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漬青梅 第11節(jié)
尤其是放學前最后一節(jié)課,好脾氣的老高組織了好幾次紀律,效果平平。 到了放學,更是一窩蜂地往出跑。 趙興旺要去城西打籃球,楚一涵也要去城西的奶奶家過周末。 兩人今天和黎簌不順路,是先陪著黎簌買完奶茶才走的。 走過泠水河上的石橋,就到了正兒八經的城東地區(qū)。 這邊的生活條件沒有別處好,過去只靠著大機械廠養(yǎng)活一眾人。后來機械廠黃了,工人家庭都被迫下崗再就業(yè)。 十來年幾乎沒有新發(fā)展,到處破舊。 也只有黃昏時分,夕陽暖光落下,柔化那些破損殘漆,才顯得不那么沒落。 黎簌走到1樓,手機在校服兜里振動。 居然是mama的短信: 【小簌,放學了么?mama打電話給你?】 可能是姥爺這幾天真的聯(lián)系了mama,mama主動發(fā)短信這種事,是很多年都沒有一次的。 黎簌一下子興奮起來,給黎麗回撥過去。 沒料到黎簌這么快打回來,黎麗語氣里有些驚訝:“這么早就放學了?” “我都到家樓下了,現在是冬令時啦,學校早放學半小時,我去排隊買奶茶了,不然還能早回來些?!?/br> 黎簌語氣里有藏不住的歡快,調子上揚,邊爬樓梯邊說,“mama今天不忙么?周末可以休息了?” “mama哪有周末,還在忙,想著那天答應你給你打電話,后來忙得忘了,怕你不高興,小簌會不會怨mama?” “怎么會,姥爺說了,mama一個人在帝都市很辛苦,不能那么不懂事。對了媽,前些天姥爺給我炸麻團了,特別好吃,過年你要是回來,也讓姥爺給你炸吧?香死啦!” 泠城有很多北方的特產,粘豆包和麻團,涼豆汁和冰糕,這些黎簌都超級喜歡。 如果有一天要她離開泠城,一定會想死這些食物。 所以也認為,獨自在大城市生活的mama,會想念這些。 但黎麗對麻團的反應很平靜,只說:“好。” 家屬樓里的居民習慣在秋冬囤積白菜,泠城人存白菜很是厲害,都是論百斤存的。 有一些不要的、掰掉的白菜葉,在運輸過程中掉落在樓梯上,沒人打理。 黎簌這樣一心二用地爬樓梯,一不小心踩到,滑空一步。 她背著沉重書包,頓時整個人往后仰。 但意料中的墜落摔倒并沒有發(fā)生,她身后有個人穩(wěn)穩(wěn)扶住她。 黎簌隱約能看到衣角,和她身上校服同色的布料。 靳睿單手揪著她的外套布料,把人扶穩(wěn),偏頭看她一眼,似乎在確認她是否有事。 電話里黎麗并沒有留意到黎簌這邊的動靜,還在告訴她,已經買了一批冬裝發(fā)快遞寄到泠城,填了她姥爺的名字和電話,讓黎簌提醒姥爺,記得查收。 黎簌崴到腳,有點疼,怕黎麗聽出端倪,急急開口回答:“好的mama,我到家就和姥爺說?!?/br> 視線余光里,靳睿松開她,把拎著的紙袋放在樓梯上。 他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紙巾,撕開,拿出一張包住地上的破白菜葉,把它拿了起來。 黎簌有那么點不自然,但也還是捂著手機,小聲說:“謝謝。” 靳??戳怂e著的手機一眼,沒回應,拿上東西,對她輕點頭,然后先走了。 黎簌崴腳的地方是4樓,她把電話打完,才一瘸一拐地扶著樓梯扶手蹦到家門口,用鑰匙打開門。 屋子里有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她立刻就覺得到了安全地帶,鞋子也不脫了,蹦到沙發(fā)邊躺下,像個老頭,嘿呦嘿呦地哼唧—— “姥爺,我要殘了,剛才走到4樓把腳崴了,啊疼死了,您上回腰疼噴的那個噴霧還有么,我腳腫了?!?/br> 黎簌把鞋脫掉,看著迅速腫起來的腳踝,挺心疼自己。 廚房門響了一聲,她抬眼時,里面出來兩個人: 一個是微斂眉頭的靳睿,一個是又嫌棄又心疼地數落她的黎建國。 “怎么還崴腳了?” 黎建國幫她把鞋擺好,“你先坐好了,一點小姑娘的樣子也沒有,把鞋都穿屋里來了?!?/br> 黎簌自己也覺得,她這個形象在靳睿面前有些丟臉,訕訕爬起來坐直。 腳踝碰到沙發(fā)邊緣,疼得皺起鼻子。 老人家蹲在矮柜邊,拉開抽屜翻了翻,沒找到消腫止痛的噴霧,有點著急:“好像是上次用完了,你等著,姥爺這就下樓給你買去?!?/br> “我去吧?!苯r住著急著想要穿外套下樓的黎建國。 “也好,我這都是老頭了,下樓上樓的腿腳沒有年輕人利索,小睿啊,麻煩你了?!?/br> 靳睿走后,黎簌才開口嘟囔:“姥爺,他怎么在啊......” 腳踝腫脹難受,可如果藥是靳睿買回來,她就不是那么想用了。 黎建國卻笑呵呵:“人家買了點好吃的,給我送過來。你這腳別亂動,一會兒藥回來,噴上就好了。鄰居么,就得互相麻煩麻煩,你來我往,才能長久,知道么?” “誰要和他長久啊!” 黎建國問黎簌,腳是怎么崴的。 黎簌說是踩到了白菜葉,老人家立刻要出門,說不安全,要把白菜葉撿回來。 哼唧著嘴里喊著“疼疼疼”的小姑娘,忽然愣住。 她剛才只顧著怕電話里的mama聽到擔心,現在想起來,那片白菜葉,是不是已經被靳睿撿走了? 他也是怕別人踩到受傷么? 而且他剛剛,還救了她。 這樣想,也許他也沒有變得那么壞...... 外面冷風陣陣,吹得柳樹枝條像瘋子一樣亂晃。 靳睿拎著藥進門,額角有可疑的汗跡。 他把藥盒拿出來,丟給黎簌:“噴?!?/br> 黎簌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做賊似的,沖著靳睿招手:“你,過來點?!?/br> 靳睿走到沙發(fā)邊,被眼前的小姑娘拽住袖子。 她仰著頭,壓低聲音,神秘兮兮:“我有一天早晨,聽到你的電話,有人說你是兇手。所以,你...真的殺人了么?” 第10章 偏差 他說他想! 靳??现鲃舆^來,黎建國是真的高興。 隔著廚房門板,都能聽到他混在老舊排油煙機重音里的哼唱,斷斷續(xù)續(xù),唱著“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食材下鍋,鐵鏟和鐵鍋叮當響。 氛圍溫馨,但黎簌剛剛問了什么? “你真的殺人了么?” 黎簌很緊張,攥著靳睿衣袖的手不自覺收緊,指節(jié)泛白而不自知。 她這樣問,并不是突然,在心里早已經悄悄猜測過很多次。 那天早晨聽見電話里質問靳?!敖A洋”的去向,又說他是兇手,黎簌心里冒出無數種推斷。她知道“靳華洋”是靳睿爸爸的名字,小羽阿姨接到他的電話時候,常常甜蜜溫柔地喚他,“華洋”。 因此,她隱憂地認為,靳睿爸爸的“失蹤”和靳睿有關。 還有他腰側那處,一直令她耿耿于懷的傷...... 對未知危險的恐懼,以及和靳睿關系的冷淡,讓黎簌一直沒能問出口。 今天既然問了,她是打算問到底的。 “或者說,你是把你爸爸殺了么?”黎簌問這句時,緊張得都有點上牙磕下牙,越說聲音越小。 好像稍有不謹慎,剛才那個在樓道里撿起白菜葉子的人,就會翻臉給她來個滅口。 但面前站著的人,顯然沒有她這種緊張。 靳睿甚至略含輕蔑地笑了一聲,神情寡淡:“我倒是想?!?/br> 他說他想! 他想殺了他親爸! 黎簌從小就是紙老虎,平時看著咋咋呼呼的,其實風一吹就倒。 小時候也是這樣,她會趁著大人不在家,慫恿靳睿偷摸打開電視給他放《名偵探柯南》的光盤看。 結果看到一集“藍色古堡殺人事件”,古老城堡地下密室里躺著一具骸骨,差點沒嚇死黎簌,把靳睿手腕都掐紫了。 那個星期,遭殃的靳睿鋼琴課請了假,理由是手腕受傷。 陳羽去世時,沒有任何一個人,為她落淚過。 可能是黎簌因為陳羽去世的事情哭過,靳睿隱約也存有動容。 現在想想,也只有黎簌,為他mama的去世,驚天動地大哭過。 他瞧著黎簌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就知道這小姑娘指不定心里怎么想他。 靳睿把衣袖從她手里抽出來:“答應過我媽,違法亂紀的事兒不做。我也不是神仙,殺了人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br> 黎簌反應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大驚小怪了。 法治社會,打架都要進局子的,甭說殺人了。 真要是所謂的“兇手”,還能讓他跑回泠城來? “那,為什么那個女人說你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