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涉及娘家的事，趙秀麗還是個挺靈清的人，否則不會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趙秀云笑笑說：“不定有假，也就沒說?！?/br>
    “你阿叔七七就這兩天吧？”

    “嗯，后天。”

    一問一答，給方?？淬读耍€以為會吵起來呢。

    殊不知他不在的話，還真會吵起來。

    趙秀麗和meimei有同樣的理虧之處，都是扣彩禮的事，娘家人低一等啊，哪里敢在女婿面前逞老大。

    她又不是蠢人，沒有在這個時候跟meimei說補貼娘家事的道理。

    趙秀云早就料到是這樣，又說幾句問：“姐夫上夜班不在，那孩子呢？”

    三個，到現(xiàn)在一個都沒看到，不應該啊。

    趙秀麗臉色一僵，說：“成高沒跟你說？”

    還有點質(zhì)問的意思。

    趙秀云眉頭微蹙，覺得有什么超乎意料的事，說：“沒有?！?/br>
    自己帶大的孩子自己知道，撒沒撒謊一目了然，趙秀麗這段日子對meimei的憤怒又散一些，說：“他帶著成平和靈靈搬到爺爺家了。”

    自家有空房不住，搬到爺爺家，關系就緊張到這步了？

    趙秀云和外甥的書信頻繁，都沒聽他提起過這件事，給方海使一個眼色，有心跟jiejie說幾句話。

    方海知趣點點頭，帶孩子到院子里玩。

    父女三個腳跨出去，氣氛就變了。

    趙秀麗尖刻地說：“還知道來，我還以為你當沒我這個jiejie了?！?/br>
    一聲不吭去隨軍也就算，信不寫、錢不寄，怎么現(xiàn)在變成這樣沒心沒肺的孩子。

    趙秀云倒是常收到信，大多數(shù)是指責，比這更難聽的話多得是，但親耳聽到還是受傷，不想跟她爭，只問：“孩子你到底還想不想要了？”

    “十月懷胎生出來的，我不想要生他們做什么？”

    “你還知道是你生的，我還以為只有娘家才是你的呢。”

    “你不是老趙家的人嗎？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

    ……

    姐妹倆的爭執(zhí)聲越來越大，方海都不能忽視，帶著孩子往院門的地方挪。

    趙秀云上門未必不是存一絲求好的心，這會覺得哀莫大于心死，絕望地嘆口氣說：“你要是還這樣，我也幫不了你?！?/br>
    趙秀麗笑得譏誚道：“幫我？你搞搞清楚，是我?guī)湍隳悴庞薪裉臁！?/br>
    又是這句，趙秀云固然感激大姐供她念書，可她沒有回報嗎？難道要像她一樣供著娘家，才叫回報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趙秀云只肯說最后一句。

    “等你老了，究竟是侄子養(yǎng)你，還是兒子養(yǎng)你，你想想清楚?！?/br>
    她說完就往外走，提上帶來的東西，反正留下來肯定是被她姐送回娘家。

    方海頭回見送出去的禮還有提走的，忍不住說：“不太好吧？”

    于禮不合啊。

    趙秀云惡狠狠地說：“我就是填茅廁，都不會便宜我弟弟們?！?/br>
    看得出來是真的恨。

    方海走出老遠，還聽得到大姨子在罵，問：“那現(xiàn)在呢，去成高爺爺家嗎？”

    親父母家不住，住爺爺家，這個成高主意也是大得很，他上回見還是個半大孩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說起這個，趙秀云也氣，眼神一凝，說：“去，當然去，不收拾他他還不知道什么叫長輩?！?/br>
    都學會報喜不報憂了，來信只說去上班的事，現(xiàn)在看來隱情還多得很。

    這語氣，禾兒最熟悉，忍不住替有點印象的表哥打寒顫，縮著脖子想，幸好不是我。

    第111章 下狠心   第一更

    再生氣, 也得吃晚飯。

    面上蓋著一片兩寸長的厚rou片，大骨湯做底, 是老家特產(chǎn)，一碗三毛八，收□□票。

    方海哼哧哼哧吃三碗，不知道的以為在火車上餓到他了，放下碗還意猶未盡說：“就是這個味。”

    家里窮，他十歲有幸吃過一次，一直記到現(xiàn)在。

    趙秀云原來不愛吃這家的面, 現(xiàn)在嘗起來覺得是珍饈，說：“奇怪, 怎么覺得變好吃了？”

    方海實誠道：“其實我也覺得不好吃?！?/br>
    合著兩個人都覺得味道一般，可都奔著店進來了。

    禾兒平常吃飯快，這會吸溜著面條不說話, 趙秀云問：“怎么了？”

    女兒咬一口說：“好硬?！?/br>
    面沒發(fā)好，吃起來硬邦邦的，怎么會就想吃這家呢？

    趙秀云看她的碗只剩一個底，說：”吃完吧, 晚上沒東西給你墊巴?！?/br>
    好不容易讓兩個孩子都吃飽，才往外走。

    成高爺爺家在一條老巷子里，這一片不是公房，地方小、有年頭, 有點類似大雜院, 一院里頭住不少人，各家的加蓋把不大的地方更是占得滿滿，略胖點的人都只能側(cè)著身過。

    趙秀云來過幾次，最后一次是成高奶奶去世的時候, 估摸著走沒給走丟。

    這天都在屋里貓著，不像夏天，遍地乘涼人。

    院子三兩號人，打量著這幾個大包小包的生面孔。

    趙秀云左右看看確定是哪間，敲敲門喊：“王叔，王叔在家嗎？”

    她姐夫大名王建國。

    來開門的是個十歲的小姑娘，扎兩個小辮子，只有一雙和mama相似的眼睛，其余都像爸爸，歪著腦袋有點害怕退一步，問：“你們找誰?。俊?/br>
    小孩子，模糊一點也是有的。

    趙秀云半彎下腰說：“靈靈，是小姨啊?！?/br>
    小姨對王靈靈來說是滬市的大包裹，還有點殘存的印象，扯著嗓子喊：“哥，哥，是小姨！”

    里屋分前后，為了省炭火，一家子都在后屋待著。

    王成高打屋里出來，對上他小姨的眼睛抖一下，都顧不上驚訝，垂著頭囁囁說：“小姨?！?/br>
    還知道叫人呢。

    趙秀云且顧不上他，跟長輩說話問候。

    成高爺爺大名王生，七十左右的年紀，沒退休前大小是個干部，有股勁在。

    三兒媳的娘家人里，他也只看得起孩子小姨，順勢嘮起來，又說：“來都來了，還帶這么多東西做什么。”

    “您是長輩，應該的，還有些是給孩子買的?！?/br>
    說話間，趙秀云招手叫外甥女過來，把一件紅色棉衣給她，說：“試試能不能穿？”

    一看就不便宜，王靈靈看看大哥不說話。

    王成高心想，待會還等著我呢，遂點點頭說：“試試吧。”

    趙秀云估量著買的，大是大一點，不過能管穿兩年，拉著外甥女轉(zhuǎn)圈圈說：“好看，還記得meimei不？”

    禾兒只比王靈靈小一歲，在老家的時候是常來往的。

    孩子熟得快，幾句話又能玩到一起。

    趙秀云又去看二外甥，王成天不比哥哥的穩(wěn)重，連眼睛都透著機靈，十四歲的孩子，小苗抽芽，叫她都不敢認。

    她拿出另一件藍色的大衣，說：“給你買的，試試?！?/br>
    都是外套，當著人就能試。

    王成天愛惜地摸來摸去，最后說：“謝謝小姨?！?/br>
    最后才是王成高，趙秀云也不裝，說：“叔，方海陪您坐坐，我有幾句話想跟成高說?！?/br>
    老爺子心知肚明，他這把身子骨還有多少活頭，孩子總得有個靠得住的長輩，手一抬說：“還要你多教教他。”

    怎么教呢？

    王家在這院里占兩房，都分里外屋，一邊是老爺子的房間兼廚房客廳，一邊是兄妹三個的臥室。

    趙秀云眼尖看到屋檐下有柴火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抽出一根，惡狠狠地說：“今兒你說不出花來，看我怎么收拾你?！?/br>
    要說王成高為什么怕趙秀云呢，因為他是小姨帶大的孩子。

    從沒滿月到三歲，她上初中就是放學帶孩子，一直到開始工作，每年寒暑假，外甥們就在她的廣播室外面玩，一直到她有自己的孩子。

    再溫柔的人，也是打孩子的，王成高真是沒少挨打，可以說見證他姨從斯斯文文的小姑娘變成“潑婦”，至今想起來都要抖抖。

    他咽口水說：“我媽之前把耀祖他們帶到家里住，我嫌煩，就搬出來了?！?/br>
    弟弟家?guī)讉€孩子，趙秀云都不大親近，想想問：“他們怎么能進城？”

    這時候管得嚴，非城市戶口都不能長期在城鎮(zhèn)居住，街道三天兩頭要查的。

    “我媽弄的唄，為她幾個寶貝侄子，做什么不行?！?/br>
    語氣諷刺得叫人無奈。

    趙秀云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又奇怪道：“那怎么回去了？”

    她剛剛都沒看到，那些可不是會輕易撒手的人。

    說起這個，王成高不得不躊躇，說：“我上街道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