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決定登基 第75節(jié)
“?。 眹蛉梭@呼一聲,下意識看了一眼院中的楚霖,面現(xiàn)痛色。 楚國公也不催促,靜靜等著國公夫人想通。 國公夫人畢竟不是蠢人,兩個兒子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rou,哪個當(dāng)世子對她來說都一樣,她主要舍不得兒子被送到家廟里,但轉(zhuǎn)念一想,楚霽受了莫大的委屈,楚霖這個性子又太尖銳,磨一磨也是好事,掙扎半晌,點(diǎn)頭道:“正該如此。” 楚國公夫妻倆下了決心,事辦的十分迅速。第二日上朝時,楚國公遞了奏折,自言長子腿部有疾,不適宜接任楚國公的爵位,請求廢掉世子,改立嫡次子楚霽為世子。 這也是為人父母的一點(diǎn)苦心,好歹用個腿疾的借口把兒子的名聲保住,沒叫楚霖的名聲徹底壞了。 熙寧帝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很快批復(fù)了同意,不多時,前任楚國公世子楚霖一輛馬車?yán)ゼ覐R修身養(yǎng)性,楚霽接替了世子之位。 林林總總的事相繼送到晉陽的時候,景曦正在處理蒼州的事,順便教導(dǎo)蕙仙。 “蒼州是安平侯府寧氏的祖籍之地,在此經(jīng)營多年,積攢的產(chǎn)業(yè)眾多,吳王娶妃寧氏,固然有心慕寧妃之情,但更多的是因?yàn)閷幨夏芙o他帶來足夠的利益?!?/br> 景曦喝了口茶,接著道:“眼下安平侯府接著給吳王當(dāng)錢袋子的可能性不大了,但是吳王妃嫁過去那么多年,安平侯府已經(jīng)給吳王帶去了巨大的利益,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蒼州——羊毛出在羊身上,你猜那些錢有沒有不干凈的地方?” 蕙仙想也不想:“肯定有??!” 官場里兩袖清風(fēng)的人肯定不會一個沒有,但過的清苦。攢下偌大家資的,肯定都有點(diǎn)見不得光的銀錢來路——但是沒人會說破,甚至于御座上的皇帝心里都清楚,揭破了也不會過分追究。 就連蕙仙自己家里的錢也未必很干凈,她父親唐巡檢使每年迎來送往就要一筆極大的支出,單靠那點(diǎn)俸祿過活,全家老小都得一起去喝西北風(fēng)。 這種現(xiàn)象肯定是不對的,但是朝中人人不干凈,要是一個一個都查辦,那天下馬上就要大亂。 “對了!”景曦微笑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借此對安平侯府大做文章,連帶著吳王也跑不了?!?/br> 景曦的手伸不到蒼州,但她另有辦法。 蒼州是富庶大州,就像建州有劉楚衛(wèi)三姓,蒼州也有其他的世家大族。 世家表面上客客氣氣,但一個州的資源就那么多,能多吃一口,誰樂意少吃一口? 要是能把安平侯府弄倒,他們的產(chǎn)業(yè)其中一部分肯定要被當(dāng)?shù)厥兰已b進(jìn)口袋。 “這是驅(qū)虎吞狼之計啊!”蕙仙聽了景曦的計劃之后,曾經(jīng)這樣感嘆。 “你覺得不妥?”景曦笑吟吟地望著她。 骨子里的謹(jǐn)慎讓蕙仙遲疑了一下,但當(dāng)看到景曦溫和的目光時,她又有了勇氣——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晉陽公主并不是一個難以相處的主君:“怕只怕蒼州世家不甘做公主手中的刀?。 ?/br> 景曦柔柔地笑了:“上一個不甘愿的,是建州劉氏?!?/br> 距晉陽公主出手不過數(shù)月,建州劉氏就從高不可攀的龐然大物變成了建州諱莫如深的話題。 蕙仙心中一定,知道景曦早有防備,笑盈盈俯下身行禮:“那就提前恭賀公主心想事成了!” 待蕙仙退出去,景曦拆信細(xì)看,不由得心中后怕,若非楚霽應(yīng)變迅速,恐怕要吃大虧。 橫豎李夫人的骨灰已經(jīng)悄悄下葬,事情辦的隱秘,龍驤衛(wèi)想找李夫人也找不著了,真正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真正讓她沉吟的,是幕后之人這一手玩得極其高妙:要想誣陷楚霽喪期狎妓,無憑無據(jù)是不行的。但御史參奏不需要證據(jù),可風(fēng)聞奏事,楚霽反而要倒過來自證清白,一旦他空口無憑找不出證據(jù)證明自己清白,必然會在皇帝心里留下疑影。 這就夠了,哪怕皇帝不治他的罪,一旦失了圣心,后果也是臣下難以消受的。 就像太子死后,吳王因?yàn)樵跂|宮和部分臣子府中埋眼線一事引得熙寧帝忌憚,如今的處境看似風(fēng)光,實(shí)際上處處受制,此時再有安平侯府火上澆油,吳王的境況只會更難支撐。 不出手則以,一出手陰狠毒辣,即使事不成也能輕松抽身而去,不沾染半點(diǎn)麻煩。 這種作風(fēng)非常熟悉,景曦幾乎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當(dāng)朝丞相,謝叢真。 謝叢真不能留。景曦暗暗下定了決心。 她抬首喚道:“云霞,去請駙馬來!” 謝云殊來的很快。 因?yàn)榇掖冶痪瓣貍髡俣鴣?,長發(fā)微有些散亂,他在景曦的示意下落座,開口問:“公主有什么要事吩咐?” 景曦凝望著謝云殊冰雪一般的面容,帶著些憐惜的意味,很輕地嘆了口氣。 她指了指桌上的一疊信箋,示意謝云殊自己看。 看到那一疊信箋的時候,謝云殊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預(yù)感來。晉陽公主一向不和他提外面的事,只要求他打理好府內(nèi)即可,主動給他看信,多半是又有麻煩。 果不其然,即使遠(yuǎn)在京城,祖父仍然孜孜不倦地和晉陽公主對著干。 謝云殊已經(jīng)不會生氣心寒了,他只覺得深深的疲憊。 景曦一直留意著謝云殊每一個細(xì)小的神情,見他起身請罪,溫聲道:“與你何干,不必多心。” 她是真的很憐惜謝云殊,這樣一個柔和、美麗、風(fēng)神秀澈的少年名士,硬生生被祖父拖累了,甚至連他的生死處境都不顧及,這能找誰說理去? 謝云殊苦笑:“盡管如此,臣又怎能心安理得撇清關(guān)系?還請公主責(zé)罰?!?/br> 景曦懷孕已久,再過一兩月就到了臨盆之時,行動并不方便。她示意謝云殊過來坐下,溫聲道:“本宮若是不信任你,就不會讓你看這些消息了,云殊,你不必多心,但有一句話本宮需得問你?!?/br> 她的眼睛是杏眼,美麗明亮,當(dāng)看向謝云殊時,又有一種難言的威勢在其中。 “云殊?!本瓣貑?,“倘若有一日本宮走到了和謝叢真兵戎相見的地步,你會如何做?” 這個問題根本沒有第二個答案,謝云殊知道。 咽喉沒來由地有些干澀,謝云殊垂了垂長睫,再抬眼時,神情已經(jīng)非常真摯從容:“臣尊奉皇上旨意入公主府,公主為君,臣為臣子,君主有命,臣不敢違?!?/br> 景曦凝視著他,慢慢笑了起來:“好,云殊能有此心,本宮必不辜負(fù)?!?/br> 謝云殊睫羽一顫,露出個柔和的笑意來。 ——他還能怎么說呢?謝云殊近乎自嘲的想。 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祖父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生死,而他本身已經(jīng)和晉陽公主牢牢綁定,根本無法脫身離開——即使有機(jī)會脫身,他也未必舍得下晉陽公主和即將出生的孩子。 “臣的母親性情淡然,不理俗務(wù)?!敝x云殊道,“所以如果當(dāng)真有那一天……” 景曦打斷了他的話,真誠的像一個感情騙子:“你放心,你我至親夫妻,你的母親,也是本宮的長輩,本宮絕不會薄待于她!” 長輩這話,聽聽就算了,謝叢真也是謝云殊的長輩,景曦照樣不會手軟。謝云殊聽的是最后一句,有了這句話,至少可以保護(hù)裴夫人。 他暗中松了口氣,神情溫和而順服。 敲打謝云殊之后,景曦連午飯都沒吃,馬不停蹄地又召來純鈞:“之前留在府里那個釘子呢?” 熙寧帝疼愛景曦的表面功夫做全了,私底下照樣往景曦這里安插人手。上上下下篩出來兩個,一個還在公主府,另一個隨著楚霽去了京城。 景曦只做不知,將那人留在府中,一如往常。 純鈞道:“回公主,這幾日府中護(hù)衛(wèi)輪番cao練,或許是他身手不行,摔得有點(diǎn)多,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休養(yǎng)?!?/br> 景曦朝純鈞投去狐疑的目光:“你就是想折騰人吧!” 純鈞正直道:“哪有,分明是例行的訓(xùn)練。” 景曦幽幽道:“他還有用,你注意著點(diǎn),別讓他發(fā)現(xiàn)我們早就盯著他了。” “絕不會!”純鈞信心滿滿,“屬下不曾告知第三個人,只派了兩個人留意他,絕不可能走露消息。” “不會就好?!本瓣囟诘?,“馬上要用到他了,你可千萬別把人折騰壞了,本宮還指著他往京城傳信呢!” 純鈞道:“屬下省得,他如無意外,每五日往外傳一次消息,臣度著他傳信的時間下的手,斷不會誤事?!?/br> 說罷,她示意純鈞附耳過來,低聲叮囑了幾句。 次日夜里,純鈞和承影肩并肩躲在院墻不遠(yuǎn)處的假山后,待一隊隊巡邏的護(hù)衛(wèi)走過,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鬼鬼祟祟、疑似腿腳不便的黑影,自以為隱蔽地東張西望一番,一個箭步越墻而過,可惜因?yàn)橥饶_不便,像只笨拙的熊,絲毫不顯矯健。 承影面色復(fù)雜:“你下手挺狠??!” 純鈞擺手:“這也是為了他好??!身為暗探,總要經(jīng)受一些打磨,古人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我聽不懂。”文盲承影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驕傲打斷了純鈞,“說人話!” 純鈞道:“他又不是來這里當(dāng)皇太后的,沒打死他不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字?jǐn)?shù)估算沒錯的話,明天小郡主就出生啦! 第82章 死生 · 近來吳王的日子不大好過。 安平侯當(dāng)朝控告吳王逼殺正妃, 鬧得滿朝風(fēng)雨,熙寧帝派了大理寺徹查。先請?zhí)t(yī)檢視了吳王妃脈案,又細(xì)問府中醫(yī)官及婢女, 確定了吳王妃或許是刻意延誤了醫(yī)治,才耽誤了病情。 那么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 吳王妃到底是自己不想治, 還是吳王想要更換正妃, 所以刻意要活生生拖死王妃。 吳王妃只求速死,是因?yàn)樗灾眢w已經(jīng)垮了,既不能cao持府中家務(wù)、迎來送往結(jié)交女眷;又不能延綿子嗣, 盡快為吳王生一個嫡子。在她心里,自己病懨懨地活著,反而是拖累了吳王,因此送走了女兒,她就開始糟踐自己的身體,硬生生折損了壽數(shù)。 但大理寺查辦案件的官員很難設(shè)身處地代入?yún)峭蹂慕嵌热タ磫栴},絕大多數(shù)人更愿意相信這是吳王為了再娶而逼死了正妻。為了查清楚,大理寺的人甚至命遠(yuǎn)在蒼州的老安平侯將吳王妃讓女兒帶走的那個貼身婢女柳綠送回京城,交給大理寺審訊。 吳王對此堅決表示反對——他不能不反對, 一旦柳綠被帶走,大郡主立刻就會意識到母親出了事。而大郡主的身體薄脆的像是一盞美人燈, 悲傷之下,病情進(jìn)一步加重,這就與吳王妃提議將她送走的目的背道而馳了。 大郡主的身體確實(shí)重要,但在安平侯府看來, 外甥女總是不如嫡親meimei的性命重要的。再者,他們也不信任吳王, 認(rèn)為這是吳王的緩兵之計,反正都和吳王撕破了臉,更無所顧忌,于是安平侯和吳王再次爆發(fā)了一場沖突。 最后雙方各退一步,大理寺派人去蒼州當(dāng)?shù)貙徲嵙G,盡可能在私下里速戰(zhàn)速決,不讓大郡主察覺異樣。 案子尚未查明,宮里林昭儀更不敢再提給吳王續(xù)弦一事了——外邊傳的滿城風(fēng)雨,都說吳王殺妻就是為了續(xù)娶王妃,這種關(guān)口再去相看,不是給吳王找麻煩嗎?何況吳王身上殺妻的污水還沒洗凈,哪個又敢將家中千嬌百寵的女兒嫁到吳王府里? 大理寺的屬官千里迢迢跑到蒼州,一路顛簸風(fēng)塵仆仆,審訊了柳綠。 據(jù)柳綠交代,吳王妃生前偶爾有厭棄自身之語,態(tài)度消極悲觀,但該吃的藥、該遵的醫(yī)囑,還是毫無懈怠地照做了。后來她奉命隨大郡主往蒼州來,其后發(fā)生了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這樣一說,吳王的嫌疑似乎更大了! 盡管如此,但吳王是皇帝親子,超品親王,沒有直接證據(jù),就是嫌疑再大也不能定罪。前來的大理寺屬官商討一番,準(zhǔn)備回京之后如實(shí)稟報,交由正卿做主。 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動身回京,就親眼目睹了一場令人心驚的變亂。 七月十三亥時,蒼州府城驛館中,寺丞一行人還未休息,正坐在一起研討案卷。 忽的,正在說話的寺丞住了口,驚疑不定地微一蹙眉:“慢,這是什么響動?” 下首的主簿、錄事等俱是一怔,側(cè)耳聽去,果然風(fēng)中隱隱傳來響動,細(xì)聽之下,竟然像是幾十匹馬同時急奔時的馬蹄之聲。 大齊馬貴,尋常富戶出門甚至連乘馬車的資格都沒有,只能以牛車代步,哪怕是世家大族,也不能私自養(yǎng)馬,違者立斬。能一下拿出幾十匹馬縱馬,整個蒼州怕是只有一處。 ——蒼州巡檢司! 巡檢司總管一地兵馬,馬匹自不會缺少。正因?yàn)檠矙z司掌管兵馬,行事才更需小心謹(jǐn)慎,蒼州又非動亂之地,一向安穩(wěn)富庶,這是出了什么事? 蒼州驛站雖然不破敗,但因著少有人住,管理并不嚴(yán)格。在寺丞的示意之下,屋子里最年輕的一個錄事便悄悄溜了出去,好半晌才回來,蒼白著臉道:“武大人,卑職方才出了院子,還沒走多遠(yuǎn),就見驛丞帶著一隊人過來,將咱們院子外不聲不響圍住了,卑職好不容易才撿了個空隙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