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決定登基 第8節(jié)
第10章 失火 天色將晚時,車駕行至青萍山附近。 禁衛(wèi)早已派人先行一步前去附近的驛站探路,公主府的隨行暗衛(wèi)也分出幾個四下探看。 不多時,有禁衛(wèi)折回來匯報:“殿下,前方驛站年久失修,十分破敗,內(nèi)里倒還算干凈,恐怕殿下今晚要委屈些了?!?/br> 云秋訝異道:“這里離京城只有一日的距離,又是官道上,人員往來不絕,驛站怎么會破???” 謝云殊聞言插口:“正是因為這里離京城不算很遠的緣故,再往前二十里,就是平章縣城,那里繁華熱鬧,來往人員大多數(shù)選擇在城中安置,或者干脆快馬加鞭直接趕去京城,這個驛站反而荒僻了。” 他見識廣博,說話得體,長相又十分好看,饒是一行人對他都懷有防備不喜,也不得不承認謝云殊實在是個很難令人心生厭惡的人。 景曦揮手道:“既然天快黑了,那就將就一晚。” 禁衛(wèi)領(lǐng)命下去,景曦看向謝云殊的眼神頗為驚訝:“想不到謝公子你連驛站的情況都清楚?!?/br> 一天相處下來,謝云殊多多少少松懈了些,笑了笑道:“年幼時跟著外祖父走的地方多了,見過不少這種情況,青萍山我也來過,清楚周邊風(fēng)物?!?/br> “有很多驛站都荒廢了?”景曦蹙眉問道。 謝云殊點頭:“很多倒不至于,不過總是見過幾個的。” 景曦在心里記了一筆,準(zhǔn)備騰出手之后就去過問驛站事宜。 看到這座驛站的瞬間,景曦心想禁衛(wèi)誠不欺我,說的話果然沒有任何夸張?zhí)摷佟?/br> 這座驛站看上去打掃的確實干凈,然而它唯一的優(yōu)點也就是干凈了。就連大門上的漆都掉的東一塊西一塊,驛站正堂還算齊整,一轉(zhuǎn)過拐角就能看見后面的房舍居然墻都快要開裂了,有一間屋頂上還有個大洞,晚上睡在里面賞月倒是挺好。 在看見墻上的裂口時,景曦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裂開了。 她面無表情地指著墻,問點頭哈腰、連連擦汗的驛長:“本宮問你,朝廷每年撥下來用于維護驛站的錢款用在了哪里?” 這座驛站一向少人光顧,驛長這輩子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要接待一位真正的天潢貴胄,張口結(jié)舌,話都說不全一句。 景曦又問:“朝廷有令,驛站中必須有足夠的驛丁、驛馬、驛驢,以供來往官員換馬、運送物資,你們這里有幾個人,幾匹馬,幾輛車,幾頭驢?” 謝云殊頭戴冪籬,身邊跟著他帶來的親隨,原本只是站在后面遙遙聽著,忽然見景曦招手:“謝公子過來。” 晉陽公主高高在上慣了,叫駙馬也像叫下人。 謝云殊走上前去,壓一壓被風(fēng)撩起一角的冪籬面紗:“公主喚臣何事?” 景曦深吸一口氣,問他:“你游歷中所見荒僻驛站,也是像這樣,連最基本的驛馬、驛丁都缺損不足?” 她美麗的面容此刻氣得緋紅,謝云殊微一猶豫,點頭道:“確實如此?!?/br> “簡直該死!”景曦大怒。 公主一怒,婢女護衛(wèi)們嘩啦啦全跪了下去,隨行的禁衛(wèi)也個個低頭。 景曦余怒未消:“朝廷規(guī)定,來往驛差送信途中,經(jīng)過驛站要換馬,偌大的一個驛站荒廢至此,連腳力足夠的馬都沒有,萬一八百里加急的軍機被貽誤了怎么辦,一干人等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她可算知道上一世天圣帝為什么亡國了。坐在京城里,放眼望去四處花團錦簇,然而一出京城,才能看見掩蓋下的種種弊病。 多的不說,就說在距離京城百余里的地方,驛站就能年久失修、人馬不足,其中不知道多少人撈的盆滿缽滿,然而萬一延誤了軍機,立刻就是危及江山社稷的大事! 景曦看見那個一問三不知的驛長就來氣,偏生她此次離京是為了韜光養(yǎng)晦,不是出來代天巡行的。她慢慢平靜下來,先將火氣按捺下去,忍怒道:“各自安置吧!” 見公主收斂了怒氣,那緊張的氣氛才漸漸散去。禁衛(wèi)散出去四處警戒,公主府隨行的人接管了驛站的廚房燒水做飯,景曦則由云秋等幾個侍女簇擁著,先行到驛站最好的一間房屋中歇息去了。 “公子,這也太……”謝云殊隨行的親隨見自家公子被留在原地,心中不忿,正要開口,被謝云殊止住。 謝云殊吩咐其中一個親隨:“你去尋公主身邊的云容姑娘,問問我們該如何安置。” 親隨領(lǐng)命而去,謝云殊站在原地,目光移向不遠處二樓那個被侍女重重簇擁的緋紅背影。 他不由得又想起方才晉陽公主動怒時的神情。 那張艷美絕俗的面容因為惱怒染上了些許緋色,帶著極其深重的壓迫感,幾乎令人不敢抬起頭來——那種憤怒是如此真切,謝云殊冷眼旁觀,她的惱怒全都是真實的。 如果是其他人,譬如他的祖父,恐怕在發(fā)現(xiàn)驛站有問題的第一時間,想的應(yīng)該是怎么利用這件事去扳倒他人。 然而這位在京中聲名兩極分化的公主,第一反應(yīng)卻是因為此中弊病而大怒。 謝云殊垂下烏黑的長睫,輕輕一嘆。 “公子?”親隨不解其意。 謝云殊搖頭,沒有說什么,他的薄唇微微開合,一句無聲的話在空中飄散開來,沒有落入任何一個人耳中。 “晉陽公主……她并不是傳聞中一味醉心權(quán)勢之輩!” 因為謝云殊駙馬的身份,哪怕公主府的人并不十分待見他,謝云殊也依舊被安排到了景曦隔壁的屋子——這也是驛站中最好的兩間房舍了。 深夜里謝云殊醒來時,側(cè)耳隱約聽見隔壁傳來走動的聲音。 侍女素曉挑燈過來,道:“公子醒了,要喝水嗎?” 此次出京謝云殊身邊就帶了素曉這么一個侍女,謝家教養(yǎng)嚴格,謝云殊身邊的侍女都是裴夫人親自撥給他的,素曉足足大了謝云殊十歲,說是侍女,更像是照拂謝云殊長大的jiejie。 謝云殊一手按著眉心,醒了醒神,接過素曉端來的茶喝了口,才道:“晉陽公主那邊是怎么回事?” 素曉道:“奴婢方才去借爐子煮茶的時候,看公主屋子里燈還亮著,奴婢聽了一嘴,公主似乎還在寫奏折,還沒睡下?!?/br> “寫奏折?”謝云殊下意識想起了今日驛站之事。 他睡眠淺,隔壁有動靜就睡不好,索性披衣起身,道:“隨我到公主那邊看看?!?/br> 素曉猶豫了一下:“奴婢看公主府的人似乎……” 她的話將盡未盡,謝云殊明白她的意思,道:“既然如此,就更要主動和公主緩和關(guān)系,公主雖然和祖父有矛盾,但今日觀其行事態(tài)度,應(yīng)該不至于主動刁難我?!?/br> 他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一旦到了晉陽,謝云殊這條命幾乎就捏在晉陽公主手里了,公主雖然不至于直接殺他,但若有心為難,軟刀子割rou也能要人半條命。 景曦和謝云殊的房間就挨在一起,出了房間走兩步就到了。謝云殊深夜來訪,景曦也愣了愣,才叫侍女將他請進來。 謝云殊不是空手來的,他帶了包杏仁酥,披著件雪白衣袍,笑吟吟道:“臣深夜來訪,打擾公主了。” 人長得好看真的很占便宜,景曦看著他那張臉就覺得賞心悅目,放下筆道:“無妨,謝公子有什么事嗎?” 謝云殊道:“臣深夜醒來,見公主房里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br> 景曦正在寫上奏熙寧帝的奏折,這并不是什么十分關(guān)鍵的東西,遮遮掩掩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便一指書案上燙金封皮的奏折:“本宮今日看見青萍山驛站疏于管理,就準(zhǔn)備寫封奏折上奏父皇?!?/br> 謝云殊垂眸道:“公主賢德,是江山社稷之福。” 景曦一怔,忍不住笑出聲來。 謝云殊抬眸,不解其意地看著她。 景曦擺手道:“沒什么?!?/br> 她只是想到謝丞相指著她罵“牝雞司晨”,然而到了他嫡孫嘴里,就成了江山社稷之福。 要是謝叢真聽到他孫子這么說,怕不是要火冒三丈。 她斂了笑容,道:“夜已經(jīng)深了,本宮也該安歇了,謝公子也早些回去休息?!?/br> 話沒說上兩句就要送客,謝云殊神色不變,起身道:“那臣就先回去了?!?/br> 話音剛落,房間外驚呼之聲突然響起,緊接著是嘈雜的腳步聲。 景曦蹙起眉,還沒來得及喝問,只聽腳步聲、鎧甲聲已經(jīng)近在門外,隨行護送的禁衛(wèi)隊長聲音急切:“快去通稟公主,車隊失火了!” 景曦面色一變,快步往窗前走去,謝云殊緊跟其后,神色凝重。 兩扇窗戶被用力推開,此刻本該一片漆黑的夜色里,東南方向亮如白晝,火光沖天,清晰映入了二人的眼底。 那里是晉陽公主鸞駕隨行車隊所在!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九點提前更新明天那一章,明天如果能寫完的話,就接著更新,如果寫不完的話明天就請一天假 第11章 敵襲 謝云殊清清楚楚看到,晉陽公主原本平靜的眼神陡然顯出寒刃般的凌厲之色,她驀然轉(zhuǎn)身,厲聲喝問:“究竟為什么起火,安排人手救火了沒有?” 禁衛(wèi)隊長垂首道:“禁衛(wèi)和驛站中的人已經(jīng)全都開始撲救火勢,請公主留在房間里,公主府護衛(wèi)切勿離開公主左右。” 熙寧帝撥出五百名禁衛(wèi)隨行,景曦另外帶了公主府二百護衛(wèi)。許是不放心禁衛(wèi),能近身保護景曦的,全都是公主府護衛(wèi)。 驛站逼仄,鸞車及一眾運送嫁妝的車不能全部搬進驛站的院子里,索性就將嫁妝車留在了驛站外,夜間由二百名禁衛(wèi)看守?;饎菀黄穑词氐慕l(wèi)就已經(jīng)迅速發(fā)現(xiàn),趕了過去。 “至于起火原因……”禁衛(wèi)隊長道,“火是從丁未號燒起來的,丁未號車旁的火把翻倒,燃起了馬車,夜間風(fēng)大,又接連燎起了前后幾輛車,忙亂中尚未尋見看守丁未號的禁衛(wèi)與車夫,稍后臣定然帶他們來見公主?!?/br> 馬車數(shù)量很多,因此這些馬車就用天干地支對應(yīng)著來編號,丁未號馬車不前不后,約莫正位于車隊中部。 景曦神色稍緩,道:“這樣說來,是看守馬車的禁衛(wèi)擅離職守了?” 禁衛(wèi)隊長:“……是,請公主治罪。” 景曦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鄭大人,你是父皇身邊得用的人,這次父皇是特意指了你來,本宮知道你一向兢兢業(yè)業(yè),不問你的罪,你回京時只要如實告訴父皇,本宮的嫁妝燒了多少,就讓戶部出錢,給本宮補上多少就行了。” 禁衛(wèi)隊長:“……是,多謝公主寬宏?!?/br> 謝云殊:“……” 云秋:“……” 有了晉陽公主這句話,禁衛(wèi)隊長先放了一半的心,退了出去。 景曦這樣說,一是為了安禁衛(wèi)隊長的心,不至于和天子近臣結(jié)仇;二是真的怕嫁妝損失甚大。她默默思考一下,喚了聲承影。 房間里不知何處,突然響起了承影的聲音:“公主,怎么啦?” 景曦問:“那個匣子你拿好了嗎,千萬別掉了!” “放心!”承影原本輕快的聲音瞬間肅然,“就是把我丟了都不會把它丟了!” 景曦:“……倒也不必?!?/br> 公主府的人早就習(xí)慣了承影的神出鬼沒,然而謝云殊和素曉卻沒料到晉陽公主房間里竟然還有個不知藏在何處的年輕男人,素曉當(dāng)即就垂下頭去,掩飾有些古怪的臉色。 謝云殊神色不變,景曦既沒空也沒心情關(guān)心他在想什么,轉(zhuǎn)頭正要吩咐云霞傳公主府護衛(wèi)過來,謝云殊忽然開口。 他道:“公主,臣以為這起火災(zāi)不是意外。” 景曦秀眉一挑,看向他:“你的意思是,這是有人蓄意放火?” 燈火下,謝云殊垂下的長睫在他玉白的面頰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臣不敢妄下結(jié)論,只是公主剛離開京城,當(dāng)晚就發(fā)生火災(zāi),這未免有些太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