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可好？”

    “挺好?！?/br>
    他們這樣的溝通頻次和內(nèi)容，總覺得像是一個渣男在跟備胎庫里的人溝通。

    尚之桃沒有問過欒念的感情狀態(tài)，欒念這樣的人，身邊怎么會少女人呢？好像盧克變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他們之間之所以還能這樣平靜的講話、見面，是因為欒念太愛盧克了。

    又不僅僅是這樣。

    尚之桃說不清，她覺得她和欒念之間又繃起了一根無形的弦，平時看不到，但她知道那弦就是在那里。可那弦又跟從前不一樣，從前她知道那弦一定會繃斷，而這一次彈性更大，他們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回彈傷到自己。

    欒念第二天來遛盧克的時候，尚之桃剛剛起床。

    開了門，讓欒念帶盧克下樓，自己轉(zhuǎn)身去折騰一口吃的。她依舊不會做飯，所以家里永遠(yuǎn)備著面包片和牛奶。

    扯著面包片塞進嘴里，突然想起在欒念家里吃過的那些好吃的早餐，頓覺索然無味。就放下面包片翻箱倒柜找吃的，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

    欒念回來的時候看到她坐在那發(fā)呆，就把盧克狗繩解了：“怎么了？”

    “我餓了?！鄙兄铱粗骸澳愠粤藛?？”

    “沒吃。”

    “出去吃早飯嗎？我請你?！?/br>
    “不用，我不愛吃。”

    欒念嘴依然那么刁鉆，他喜歡吃的東西太少了，不如自己做。

    挽起襯衫衣袖去廚房，發(fā)現(xiàn)她家里連個雞蛋都沒有。

    “你就是這么過日子的？”他問她。他其實有一點生氣，她的家看起來干干凈凈，卻連吃的都沒有。如果這么下去，她一個人餓死在這屋子里都不一定有人發(fā)現(xiàn)。倒是能上新聞，新聞會說：大齡單身女子不會做飯，餓死于家中。

    “我可以去我媽那吃?！?/br>
    “你也可以學(xué)會自己給自己做飯?！?/br>
    “我不會。我認(rèn)真學(xué)了，失敗了?！?/br>
    欒念看她一眼：“所以油鹽醬醋你分不清是嗎？”

    “煮雞蛋不會放水是嗎？”

    “或者你連超市都不會逛？”

    “說實話，我真不知道這有什么難?！睓枘钕氩煌?，數(shù)據(jù)公式難嗎？她純手工輸入。項目書難寫嗎？她一寫幾十上百頁。做個飯就那么難？

    “我為什么要學(xué)做飯？我可以叫外賣，我可以回我媽那吃，我也可以找個會做飯的男朋友?！?/br>
    會做飯的男朋友是尚之桃順口說的，欒念眼風(fēng)過來的時候她察覺到有寒氣。

    欒念不喜歡那句話。譚勉他們的說教全白費了，他沒法在她說出這樣的屁話的時候給她好臉色。嘴角動了動，走出廚房。小臂抬起來，另一只手拇指食指系袖扣。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穿衣裳永遠(yuǎn)精致，精致到每一個袖扣，都要他自己喜歡。

    一個永遠(yuǎn)不肯將就的男人一定很累吧？

    尚之桃坐在那看他將襯衫整理好，就問他：“要走了？”

    欒念沒有講話，朝門口走。盧克跟在他后面要一起出門，他停下來蹲下身：“我要回去工作。你跟你mama一起玩?！?/br>
    “jiejie?！鄙兄壹m正他。

    “你跟你三十多歲的jiejie一起玩?！睓枘钫f完這句起身，向外走。

    剛邁出兩步，就聽到尚之桃跟盧克說：“跟你四十來歲的哥哥說再見?！?/br>
    欒念回頭看她，她倔強的仰著脖子，神情還有不服，不愿在這場斗嘴中敗下陣來。欒念嘴角動了動，算是扯出一個微笑，又像是帶著一點嘲諷：“祝你二次創(chuàng)業(yè)順利。”

    “謝謝?！?/br>
    尚之桃和盧克在窗前看欒念消失不見，又拿了面包片和牛奶隨便吃。

    到周一的時候，快遞打電話給她：“有你的冷鏈快遞?！?/br>
    “哈？”尚之桃有點納悶，從公司打車回家，接了一個泡沫箱子。打開一看，真是冷鏈，冰還沒化透。里面有鮮牛奶，還有一小盒桂花。

    欒念的桂花牛奶好喝，是因為干桂花淋上糖漿，再烘干，撒到牛奶上，喝的時候有糖漿的甜味，還有桂花幾乎很難被察覺的香氣，酥甜的口感讓人上癮。

    尚之桃自己研究過的，可她做不好。迫不及待煮了牛奶，倒出來，撒了桂花上去，一口入腹，仿佛回到多年前，她在他家里起床的那些早上，他做了早點，順便推一杯桂花牛奶到她面前。

    心突然就軟了那么一下。

    拿出手機來，添加他好友。

    欒念正在開無聊冗長的董事會，看到有新添加好友提示，添加請求備注是尚之桃，覺得心里有一塊地方被光打透了一樣，遮掩不住的好心情自他心房蔓延到唇角。

    笑了。

    通過她的好友請求，點開她的頭像來看，應(yīng)該是她出去玩，冰天雪地里的臉部特寫，臉頰通紅，笑得開心。再看她的朋友圈，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

    大概是17年的時候，聊天app推出一個回顧功能，欒念無聊順手點了參與。回顧的第一項就是你的第一個好友是誰，你們還在聯(lián)系嗎？欒念看到當(dāng)年尚之桃的小小頭像。他記得他們加好友那天，她好像在出差，給他發(fā)了邀請。

    他問她：“什么？”

    “下載一下嘛?！?/br>
    欒念加了。

    那天那個回顧真是要了欒念的命，他想，第一個添加的那個人消失了。

    我找過她，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尋求一個好的時機出現(xiàn)，但好的時機遲遲不來。

    此時的他坐在會議室里，給尚之桃發(fā)去一個？

    “謝謝桂花牛奶?！?/br>
    “不客氣，希望你早日找到會做飯的男朋友?！闭f的是氣話。

    尚之桃在出租車上看到這條消息樂了。

    師傅問她：“遇到好事了啊姑娘。”

    “沒有。遇到一個挺逗的人?！?/br>
    尚之桃昏天暗地的開始了學(xué)習(xí)。

    線上廣告的邏輯非常復(fù)雜，核心是將數(shù)據(jù)指標(biāo)吃透，方法論自然就出來了。她要求公司所有的人都必須會算數(shù)，也要求大家記住所有行業(yè)術(shù)語。

    cpm、cpc、cpa、ctr……上百個簡寫放出來，隨便指一個大家就要說清楚是什么意思，數(shù)據(jù)放出來，大家就要會算。姑娘們當(dāng)然沒有問題，從前她們就是泡在系統(tǒng)和后臺里折騰素材，研究數(shù)據(jù)；小伙子們叫苦不迭，一群泡會場的粗人，突然跟數(shù)據(jù)指標(biāo)打交道，腦子一下子都秀逗了。

    尚之桃看他們愁眉苦臉，忍不住笑了半天，心說：你們這群小笨蛋。

    突然就想起欒念總說她：

    “你帶腦子了嗎？”

    “你能用一下腦子嗎？”

    “你的腦子不用留著干什么？”

    她不會這樣說她的員工的，欒念對人太嚴(yán)苛了。

    中午的時候她去公司天臺吃飯，lumi發(fā)給他一段視頻：欒念在會議中噴人，在座人等不敢講話。尚之桃一下子就回到了參加有欒念在的會議時的恐怖之中。

    “看見了嗎？倔驢只能更倔，變成一個最倔的取向男的老驢。但驢永遠(yuǎn)是驢?！?/br>
    “你這么說他不怕被他知道？”

    “我不怕他。”lumi發(fā)來一張“老娘怕過誰”的圖：“我敢說，我是公司里第二個敢惹他的人，第一個是tracy?！?/br>
    “公司外呢，我覺得只有一個叫尚之桃的人敢惹他?！?/br>
    “別，我不敢。”尚之桃立馬認(rèn)慫。

    天臺的風(fēng)很舒服，吹的尚之桃昏昏欲睡。她因為有一杯桂花牛奶加持，覺得今天過的算很好。就這么昏天暗地的學(xué)習(xí)，到了周末的時候，突然想出去走走。

    于是租了一輛車向城郊開，帶著盧克。

    隨便找了個農(nóng)家樂辦了入住，就帶盧克出去跑。盧克喜歡郊游，一人一狗玩的不亦樂乎。欒念電話打了第三次她才聽到，接起問他：“怎么了？”

    “你在哪兒？”

    “我出來玩?！?/br>
    “我來看盧克。”

    “盧克跟我一起?！?/br>
    欒念沒想到自己一早坐飛機來撲了個空，就問她：“你下次出去玩能提前打招呼嗎？”

    “你提前說你要來看盧克了嗎？”

    再下一次，欒念打了招呼，尚之桃把盧克留給他，自己去玩了。兩個人連個照面都沒打上。

    “如果覺得從酒店到我家里來回折騰不方便，你可以住在次臥。這樣就能多跟它相處了?！彼龑枘钫f。

    “你不怕鄰居風(fēng)言風(fēng)語？”

    “我怕什么？”

    風(fēng)言風(fēng)語還少嗎？大齡單身創(chuàng)業(yè)女青年，被貼了多少標(biāo)簽，故事講的也完整，甚至將包養(yǎng)她的人模樣都描繪出來了，對方五十多歲、禿頂、有肚腩、帶金表，看著就很有錢，清晨從她家里走。

    如果鄰居看到欒念，沒準(zhǔn)傳言能好聽點。三十出頭，英俊帥氣，姿態(tài)傲慢，腔調(diào)卓然，應(yīng)該是她花老情人的錢包養(yǎng)了一個年輕的。

    欒念就真的在次臥住了。

    他行李箱里什么都有，把尚之桃家當(dāng)成了酒店。她家里哪兒都好，就是吃的少。欒念想不通為什么一個女人把日子過成了這樣，出了門去超市采購了很多水果蔬菜魚rou蛋海鮮，把冰箱塞滿。

    晚上他打rou泥，像從前一樣給盧克蒸rou團子。

    盧克從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吃到這個，坐在一邊伸著舌頭等著，口水吧嗒吧嗒落在地上。欒念聽到聲音回頭看它：“不丟人嗎？”

    “你沒吃過rou嗎？”

    “看你這出息！”

    欒念一邊訓(xùn)盧克一邊把它拉過來給他梳毛：“幾年前辦的洗澡卡還沒用完呢，延期了四次了，這輩子還有機會抱你去洗澡嗎？”

    盧克頭蹭蹭它，好像在說：我覺得能。

    欒念走的時候，尚之桃還在城邊堵車?？吹剿南ⅲ骸拔易吡恕！?/br>
    “平安。”

    回到家里，打開冰箱找吃的，看到冰箱里滿滿的東西水果、蔬菜一應(yīng)俱全，打開冷凍層看到里面的海鮮魚和rou。

    還有一張字條：“盧克的rou團子在第一層，每次熱三個給它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