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除了公孫先生的質(zhì)疑，坐在前面的諸位先生們并沒有任何的反應，就連皇甫雍也閉目養(yǎng)神，并沒有要替衛(wèi)蘇說話的意思。

    作為潁陽學宮的先生，如果這點小問題都搞不定，那就真是太過無用了。

    對于眾人的詰難，衛(wèi)蘇很是淡定，他微微一笑，“我怕我解釋的你們不懂啊，不過有演示的話你們應該會好理解一點?！?/br>
    他早就做了準備，低聲交代仆從幾句話，然后就著人下去準備去了。

    第53章

    眾人不明所以, 也不知道衛(wèi)蘇這是弄什么玄虛。倒是之前聽過講學的幾人精神一震，知道這定然是有衛(wèi)蘇準備的驚喜了。

    不多時，就見幾個仆從拿了幾樣東西上來, 一個圓鼓鼓的用牛皮縫起來似個圓球一般, 還有幾塊很小的石頭疙瘩。

    衛(wèi)蘇將球拿在手上掂了掂, 不重, 也不如他想象的圓。

    衛(wèi)蘇也不廢話，直接開始演示起來，“如果這個是我們所站立的地方……”

    話還沒說完, 眾人就嗤笑起來了，“這么個球怎么可能站得住人，糊弄人的吧？說話也不過過腦子的嗎？哈哈哈！”

    衛(wèi)蘇抬起頭來，也不惱火, 只是眼睛微瞇，“如果將這個球放大至千萬倍呢？人就如同螻蟻一般，還能站得住嗎？或者逆思維想象一下，放一只螞蟻在其上, 它可能站穩(wěn)？可知它腳下的是什么東西？”

    “這……”想想也是有道理啊，剛剛嗤笑之人臉皮子都有些發(fā)熱，有人還不肯認輸，嘴犟道：“哼！人焉能與螻蟻相提并論？”

    “在我看來，放眼于整個天地宇宙中，人與螻蟻也無甚區(qū)別?！毙l(wèi)蘇淡淡的說了一句。

    這種冥頑不靈之人, 衛(wèi)蘇也不打算于與他過多爭辯。繼續(xù)他的講解, “為什么東西都會往地上掉落, 而不是飛到天外去。大家可以看看, 我手中的這個小東西, 只要一松手，無論在哪個方向都會被落到球上。”

    說完，他手中捏著的小小鐵疙瘩在他松手的一瞬間，就被球給吸附了過去。

    “咦？”眾人咂舌，這是如何做到的？

    公孫先生若有所思，仔細觀察之后方才猶疑道：“聽說有一種慈石，可以招鐵吸引住，莫不是這球里就有那種慈石？”

    衛(wèi)蘇點點頭，“的確，球里有慈石，因此鐵石會被球吸引過去。同理，我們腳下看不見的地方，是否也有這樣的物質(zhì)吸引，才能將地面上的所有東西給吸附住。石頭，果子，樹葉……世上無論什么東西都只會往地上掉落，就是受它吸力所致？”

    “可地下的東西看不到，摸不著，怎么就能斷定是下面的東西吸引？”褚彥摸摸胡子，“難道要讓人去挖來看看？”

    “真挖是不可能的，卻可以通過規(guī)律得出結論啊?！毙l(wèi)蘇將手中的球舉到太陽底下，指著向陽的一面，“看，對著太陽就是白日，而下面照射不到太陽的地方就是黑夜。等轉過來，白日黑夜交替，周而復始，生生不息?！?/br>
    “荒謬！荒謬！豈有此理？”公孫先生連連搖頭，“這說法實在是匪夷所思。此言老夫實難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便告辭！”說完他忍無可忍，起身憤憤不平的拂袖而去。

    學子中見此，大多數(shù)不能理解之人都紛紛起身離座，這些人都是被衛(wèi)蘇的說法給震驚到了。這樣的觀點與他們從小一直認為的大相徑庭，他們?nèi)绾慰闲?？就好像一直以來信以為真的東西，突然有個人說不是這樣的，而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存在，這不就生生震碎了人的三觀嗎？

    這種胡言亂語，他們再聽下去都是侮辱他們。

    有人拂袖而去，也有一些人見此情形，心中動搖，一時間不知該走該留，索性看看情況再說。

    眼見著人走了一多半，陶瑾急了，這……這是怎么回事？這講學還未完呢，人都走了還怎么講學？

    謝灼看一眼前方的諸位先生，除了公孫先生，其他人對于這樣的情形淡定得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似乎是要看看衛(wèi)蘇如何處理這樣的突發(fā)情況。

    “急什么？要走便走唄，他們走了還清凈許多，再怎么樣也比上次講學的人多吧？”謝灼十分淡然的說道。

    陶瑾想想也是，第一次講學十個指頭都能數(shù)的過來。反正就算大家都走了，他也不會走，這么一想，他心下反而安定下來。

    荀祁左右張望，也有些著急，這些人，怎么能說走就走？就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嗎？

    倒是秦湛拉了拉他的衣袖，朝著他搖搖頭。

    “哼！一群小人，落井下石的小人！”荀祁憤憤不平的抱怨，希望衛(wèi)先生不要受這些人的影響才是，畢竟還有其他的先生還在呢。

    一下子場上就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了，衛(wèi)蘇臉色都未變一下，絲毫不受影響，淡定的繼續(xù)他的講學。

    衛(wèi)蘇波瀾不驚的態(tài)度落在諸位先生眼中，都不由自主的暗自點頭贊賞，年紀輕輕能夠臨危不亂，安之若素，很是難得了。便是他們這些老家伙來，恐怕也做不到衛(wèi)蘇這般淡定吧。

    “當然，這只是我的一點想法，微末淺見。大家可以認同，也可以不認同，所謂和而不同，求同存異，才能夠發(fā)展進步，這才是潁陽學宮能屹立永久，受天下讀書人追捧的原因。我很慶幸能來到這里，親眼見到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景象，大家都為著自己的信仰而努力。”

    這也是衛(wèi)蘇敢于提出來這個備受爭議的理論的原因之一，潁陽學宮良好的學習氛圍。哪怕是荒誕不經(jīng)的東西，只要有一定的道理，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提出來，經(jīng)過努力之后形成一種學說學派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現(xiàn)在還不似千百年后，獨尊儒術，罷黜百家。但凡有這種荒誕不經(jīng)的想法，都當成妖孽，稍一露頭就會被打壓下去。

    皇甫雍哈哈大笑著撫掌而嘆，“好個百家爭鳴，百花齊放，這又何嘗不是圣師的初心？你能如此，很好，很好！”

    得到皇甫雍的肯定，之前擔心的人總算放下心來。也有人若有所思，衛(wèi)蘇的話，似乎給他們打開了一道新大門。也許，朝著這個方向走，也是一條很不錯的道路。

    雖然不知道前方通向何處，更不知道前路是怎樣的崎嶇坎坷，可是一條全新的路，給了很多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今日我提出來的這些，或許在現(xiàn)在看來太不可思議，可是沒有想法，那就連方向都沒有。我只是一個微末的先行者，我希望能有后來人按照這個方向走下去。百年，千年，乃至幾千年后，后來人能有不菲的成就。”

    衛(wèi)蘇說出自己的野望，他就是要燃起一點星星之火，只要這火種能保存下去，誰又知道未來的這點星星之火會不會燎原呢？

    現(xiàn)在在坐的學子，能夠繼續(xù)聽下去，那就說明了有那么一絲希望的火種不是？

    講學還要繼續(xù)，衛(wèi)蘇不再說那些深奧玄妙的東西，為了提高學子們的積極性，索性開始了小小的科學實驗。

    “之前有人提出點石成金，在這里我要告訴大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大家都知道了水結冰之法，可知道以冰點火之法？”衛(wèi)蘇笑吟吟拋出一個絕無可能的問題。幾乎將下面的人引炸了。

    “什么？用冰來點火？這怎么可能？”

    “絕無此可能，衛(wèi)先生莫不是當我們是傻的？”

    “話也不能如此絕對，之前衛(wèi)先生弄出來的指水為冰，不也誰都沒有想到嘛？”

    “是??！衛(wèi)先生不是說過嗎？實踐出真知，試試不就知道了？今日能親眼見到這樣情景，出去后說給別人聽也能唬住不少人吧？”

    下面的人議論紛紛，有不信的，有期待的，就等著看衛(wèi)蘇如何以冰點火。

    那邊衛(wèi)蘇也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大塊冰磨成的凸透鏡，也沒見他怎么動作，沒一會兒，旁邊的一堆枯草就有了煙，竄起了火苗。

    眾人伸長脖子，目不轉睛，此時見到火苗，立刻坐不住了。

    “??！果然起火了?！?/br>
    “天??！這是怎么做到的？”

    “真是難以想象，莫不是有鬼神之助？”明明那枯草堆周圍就沒有人，更不見有什么東西引火，那火是從何而起的？除了鬼神，他們想象不出其他的原因。

    就連諸位先生都露出驚異的表情來，溫良他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走過去查看起來，他違著火堆轉了好幾圈，沒錯，是真的在燃燒，而且除了枯草，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引火之物。

    他晃著腦袋，難以置信，“這又是如何做到的？”

    上次衛(wèi)蘇的結水為冰法還有跡可循，那是衛(wèi)蘇丟了硝石在水中令其結冰，可現(xiàn)在，什么線索都沒有，草堆附近沒人，連衛(wèi)蘇也都站得遠遠的，根本就沒有靠近一步。

    他踱步回去，怎么也想不通。

    “你們有沒有什么想法？”溫良直接開口問其余幾人，想知道他們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其他人都搖頭，滿臉的不可思議。哪怕他們見多識廣，卻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稀奇的事。今日衛(wèi)蘇卻是讓他們見識到了。

    衛(wèi)蘇笑得云淡風輕，此時他手中的冰塊已經(jīng)化成了一灘水。接過仆從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他這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眾人商議無果，最后齊齊看向衛(wèi)蘇，褚彥搶先開口問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無人而火自然，這似乎是違背常理，絕無可能的事?？晌覀冇侄加H眼見到了，不相信也不行。”

    “你們真沒想到其中的原理？”衛(wèi)蘇懶洋洋的，一臉無語狀，“可我明明一開始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明白了啊?！?/br>
    這……他有說嗎？沒有吧？

    “哈哈哈！”王子祁笑了起來，手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衛(wèi)蘇朝他點點頭，“王子祁不妨說來聽聽。”

    荀祁得意洋洋的站起來，“先生最開始就說了以冰點火，想來這火的源頭跟先生手中的那塊冰有關了，不知是也不是？”

    這是衛(wèi)蘇一開始就說過了的，眾人當然知道，只是冰是如何將火點燃的，這依舊是個謎啊。他們也只是見到衛(wèi)蘇翻來覆去把玩冰塊，與那火又有什么關系？

    衛(wèi)蘇點點頭，知道其中原理也不可能會有人能猜出來，便也不再賣關子了，“我確實是以那塊冰為媒介將火引燃的?！?/br>
    “如何能做到？”溫良急急問道。

    “因為不止有冰，還有太陽??！”衛(wèi)蘇朝著天上指了指。

    眾人面面相覷，越來越離譜，這跟太陽又有什么關系？

    衛(wèi)蘇笑瞇瞇的，“大家也都看到了，剛剛我手中的冰對著陽光，陽光通過冰被匯聚焦到了某一點上，這一點我稱之為焦點，而這焦點的溫度，足以將枯草點燃了?！?/br>
    “怎么可能？冰大家也不是沒有見過，也從未見過照照太陽就能引燃東西的?！蓖踝羽u頭道，這解釋如何能服眾？

    “一般的冰塊自然無法做到，我手中的冰卻是做了個不同造型的，名曰‘凸透鏡’，只有這樣的凸透鏡才能將光線聚焦到一點?！毙l(wèi)蘇解釋道，伸手朝著仆從招了招，“我這里多做了幾個，大家有興趣的可以拿來看看?！?/br>
    眾人都迫不及待，果然就見冰桶中有幾個造型不一樣的冰塊。沒想到啊，就是這樣的東西，借用陽光就能引火燃燒。這衛(wèi)先生腦袋中裝的是什么？如此稀奇古怪的法子也能想出來。

    褚彥也拿了一塊冰，照著剛剛衛(wèi)蘇的樣子，對著陽光施為。果然就見地上的一個光點，將光點映射至一處易燃物，不久就有煙火升起。

    這下子，再也無人敢質(zhì)疑衛(wèi)蘇的話，原來看似很復雜不可能的事，在衛(wèi)蘇娓娓道來之后竟是如此的簡單，如此有趣。他們可是漲了不少見識，可惜先前走了的那一批人，錯過這般精彩的實驗了。

    很多人都生出來興趣來，也打定了主意，下次一定會再來聽衛(wèi)先生的講學。

    第54章

    講學圓滿結束, 額！應該可以稱之為圓滿結束吧。

    秦湛看著被人群圍起來討教的衛(wèi)蘇，一時間竟無法上前。他原本還打算跟衛(wèi)蘇說說他交代的事情進展的，現(xiàn)在看來只得作罷。那就等回去之后再說吧。

    跟荀祁說了一句有事情要忙, 就獨自離開了。

    荀祁還想問問他這個王子能有什么可忙的, 可見到秦湛的神色也知道他并非是推托玩笑，便也不再多說什么。

    不過他們都沒注意到旁邊欲言又止的王子奚。

    秦湛低著頭走，心中盤算著自己之前送給顓太夫人以及父王的信應該早就到了。只不過，他卻不知道他們見到自己的信, 會是怎樣的態(tài)度，會不會不屑一顧，亦或是只是當成個樂子。

    想到這里，他嘆了口氣。之前聽了衛(wèi)蘇之言，他已經(jīng)派人送了幾回信并一些小玩意兒回去了，里面都是他的關心思念之情, 卻絲毫沒有提到自己的處境。雖是如此，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讓他有些挫敗感。他也心知此事急不得, 可自己的期望落空, 還是讓人失望的。

    不過下次再送點什么東西回去呢？嗯, 聽說顓太夫人也是苦夏至極，到時候可以讓人回去制作些冰專門呈上去。至于制冰賺錢, 上次他聽衛(wèi)先生提過一嘴, 說什么冷飲, 等他請教過衛(wèi)先生之后，或許可以在王城弄個專門制冰的作坊鋪子。

    不過, 這得緩一緩才行, 最好還是探得顓太夫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 如果能獲得太夫人的歡心，到時候一切事情都好辦。他已經(jīng)專門分析過了，父王在顓太夫人面前是事事順從，很多事情，只要顓太夫人出面，就沒有辦不成的。所以，他的目標很明確，無論如何都要討得太夫人的歡心，將來就能成為自己的助力。

    正想得入神，身后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秦湛，你給我站?。　?/br>
    秦湛回過頭去，阮稷似乎跑了很長一段路，正氣喘吁吁的瞪著他。叫住秦湛的正是他。

    秦湛停了下來，看他一眼，冷冷說道：“有事？”

    阮稷最討厭秦湛這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怎么？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秦湛不答話，只抬了抬下頜，示意他有事就直說。

    阮稷深吸一口氣，惡狠狠的質(zhì)問道：“我問你，你剛剛如何就將王子奚惹哭了？你可知道，他是本王子罩著的人，惹到他，就別怪本王子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