及月讀之流，匯聚在一起也是個強大的力量。于是，月讀又cao控荒霸吐親手將那些神明斬殺，并將他們的力量混合著其余神明們的部分力量儲存在荒霸吐的體內(nèi)。

    到這里，一切計劃便已準備的差不多。

    在神明進入轉(zhuǎn)世之前，作為保險，他們利用被抹去記憶的荒霸吐對月讀的信任，強行打開虛無空間，將荒霸吐封印了進去。

    虛無空間是連神也不敢輕易涉足的地方，那里不受天道的影響，卻會吞噬神明的神智。一旦進入過久，神明的意識將會被徹底吞噬，最終與虛無融為一體，成為虛無空間的一部分。

    但對于荒霸吐而言，虛無空間的影響卻相對弱小許多。

    他的能力能夠讓周身的時間流速相對減緩，外界一百年，對于他而言可能只過了不到一年。荒霸吐的精神力與力量，足夠他在里面沉睡萬年的時間。

    他們也并不需要荒霸吐存留太多的意識，不如說成為一具戰(zhàn)斗機器與儲層力量的容器更符合他們的期許。等到靈氣復(fù)蘇之際，他們便會打破虛無空間拉出荒霸吐，利用儲存在他身體內(nèi)的力量增強實力，加速計劃的運轉(zhuǎn)。

    至于建御雷神，則和他們一樣進入輪回，等待著千年后的重逢。

    以防萬一，月讀還在所有進入輪回的神明腦中偷偷施了術(shù)，哪怕是那些堅定的天照派。

    這些術(shù)會影響著他們的潛意識，在輪回開啟的那一刻，他們會不由自主的將神明們看成家人，并強化族群的概念，為了自己的族人，為了家人們的幸福，可以不顧一切。

    若是神明們與人類相處太久，產(chǎn)生了惻隱之心，月讀就能通過術(shù)清除他們大部分思維，再次加強守護家人的概念。

    而精神力強大的神明也會在術(shù)的干擾下被影響，從而誘導(dǎo)性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當他們的精神波動過大，無力再防御精神上的攻擊導(dǎo)致出現(xiàn)漏洞，月讀就能輕松潛入他們的大腦，對他們進行cao控。

    跨越千年時光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中途唯一出現(xiàn)的意外，便是荒霸吐被從虛無空間拉進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萬幸，荒霸吐已被月讀清空過一次記憶，封印在虛無空間的千年又不斷損耗著他的意識，荒霸吐并未想起任何不利于計劃的事情，而是被融合進人類的身體中，創(chuàng)造出一個全新的人格中原中也。

    為了將荒霸吐帶回正確的世界，他們不得不消耗掉最后幾位殘留的神明，好讓一切回到正軌。

    如今，一切已進入正軌，計劃的最后一步，終于要開始了。

    他們進入結(jié)界之前，咒術(shù)高專為了能夠得到結(jié)界內(nèi)的情報，在他們身上安裝了微型攝像機，現(xiàn)在關(guān)于中原中也叛逃，太宰治被殺的消息應(yīng)該已經(jīng)傳到學(xué)校了吧。月讀看著面無表情，宛如失去靈魂的五條悟，晦暗的眼神像是藏著整片星空的深邃，每一顆星辰都埋著一個秘密：不管荒霸吐之后會不會恢復(fù)記憶，如今人類方已經(jīng)認定了他的叛變，無論如何，那里都不會有他的一席之地了。除了我們，他沒有任何容身之處，也不會再有第二個理解他的人。他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

    天照沒有直接回應(yīng)月讀的話，她單手撐著側(cè)臉，眼波流轉(zhuǎn)間，目光在五條悟的臉上與夏油杰的尸體上掃過，最終停留在月讀消瘦的背影之上。

    銀白色的長發(fā)披在背后，瘦小的身影不似神明時的穩(wěn)重，模樣也更為青澀，卻與記憶中那抹青澀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那時候，她和月讀才誕生沒多久，雖然有著尊貴的身份，卻沒有那樣多的志向與責任。

    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是她至今最為懷念的。

    金色的眸子微暗，她朱唇輕啟：荒霸吐身邊一直有那個太宰治相伴，就算這是你親自設(shè)好，等待他們跳下的局，以荒霸吐和太宰治的警惕性，怎么會這樣輕易就中招了呢？

    而且，你現(xiàn)在是人類的身軀，和帶著力量與神格融合進人類身體中的荒霸吐不一樣，他是因為抗拒才沒有開啟真正的力量，但卻是貨真價實的神，你我雖靈魂是神，可你應(yīng)該清楚，現(xiàn)在的我們，也只不過能稱為是人而已。你和他的差距比起過去還要大，即便有那個術(shù)式，想要對荒霸吐造成精神上的控制也不該如此輕易就能完成吧？

    月讀轉(zhuǎn)過身，嘴角掛著一絲溫和的笑容，說話仍是輕聲細語的，像極了書畫中謙謙公子的模樣：jiejie，您是在懷疑我么？

    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天照道：自千年前你成功消抹荒霸吐記憶的時候，我便覺得很奇怪。當然，我自始至終都相信你。

    聽見相信二字，月讀眼中的笑意與溫柔愈發(fā)濃烈：千年前的事我早與你解釋過了，不過是利用幻覺勾起荒霸吐內(nèi)心最深的恐懼，從而找到縫隙潛入罷了。至于這一次，依然是用了一些小手段那座小鎮(zhèn)中，飄著一種致幻劑，正是靠著它，我才能對荒霸吐造成影響。

    天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么？她抬起手，向月讀伸出：你是我的同胞，是我的骨血，你是世上與我最親的人，月讀，你不會背叛我的，對么？

    月讀將那只手抓住緊緊的握著，語氣雖輕，卻又是那般鄭重道：當然不會，在這個世上，我唯獨不會背叛的只有你。jiejie，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是么？天照身軀向后靠了一靠，臉上的笑容深了一些：我相信你。

    殿外忽然響起破空聲，月讀轉(zhuǎn)過身，對著走入殿內(nèi)的橘發(fā)少年露出微笑：歡迎回來。

    第128章

    咒術(shù)高專內(nèi), 氣氛凝重無比。

    無人料到，這次看似普通的任務(wù)，居然會導(dǎo)致中原中也叛逃, 以及太宰治的死亡。

    太宰前輩的虎杖悠仁眼神下移, 嘴唇顫抖著, 似是做著劇烈的斗爭，垂在身側(cè)的手握了又松, 最終化作一聲無力的嘆息：尸體, 找到了么？

    負責與京都方聯(lián)系的輔助監(jiān)督搖了搖頭：【帳】被解除后, 那邊的負責人便將小鎮(zhèn)的每一寸都搜尋過，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太宰治的蹤跡。那些被救治的鎮(zhèn)民我們也進行過詢問，關(guān)于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他們沒有一個人記得，包括那對接觸過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母女。

    既然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 是不是就意味著太宰前輩可能還活著？虎杖悠仁期冀的看著輔助監(jiān)督，仿佛只要對方點點頭, 下一秒太宰治就能活蹦亂跳的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很可惜, 根據(jù)神社中遺留的血量判斷, 這個基本沒有可能了。輔助監(jiān)督搖了搖頭, 打碎了虎杖悠仁最后一絲妄想：那樣大的出血量，即便及時搶救, 也不可能來得及。

    虎杖悠仁：

    一只手落在了虎杖悠仁的肩膀之上, 隔著衣料傳來的溫暖稍稍給予了他一些安心?；⒄扔迫兽D(zhuǎn)過頭，茫然而無措的看著同樣表情凝重的伏黑惠，就像一只好不容易找到棲息之地，卻又被無情拋棄的狗狗。

    伏黑。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我們被丟下了嗎？

    中原叛逃了，太宰前輩死了, 五條老師也離開了我們是被丟下了嗎？

    伏黑惠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給了他一個擁抱。

    虎杖悠仁看著大大咧咧，卻比誰都重情重義。認定的朋友，哪怕用生命去守護也甘之如飴。

    伏黑惠知道他有多么依賴五條悟，他自己又何嘗不是？然而他們所依賴的五條悟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咒術(shù)高專，回歸了神明的身份。

    伏黑惠記得，當虎杖悠仁知曉中原中也神明的身份與太宰治他們的計劃之后，詫異震驚之余是那樣的高興。也許五條悟并不是真正的叛逃，而是別有原因，至少有希望證明五條悟從未背叛，拋棄過他們。

    虎杖悠仁三人并不像夜蛾正道一般對計劃知曉得清清楚楚，像五條悟是臥底的身份，他們便不得而知?？刹还芪鍡l悟離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今中原中也的反叛便足以讓他們明白，五條悟那邊同樣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