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思索了一番，王子奚，并不熟。不過他剛剛離開講學之處時，的確有人叫住他，說是有事情找他說。那人好像就是叫做王子奚的吧？不過，自己哪有功夫聽他說話，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什么時候就惹到這個什么王子奚了，遂搖搖頭，“不知！”

    阮稷一聽他根本不承認，立馬火大起來，阿奚明明說的就是因為秦湛，這人竟然不敢承認，真是豈有此理！

    “不知？”阮稷氣笑了，“我告訴你，不管你承不承認，今日都難逃一劫，今日我非要替阿奚出了這口氣。”阮稷惡狠狠的道。

    秦湛不想在這里耽擱時間，既然與他說不通，那就沒必要理他。轉(zhuǎn)身想離開，然而阮稷已經(jīng)讓仆從包抄過來，攔住了秦湛的去路。

    阮稷這才緩步走上前來，得意洋洋，“別想逃，有本事就打贏了我們，”

    秦湛眼睛微微一瞇，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隨即又恢復了和平日里一樣波瀾不驚的面貌來。

    “我一般不會動手?！鼻卣筷愂鍪聦?。

    阮稷冷笑，管你動不動手，他早就看跟荀祁一伙的秦湛不爽了，這次能收拾收拾他，讓他長長教訓，讓他知道什么人該惹，什么人不該惹。

    潁陽學宮不許學子打架斗毆，可私底下到底也管不了這許多。況且這些人還都是各國王孫公子，就算在王宮中不受寵，可身份在那里擺著的，來到這里也是橫行無忌慣了的，哪里會懼怕這些。總而言之一句話，誰的拳頭硬，誰就為王。

    阮稷剛一揮手，一句讓人上去湊人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眼前一花，一道影子已經(jīng)迎面襲來。

    他還來不及反應，臉上一痛，已經(jīng)重重的挨了一拳。

    阮稷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從來都是自己吩咐仆從下手，他自己從未親自動過手。而今日秦湛這般，一句話不多說，人已經(jīng)沖了上來，讓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阮稷幾乎懵圈了，這個混蛋怎么不按套路來？一個王子，怎么能親自出手？秦湛這個怪物，如此打架實在是有失體統(tǒng)。他手忙腳亂想要避開，秦湛卻像是黏上了他，甩都甩不掉。

    秦湛盡挑他的軟肋下手，不可謂不狠。阮稷被挨了好一頓毒打，氣急敗壞的嚷道：“一群廢物，還不快給本王子把人拉開?！薄?/br>
    仆從見此情形，早就驚呆了，此時聽到阮稷的命令才忙上前想幫自家主人將人拉開，然而秦湛對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等人上來，他早就躲開來。

    阮稷“哎喲哎喲”叫喚半天，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來，見到氣定神閑立到一旁的秦湛，心中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罵道：“一群廢物，還不給我上！此番有功者，本王子必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此話一出，原本還猶豫對方身份的人什么想法都沒了，所有人都叫嚷著撲上前去。

    秦湛眉頭一皺，他也不怵，只是覺得時間浪費在這么一群人身上，實在是不值得。

    從小就跟荀祁打架打過來，誰還沒點打架技巧？秦湛面對這群人，簡直就是小兒科。只不過，小路轉(zhuǎn)角處傳來動靜，剛想要還手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馬收回手，等這群人撲上來，他巧妙的騰挪轉(zhuǎn)移，倒也減輕了不少落在身上的力道。

    衛(wèi)蘇過來之時，就看到了秦湛被人圍毆的這一幕，“住手，你們在干什么？”衛(wèi)蘇出聲喝止。

    原本看秦湛狼狽的阮稷聽到聲音，心中一愣，媽的！怎么碰上他了？

    衛(wèi)蘇已經(jīng)快步走上前去，拉起秦湛。此時的秦湛可憐兮兮，原本一絲不茍的發(fā)髻被抓亂了，嘴角處還有一抹青紫，一雙眼睛看過來，委屈又無助，看在衛(wèi)蘇眼中，簡直心疼壞了。

    輕聲安撫了他幾句，衛(wèi)蘇才轉(zhuǎn)頭看向阮稷，神情嚴肅，“阮稷！學宮之中不得打架斗毆，你把什么規(guī)矩都忘了嗎？今日這事，我會匯報給祭酒大人，讓他處置?！?/br>
    阮稷縮了縮脖子，學宮中的規(guī)矩他自然知道，祭酒大人處置的話，自己不又得關幾個月緊閉反省自身，那日子可不是人過的。

    阮稷張了張嘴，他也很委屈好吧？明明就是秦湛先動的手，看看他臉上的傷，不比秦湛的輕多少。

    “憑什么，是秦湛先動的手?！比铕⒐Ｖ弊硬辉刚J錯。一股子中二病氣息撲面而來。

    衛(wèi)蘇看向秦湛，秦湛低著頭，“衛(wèi)先生，我本想趕著回去的，就被王子稷給堵住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揚言絕不放過我。湛自認沒有什么地方得罪過王子稷……結果先生也看到了?！?/br>
    秦湛的話很有心機，他絲毫沒有提自己先下手為強，將阮稷打了的事。只是提了事情的起因和結果。結果嘛！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睛里都看到的。

    而衛(wèi)蘇看到的正是秦湛被一群人圍毆，心中已經(jīng)先入為主。加之他在學宮這么久，也了解了各位王子的作風，這阮稷也不是頭一回犯這樣的錯了。見阮稷還狡辯，更氣不過，“再加罰你抄學宮學規(guī)百遍?！?/br>
    阮稷：……這叫什么事兒？明明他也挺無辜的。怎么錯就全在他一人了？

    低著頭的秦湛嘴角上揚，示之以弱，果然有用，衛(wèi)先生誠不我欺，他這也算是活學活用了。他臉上的傷看著嚴重，其實這根本就不算什么，能換來衛(wèi)蘇的憐憫心疼，他受點拳腳也值了。

    想他幼年之時，他被人欺負，十有八九都只能挨打，漸漸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知道如何避過要害，如何能讓自己不受傷。

    再后來，認識了王子祁，他們倆合力反擊，下手快準狠，拼死也不會讓對手好過，打起架十有八九都不會輸。反而與他們作對的，見識了他們的狠勁，逐漸不敢再招惹他們。

    衛(wèi)蘇關心秦湛的傷勢，遂不再多言，拉住秦湛，“我先帶你去溫先生處拿藥擦擦，再檢查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受傷的地方?！?/br>
    秦湛瑟縮了一下，縮回被衛(wèi)蘇拉著的手，喃喃道：“我沒事，用不著麻煩。”

    衛(wèi)蘇眼尖，見到秦湛腕上的紅腫，哪里就肯由得他說沒事就沒事了的？明明就有事，被打成這樣子，還說沒事。他不由分說便將人給帶走了。

    留下一臉無辜懵逼的阮稷風中凌亂，他可以解釋的！明明就是秦湛先動的手！他不要被祭酒大人處置啊！

    溫先生此時也已經(jīng)回來了，正在查看自己給衛(wèi)蓁布置的任務。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衛(wèi)蓁天賦絕高，很多事情都是一點就通，讓溫良不由慶幸，自己收下衛(wèi)蓁是多么英明的決策，自己的衣缽總算能傳承下去發(fā)揚光大了。

    “溫先生，溫先生！快點幫我看看，開點治外傷的藥！”衛(wèi)蘇還沒進門，聲音已經(jīng)先到了。

    溫良疑惑，先前講學不還好好的嗎，這會子要什么外傷藥？還沒反應過來，衛(wèi)蓁已經(jīng)搶出門去了，“哥哥？哥哥可是哪里傷著了？”

    看到衛(wèi)蓁焦急的小臉，衛(wèi)蘇一愣，“額……不是我傷到了，是王子湛……剛剛受了些外傷，應該也不嚴重的?！?/br>
    衛(wèi)蘇后悔剛剛沒說清楚，忘記阿蓁也在這里，讓她白白擔心一場。

    衛(wèi)蓁上下大量衛(wèi)蘇，確定了沒事兒，這才松了口氣，哥哥沒事兒就好。

    此時趕著出來的溫良見這一幕不由笑出聲，“你這丫頭，你哥哥好著呢，盡瞎擔心?！?/br>
    衛(wèi)蓁不服氣，“自己的哥哥，做meimei的怎么可能不擔心？”

    “好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吧?！睖亓伎戳艘谎矍卣?，“怎么傷成這樣，進來再說吧?！?/br>
    衛(wèi)蘇拉著秦湛進去，將事情說了一遍，溫良替秦湛檢查了一下，這些傷只是看起來嚴重，其實并沒什么大礙。衛(wèi)蘇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

    溫良很快就調(diào)制好了外傷的藥，是去腫止痛的，囑咐每日里擦傷口。

    衛(wèi)蘇接過藥，“現(xiàn)在我?guī)湍悴烈淮嗡幇?，早點上了藥就少受點罪?！?/br>
    秦湛點點頭，感受到衛(wèi)蘇指腹帶來的溫熱，心中莫名有些酸澀。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的關心。

    “怎么了？疼嗎？”衛(wèi)蘇看他眼眶微微濕潤，還以為自己下手弄疼他了。一邊問，手下更加小心輕盈起來。

    秦湛搖搖頭，聲音有些哽咽，“不疼?！?/br>
    衛(wèi)蘇還在疑惑不疼怎么會難受的哭了，就聽秦湛低聲道：“從小到大，湛受傷從來沒有人心疼，更沒人替湛擦過藥。每次湛都會忍著疼，反正忍忍就過去了?！?/br>
    衛(wèi)蘇心中一緊，這小子，怎么就這么惹人心疼？唉！畢竟還是個孩子啊，他究竟受了多少的苦，才會有這樣的忍性。

    他左手輕輕拍拍秦湛的腦袋，嘆氣道：“有我在，就沒人敢欺負你了，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都可以來找我，我會幫你解決的，知道嗎？”身為學宮先生，對于學生就應該有保護的義務。

    秦湛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先生，你是第一個對湛這么好的人，將來湛必不負先生！”

    第55章

    衛(wèi)蘇并沒有將秦湛的話放在心上, 這種事本來就是他一個先生應該做的。哪里還會求日后報答什么的？

    擦完藥，將剩下的交給秦湛，又仔細叮囑了一定要按時記得擦藥。

    秦湛點點頭, “對了, 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了，什么時候開始造紙呢？”

    衛(wèi)蘇這才想起這件事，這些天被端木嵩那幫墨家人給輪番轟炸，都快忘記正事了。自從端木嵩找過衛(wèi)蘇之后, 墨家子弟一個個登門拜訪，求他講解水車的制作，對墨家的看法，或者灌輸墨家如何如何好的思想。顯而易見的，一個個巴不得將他拉入墨家陣營中。

    衛(wèi)蘇有時候想，這應該是端木嵩故意派人來整他的吧？就因為自己失約, 所以派門中子弟來擾他，讓自己煩不勝煩, 端木嵩這個老狐貍就開心了。

    不得不說衛(wèi)蘇的想法還真猜中了幾分, 不過端木嵩除了讓衛(wèi)蘇清閑不下來, 主要還是想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 看看輪流戰(zhàn)術能不能讓衛(wèi)蘇改變主意，好加入他們墨家陣營。

    只不過衛(wèi)蘇態(tài)度堅決, 他們也是徒勞無功。

    好在前兩日衛(wèi)蘇借口準備講學之事, 閉門謝客, 這才將這些人拒之門外。他這才得以清凈下來。

    衛(wèi)蘇還打算去一趟陶家，將這件事兒給陶家說說, 讓陶家準備準備后續(xù)的宣傳推廣事宜。

    “嗯, 我知道了, 再等幾天吧，等我將事情都安排妥當，就開始實施計劃。”衛(wèi)蘇點點頭，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幾天時間就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問道：“對了，之前你說送信給你父王之事，可有什么進展么？”

    秦湛臉色沉下來，搖搖頭，“并無?！?/br>
    衛(wèi)蘇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不用著急，這件事慢慢來，人心都是rou長的。自己的親生兒子，再怎么疏離，也是血脈相連的。”

    秦湛不屑的扯扯嘴角，眼里泛起冷意，什么血脈，我巴不得沒有這樣血脈羈絆才好。不過，既然有了牽連，那我無論如何也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見秦湛乖巧的點頭，衛(wèi)蘇不禁揉了揉他的腦袋，嘆了口氣，“我會幫你的，至少也要你能夠在西秦王室中站穩(wěn)腳跟，不至于被當成墊腳石?！?/br>
    “行了回去早點休息吧，這些日子你也累得不行?！?/br>
    “湛不累，能為先生做些事情，湛很榮幸！”

    衛(wèi)蘇很欣慰，這樣懂事的孩子可不多?。?/br>
    秦湛駐住腳，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乖巧的表情收斂起來，露出原來淡漠的樣子，只是嘴角輕輕上揚，顯示出他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好。

    聽到衛(wèi)蘇前來拜訪的消息，陶家大開中門，陶家主親自帶著人迎接出來。

    “哈哈哈！今日一早喜鵲便在枝頭叫的歡，老夫就知道有喜事到來，原來是衛(wèi)郎君親自上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碧疹M臉喜氣。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陶睢這陣子可謂是滿面紅光，走路帶風啊。水車帶來的名利地位就不說了，他最欣慰的還是，自家子弟如愿進了潁陽學宮，以及衛(wèi)蘇真的憑借一己之力做了學宮先生。

    他現(xiàn)在見到其他幾家家主，也終于能眼眉吐氣一番了。想起他們特意上門，旁敲側擊打聽消息，他就忍不住好笑至極，以前他們有多瞧不起陶家，現(xiàn)在就有多低聲下氣，怎不令他老懷大慰。

    說起來這一切都是衛(wèi)蘇來了之后帶來的，陶四一生放蕩不羈，最最正確的事就是結交了衛(wèi)蘇，更是將衛(wèi)蘇帶回陶家，讓陶家能跟著沾光。

    “何勞陶家主親迎？衛(wèi)蘇不請自來，多有打擾。”

    “哪里的話，陶家就是衛(wèi)郎君的后盾，衛(wèi)郎君只管將陶家當成自家，隨時隨地都可以過來?！?/br>
    陶睢將衛(wèi)蘇迎進廳堂，客套了一番，才說起正事來。

    “衛(wèi)郎君，這個紙真的能代替竹簡么？”陶睢聽完衛(wèi)蘇的來意，若有所思，他不是不相信衛(wèi)蘇。正是因為相信，才會想多了解一下。

    衛(wèi)蘇喝了一口茶，點點頭，“竹簡始終笨重，讀書人難以攜帶。而用紙成書，輕便，隨時隨地可以取用，最重要的是其造價廉價，可以省不少的力氣?！?/br>
    衛(wèi)蘇將紙的作用以及利弊都說了，相信沒有人會不心動。陶睢身為一家之主，更是清楚其中的要義。

    如此一來，用紙代替竹簡，受到世人的追捧的話，可以說他們陶家在天下讀書人心目中的地位又大大不一樣了。

    衛(wèi)蘇究竟是怎樣的人？什么新奇的事物都有研究。他們陶家真的很慶幸遇上衛(wèi)蘇，這更讓陶家主堅定了一個信念，無論如何也要護住衛(wèi)蘇，跟著衛(wèi)蘇的步伐，少不了陶家的好處。

    他心中也明白，衛(wèi)蘇能選擇他們陶家也是帶著感恩之心的，否則潁陽城四大家族，哪一家不比陶家好？只要衛(wèi)蘇發(fā)話，沒有人不愿意與之合作的。衛(wèi)蘇能首先想到陶家，也是惦念之前的恩情。

    其實說起來，衛(wèi)蘇并不欠陶家什么，反而陶家依靠著衛(wèi)蘇得了不少好處。衛(wèi)蘇有情有義，陶家也必不相負。衛(wèi)蘇的本事是他們有目共睹的，在未來，陶家的前途將無可限量。

    “衛(wèi)郎君，你只需要吩咐一聲，該如何做，陶家絕無二話?！碧疹⌒闹性缇兔靼鬃约涸撊绾稳プ?，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衛(wèi)蘇笑了，跟聰明人合作，就是爽快。陶家主全心全意的信任，讓衛(wèi)蘇很高興，“其實也并不難，每一樣新生事物，都需要宣傳，才能廣為人知，所以前期的宣傳很重要。到時候首批出來，我會給學宮中的先生試用，有了他們的肯定，想來宣傳起來也會容易許多?！?/br>
    陶家名下產(chǎn)業(yè)眾多，自然知道衛(wèi)蘇所說的宣傳，就是打響口碑，只要人們口口相傳，其效果是難以想象的。再加上學宮中的先生支持，還怕天下的讀書人不趨之若鶩。

    陶睢連連點頭，對于衛(wèi)蘇竟懂得這些彎彎繞繞佩服不已。衛(wèi)蘇一個農(nóng)家子，對于商家之事也了如指掌，難不成真有這樣的天才能生而知之？要知道他們這些家族產(chǎn)業(yè)與商賈是脫離不開的，一個大家族，這么多人要養(yǎng)活，還需要維持人際關系，產(chǎn)業(yè)就很重要了。

    哪怕是他們也是需要從小耳濡目染，要專人教授才能掌握這些東西，當然，還得看子弟的天分才行。

    “后續(xù)的計劃，我會做一個計劃報表給你們，你們只需要按照計劃實施就行了?！币粫r間衛(wèi)蘇也不可能將全部的計劃說明白，這還是要有個計劃表以及能想到的應急預案才行。畢竟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計劃不如變化，到時候還需要根據(jù)情況的不同做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