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錢大夫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女子治病救人，他就已經(jīng)很不爽了。沒想到自己只不過質問一句，對方就出言不遜，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女子，簡直就是毫無教養(yǎng)。

    衛(wèi)蓁不想跟無聊的人多理論，若不是大庭廣眾之下，她非得懟得他啞口無言。不過，現(xiàn)在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知道哥哥的處境，所以來到婁國王都之后很少出來，就是不想給哥哥惹什么麻煩。

    衛(wèi)蘇當然知道她的顧慮，也曾勸她：“沒事的，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像在潁陽城一樣的，有哥哥在，還怕護不住你嗎？”

    衛(wèi)蓁當然知道哥哥是不想約束她，可是哥哥能為她著想，自己為什么不能為哥哥著想呢？這里畢竟不是潁陽城，他們客居于此，能為哥哥減少點麻煩最好。她就算不外出行醫(yī)，可家中布置的實驗室，她自己做研究，照樣可以很開心。

    衛(wèi)蓁固執(zhí)起來，衛(wèi)蘇也拿她沒有辦法，但凡是她決定了的，衛(wèi)蘇都會大力支持。既然衛(wèi)蓁堅持，衛(wèi)蘇也只能依她。

    今日是要去官衙找哥哥的，結果卻在路上遇到這樣的事，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觀，只能出手了。她不怕別人說什么，只要自己手底下能救活人，她就很開心了?，F(xiàn)在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豈不是舍本逐末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給哥哥多做兩樣藥膳。

    錢大夫看衛(wèi)蓁要離開，自以為得理，不依不饒，“女人行什么醫(yī)？在家相夫教子方是大義。哼！什么人都能學醫(yī)治病了，真當醫(yī)術是阿貓阿狗都能學的嗎？”

    “呵呵，你這老頭，可是連阿貓阿狗都比不上呢！”人群中一個聲音傳來。將衛(wèi)蓁即將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不過衛(wèi)蓁卻一臉欣喜，她知道，這是哥哥來了。

    錢大夫聞言，大喝一聲道：“什么人，口出狂言？”

    人群分開，衛(wèi)蘇緩步而出，冷笑一聲，“我只知道有德行之人必會受人敬重，所謂敬人者人恒敬之。既然為老不尊，那還真沒有必要敬著?！?/br>
    錢大夫面色漲的通紅，他行醫(yī)幾十年，還從來沒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過?！柏Q子小兒，老夫所言俱是正理，治病救人非兒戲，不是誰都可以胡來的?！?/br>
    衛(wèi)蘇慢悠悠的道：“治病救人的確不是兒戲，可是剛剛有人打著仁德醫(yī)者的名號卻見死不救呢?！?/br>
    見錢大夫還想辯駁，衛(wèi)蘇直言道：“你身為醫(yī)者應該知道，醫(yī)者父母心。無論男女老幼在醫(yī)者的眼中，那就是病患，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敢問你做到了嗎？”

    衛(wèi)蘇的話擲地有聲，所有人都聽得熱血沸騰起來。當衛(wèi)蘇問出最后那句話后，所有人看向錢大夫的目光都有些古怪起來。

    這位錢大夫邑安城中大多數(shù)人都認得，因為其本事是有的，故而多多少少有些自傲。百姓誰不知道他這人向來對待病人都是兩張面孔，甚至有窮人他直接推拒在門外的。哪里有半點的醫(yī)德。

    被衛(wèi)蘇拆穿，錢大夫面上掛不住，“老夫說的是女子行醫(yī)一事……”

    “女子也是人，怎么就不能行醫(yī)了？只要能治病救人，女子又如何？你這般看不起女子，莫不是你的生身之母不是女子？”

    “好！說得好！哈哈哈……”圍觀之人莫不大笑起來。

    “這位郎君說得太好了，醫(yī)者父母心，有的人就是狗眼看人低?！?/br>
    “是啊，若是醫(yī)術高，醫(yī)德好，管他是不是女子行醫(yī)，只要能救命就行?！?/br>
    眾人議論紛紛，全都偏向于衛(wèi)蘇這邊。衛(wèi)蓁見此情形，抿唇笑了，還是哥哥厲害，幾句話功夫就能懟得人啞口無言。

    錢大夫見勢不妙，也就有了開溜的想法，趁著別人不注意，就往人群外溜。不知誰開了個頭，朝著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其他人也有樣學樣起來，恨不能用唾沫淹死他。錢大夫雙手袖子捂臉，狼狽逃竄，今日恐怕的他最丟臉的一次了。

    既然錢大夫都走了，留下也沒意義，衛(wèi)蘇便也拉著meimei離開。

    有人不禁問道：“那位郎君說話很有道理，只不知道是何人？”

    這話一出來，突然有人一拍腦袋，疑惑道：“我怎么看他像是小司徒衛(wèi)大人？”

    這人曾經(jīng)遠遠的見過衛(wèi)蘇一面，只是今日衛(wèi)蘇未著官服，只穿了一身布衣。所以一開始也沒多想，現(xiàn)在提起來，越想就越覺得是了。

    “什么叫像是？明明就是衛(wèi)大人好不？”有人肯定道：“聽說衛(wèi)大人有一meimei，是潁陽學宮溫先生的義女。剛剛那小娘子，可不就是衛(wèi)大人的meimei么?！?/br>
    “嘩~”原來如此，難怪了，溫先生的義女，那本事可比錢大夫要大多了。衛(wèi)大人是好的，為民做主，他的meimei自然不錯。

    公子懷目光落在衛(wèi)蘇衛(wèi)蓁身上，若有所思的說道：“看樣子他們兩兄妹感情甚篤啊。”

    早在衛(wèi)蘇出現(xiàn)時，宋慶就放下心來，有衛(wèi)蘇在，衛(wèi)蓁就不會有事。

    宋慶挾了一口菜，笑瞇瞇的道：“這是自然，衛(wèi)家小妹可是衛(wèi)蘇的眼珠子。兩兄妹一直以來相依為命，衛(wèi)蘇是絕不會讓衛(wèi)蓁受半點委屈的?！?/br>
    聽說衛(wèi)蓁最開始在潁陽城行醫(yī)布藥之時，絕大多數(shù)人都持反對意見的，就連溫先生也不贊同衛(wèi)蓁出去拋頭露面行醫(yī)。但是衛(wèi)蘇一力承當，這才讓衛(wèi)蓁如愿，若沒有衛(wèi)蘇，衛(wèi)蓁就算學得高明的醫(yī)術也無用武之地。

    宋慶這話，讓公子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他笑著招呼道：“來來來，喝酒喝酒?！敝劣趧倓偛铇涞氖虑?，他此時也不再提及。

    回到府中之后，公子懷立馬找來了許暄。

    公子懷急切的模樣，讓許暄猜不透是何意。也不知是不是朝中遇到什么事情，可最近他也沒有聽說婁國有什么大事發(fā)生啊。

    許暄還算鎮(zhèn)定，悠悠然行了個禮。

    公子懷手一揮，還沒等許暄開口問，就急切的道：“許先生，當初說調(diào)查衛(wèi)蘇身邊人的事，現(xiàn)在如何了？”

    原來是這件事，許暄松了一口氣，當初公子懷發(fā)話之后他就去查探了。衛(wèi)蘇只身來到婁國，身邊真沒有什么走得近的人。唯一算身邊比較親近的，也只有官衙中的小吏了，他使人不動聲色收買小吏，只是小吏畢竟是小吏，除了衛(wèi)蘇的一些日常，其他根本就沒法更近一步。

    一時間沒有任何進展，他也正為此事頭疼，認為或許可以換一個方向。他近日也想了另外一個辦法，也正想跟公子懷提出來，沒想到公子懷竟然先問起來了。

    許暄將事情都如實說了，最后道：“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br>
    一開始公子懷聽到這么久了還沒什么進展，頗有些煩悶。見許暄這么說，便讓他說說看。

    “我們或許可以用美人計，看衛(wèi)蘇喜歡什么樣的，再投其所好。”

    公子懷搖搖頭，“這個怕是行不通，你可知當初衛(wèi)蘇剛來之時，大王就送過美人？只是聽說他碰都沒碰一下，直接送給了他的meimei做丫鬟？”

    此事許暄還真不知道，心中挫敗感油然而生，這衛(wèi)蘇還是人嗎？送上門的美人都不要？圣人都沒他這般守身如玉吧？

    公子懷卻接著道：“你對衛(wèi)蘇的meimei衛(wèi)蓁了解多少？”

    “……？”公子懷為何突然提起衛(wèi)蘇的meimei來？當初他在潁陽學宮之時，也曾見過，不過就是個十多歲的黃毛小丫頭罷了，還認了溫先生做義父的。只是到后來，他離開了潁陽學宮，便沒聽說過衛(wèi)蘇meimei的事了。

    公子懷聽了許暄的話，點點頭，“現(xiàn)在本公子有了一個對付衛(wèi)蘇的辦法，那就是從他的meimei衛(wèi)蓁入手?！?/br>
    許暄一怔，沒想到公子懷會這般說，遲疑的道：“主子可是有了具體的想法？”

    公子懷走來走去，似乎在思考，只要將衛(wèi)蘇的meimei掌控在手中，還怕衛(wèi)蘇能不乖乖聽話？衛(wèi)蘇若能為我所用，那么自己的勢力毫無疑問會大增，將來王子裔繼位，自己位極人臣，朝中將無人能及也。

    第115章

    公子懷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主意, 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本公子自有分寸，若能拉攏衛(wèi)蘇，此事也不是不可行?！惫討芽隙ǖ恼f道。

    拉攏？許暄皺眉, 他已經(jīng)視衛(wèi)蘇為人生中第一大敵。如果公子懷不能與之為敵, 反而行拉攏之事, 那么自己就很難扳倒衛(wèi)蘇了。

    “主子想如何拉攏？”許暄不動聲色的問。

    公子懷想起那個明艷少女, 她有著別人身上看不到的靈氣，更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的那種自信。哪怕公子懷見識過無數(shù)的美人，就連貴女王女也很難與之相比。她身上的那份優(yōu)雅自信的美是當世的女子身上所沒有的。

    “本公子聽聞那衛(wèi)家小娘子尚未許配人家?！惫討涯樕下冻鲆荒ǖ靡獾男? “雖然年歲稍微有些大, 但是看在她哥哥衛(wèi)蘇的面上, 本公子也不必計較這許多了。”

    許暄心中一咯噔，原來公子懷打得是這個主意。如果這事情真的成了，衛(wèi)蘇為了meimei想來也會依附于公子懷。那時候有了衛(wèi)蘇，自己在公子懷面前可什么都不是了。

    許暄攥緊了拳頭, 此事他一定要阻止才是, 否則……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公子懷改變主意的？他腦袋里飛快想著辦法，只是一時間卻也難有確切的想法。

    他抬起頭來, 盡可能的阻止道：“主子, 衛(wèi)家女適齡之際卻不曾出嫁，會不會有什么難言之隱？主子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公子懷卻毫不在意, “本公子后宅之中美人眾多, 多她一個也不多, 若是她乖巧聽話養(yǎng)著也就養(yǎng)著了?！?/br>
    看來公子懷已經(jīng)是鐵了心了，許暄還待說些什么, 卻望進公子懷那雙幽深陰沉的眼睛里。他心中猛地一跳, 遂不敢再言。

    公子懷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警告道：“本公子素來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本公子養(yǎng)著你們，尊稱你們?yōu)橄壬?，你們該不會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吧？你們的責任就是替本公子出主意，查漏補缺，而不是要人告訴本公子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一個人若是有了私心，那就沒有任何的作用了，你跟了我這么久，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許暄心中大駭，連忙跪下請罪，“主子，小的明白，小的自然以主子的意愿為主。”

    公子懷這才滿意的笑了，點點頭讓他下去。

    許暄走出門外，冷風一吹，幾乎打了個寒顫。這才發(fā)覺他后背冰涼一片，不知道什么時候冷汗已經(jīng)將他的背心全打濕透了。

    公子懷不是個蠢人，他多少知道一點自己的想法，才會說出這番話來敲打自己。所以在衛(wèi)蘇的事情上，他必須得拿捏好分寸，否則以公子懷的性子，必定不會輕饒。

    他不能急，還得先順了公子懷之意，到時候在尋找機會吧。

    公子懷派了不少人去打聽衛(wèi)蓁的消息，只可惜，衛(wèi)蓁入婁國以來，確實鮮有出現(xiàn)在人前。那日若不是宋慶在場，他也未必就能知道衛(wèi)蓁的身份。

    公子懷甚至還破天荒的去了衛(wèi)蘇府上拜訪，旁敲側擊的打聽衛(wèi)蓁的消息。只可惜，衛(wèi)蘇這小狐貍將meimei保護得太好了，他什么都沒能探聽出來。

    原本還奢望能再見一面衛(wèi)蓁，卻影子都沒見一個。

    對于公子懷的反常，衛(wèi)蘇心中也有些嘀咕。公子懷與他一向不睦，突然間示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衛(wèi)蘇雖然不怕他，可總還是提防一點的好。

    冷雨中，一個身影身著蓑衣，頭戴草笠，匆匆行走在小巷中，因為下雨的緣故，道上并沒有什么人，不過這人還是將草笠往下壓了壓，盡量低頭遮住自己的臉。

    趙家酒肆，趙家娘子正靠著圍爐打瞌睡。這個鬼天氣，成日里雨綿綿，讓人出門不得，她這酒肆買賣自然就淡多了。

    現(xiàn)在她當家的在衛(wèi)大人手底下做事，做的可都是百姓信服的好事?，F(xiàn)在他們可不像以前那般人人見到都退避三舍，反而左鄰右舍的見到都熱情打招呼，買賣也比以前好到不知哪里去了。也就這幾天，天公不作美，酒肆才清冷了許多。

    總算有個人進了酒肆，趙家娘子心中一喜，連忙打起精神來。正要招呼，卻見那人取下頭上的草笠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啊，原來的許先生來了，今兒個天冷又下雨，怎的這會兒過來？快些進來坐坐，我給你燙壺酒暖暖身?！壁w娘子熱情招呼道。

    這個許先生是這里的老客了，看著斯斯文文的，出手也十分大方，又與她家當家的投緣，所以趙娘子見到他也當成了自家人一般。

    許暄笑了笑，見里面并沒有人，很滿意的笑了，“多謝趙嫂子了。也只有這種天氣，才沒有什么事情做，故而可以出來會友，今兒個想來趙大哥沒上衙吧？”

    趙娘子笑瞇瞇的道：“沒有，沒有，今日正好他休息，你運氣倒也好，每次來都能碰到他。我這就叫他出來?！?/br>
    趙娘子大大咧咧的，完全沒有注意到許暄虛偽的假笑下眼中透過鄙夷之色。

    許暄選了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了下來。不多時，就見到趙忠趿拉著鞋從里屋出來了，一見到許暄，高興的道：“許老弟，這個天怎么出門子來？你那里事情忙完了？”

    許暄笑道：“我那里也就幫主子處理一些日常事務，最近也不是特別忙。今日運氣也還好，趙大哥沒有上衙，正好我們兄弟二人可以好好喝幾杯?！?/br>
    “正是，正是。”趙忠笑著點頭坐到了許暄對面。

    趙娘子已經(jīng)溫好了酒，又弄了幾個下酒菜一起端了過來。笑著招呼道：“今日既然都沒什么事，那你們兄弟二人，可要多喝一點。許先生來我們這里就不要客氣，有什么要求盡管吩咐一聲就行。”

    許暄笑著謝過，趙娘子轉身去忙別的了，這才與趙忠扯開話題?！摆w大哥最近在官衙可忙？”

    趙忠給許暄倒了一杯酒，搖搖頭，“現(xiàn)在官衙一切都上路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我們最多也就開春播種或者秋日收稅之時忙上一點，現(xiàn)在這個時候正是清閑之際?！?/br>
    現(xiàn)在衛(wèi)大人一系列的措施出來，整個官衙的風氣都煥然一新。他還在慶幸呢，幸好當初決定回去，才能跟著衛(wèi)大人做出一番事業(yè)。

    現(xiàn)在他走在路上，誰人見了他不笑著招呼問候一聲？甚至還有受過恩惠的，偶爾還會送上一些自己做的面餅，或者自家地里新鮮的菜。不過衛(wèi)大人有令，官衙中人不得收受百姓半點恩惠，否則只要被他知道了，那就直接收拾東西滾蛋。

    有了這句話，眾人自然遵守，這樣一來，他們在百姓中的口碑也就更上了一層樓，他們自然與有榮焉。

    許暄充滿艷羨的口吻，“你們衛(wèi)大人實在是難得的人才，硬是將一個爛攤子給打理得順順當當?shù)?，將整個的局面都扭轉了?！?/br>
    說起這個，趙忠面上露出驕傲自得之色，“那是當然了，衛(wèi)大人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神仙轉世，下來拯救世人的?！?/br>
    這話也不是他自吹自擂，那是四郊百姓一致認同的，隨便出去問問，百姓都會這般說。

    許暄嘴角抽了抽，端起酒杯敬了趙忠一杯，“的確，這兩年衛(wèi)大人為百姓做了不少的事情，也難怪百姓會尊敬無比了。不說百姓，就說朝中眾臣，誰不交口稱贊？”

    這話說到了趙忠的心坎里，他很是高興的一口飲下杯中酒，招呼著許暄吃菜。

    許暄笑笑，繼續(xù)道：“衛(wèi)大人的風頭一時無兩，我是看出來了，衛(wèi)大人一遇風云便化龍，將來前途無量啊。現(xiàn)在朝中貴人哪個不想拉攏衛(wèi)大人？就連咱們國君也十分看重衛(wèi)大人的?！?/br>
    趙忠聽得津津有味，他知道許暄是在幫世家做事的，對于朝廷中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得比他們這些人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