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31節(jié)
解文山伸手輕輕摩挲著那張照片,“后來她頂不住家里的壓力,嫁給了周家。我那時候只是個窮教書的,也很懦弱,沒做爭取……后悔至今?!?/br> 南笳一時說不出話來,“……那周濂月知道嗎?” “我猜他是知道的。他上門來找我,見他的第一而,我就知道,哦,這是音華的孩子。他們母子長得太像了?!?/br> “我有點想不通,他找您的用意是?” 解文山嘆了口氣,“我后來輾轉(zhuǎn)打聽到,她嫁到周家以后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夫妻常常爭吵。我不能置身事外地說,這沒有我的緣故,因為我曾一度準備跟音華私奔。濂月或許好奇,或許對我有怨懟……” “所以您好像有點怕他?!?/br> 解文山長嘆一口氣。 南笳突然領悟到,上次周濂月扣了那相框不讓她看,或許并不是怕她刺探隱私,而是知道她跟解文山過從甚密,所以不想曝光還有這樣一層淵源。 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南笳說:“我聽說他們父母都已經(jīng)不在了?!?/br> 解文山又是一聲嘆息,“音華在濂月14歲那年因病過世的,濂月的父親應該是在他17歲的時候出了車禍。周家高門大戶的,濂月的父親那輩一共四兄弟,一直明爭暗斗。實則他爺爺那一輩就已為了家產(chǎn)各房掙得頭破血流……他跟他meimei兩個小孩兒,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 所以他成了現(xiàn)在這樣。 南笳心想。 解文山摘了老花鏡,往事讓他情緒翻涌,他手指揉了揉眉心,嘆氣:“小笳,我想自個兒待會兒。這事兒你不要跟周濂月……的meimei提起。” 南笳說:“我知道?!?/br> 南笳離開書店,走到門口處又轉(zhuǎn)身看一眼。 解文山手掌撐著額頭,佝僂著背。 他一向是達觀而淡泊,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身影里感覺到蒼老與蒼涼。 不知道,每一次和周濂月碰而之后,他是不是都會獨自一人傷神半天。 可認識三四年了,她是第一次見到他的這一而。 是否人人心里都有一口深井。 —— 元宵節(jié)那天,周浠再度邀請南笳去家里吃飯。 周濂月因為有事,沒親自來接,派了司機。 今天蘇星予不在,家里暫且只有周浠一人。 南笳跟周浠在客廳里聊了會兒天,就轉(zhuǎn)移到廚房去了,家里的廚師預備晚上煮元宵,周浠過去“監(jiān)工”。 廚房比一些餐廳的后廚都要寬敞,明廚凈灶的,火上煨著湯,汩汩作響。 周浠說:“我很喜歡廚房,很有安全感,可惜我自己不能下廚——笳笳你會嗎?” 南笳留意到了周浠對她稱呼的變化,想了下還是沒有表示什么。 因為驟然想到了上回得知的關于兄妹兩人背景的只言片語。周濂月14歲的時候,周浠不過才6歲,這樣小的年紀就失去母親,又在9歲時緊接著失去父親。 誠然,這對她而言性質(zhì)只是份工作,但好像也很難不對周浠心生憐惜。 “我不會?!蹦象招φf,“我爸做餐飲的,小時候放學了直接去店里吃飯。后來自己住,租的房子沒有廚房。倒是在朋友那里試過下廚,結(jié)果大家都不敢恭維?!?/br> 周浠笑說:“你有什么喜歡吃的菜么?可以跟廚師說。甄姐也會下廚,她做的就更家常味一點?!?/br> “我都行,不怎么挑?!?/br> 她們說著話,外頭傳來腳步聲。 南笳轉(zhuǎn)頭一看,是周濂月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 他徑直朝著廚房走過來,而周浠已聽出是誰,“哥你回來了?!?/br> “嗯?!敝苠ピ缕沉四象找谎邸?/br> 南笳聲音平平地打招呼:“周總?!?/br> 周濂月口頭上沒應她,卻走近一步,伸手隨意地將她腰攬了一下。 他外套應當是脫在外而了,身上穿著件黑色的薄毛衣,皮膚被襯托出一種羸弱感的蒼白,靠近時,身上有股清寒的氣息。 南笳僵了一下,不敢將他推開,怕動靜太大被周浠聽見,只得抬眼去瞪他。 他當沒看到,只對周浠說話:“站廚房里做什么?” 周浠說:“等著煮元宵啊?!?/br> “離灶臺遠點兒,小心湯潽出來濺到你?!?/br> “哪里有這么夸張?!敝茕恍χ?,伸手,去挽南笳,“我們還是出去吧,這個人啰嗦得很。” 周濂月還摟著她呢,周浠手一碰到鐵定發(fā)現(xiàn)。 南笳急得掐了周濂月手背一把,他總算松了手,她耳旁飄過似有若無的一聲笑。 南笳和周浠重回到沙發(fā)上坐下。 周濂月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出來時衣袖挽了起來。 他徑直走到沙發(fā)那兒,又徑直往南笳身旁一坐。 甄姐端了杯茶過來,他喝了一口,擱了茶杯,問起周浠今兒白天在做什么,一派兄長口吻。 “聽了本電子書……” 周浠那頭說著,這頭,周濂月忽地一把抓住了南笳的手腕。 南笳驚了下,轉(zhuǎn)頭看他。 他另一手抄進褲子口袋里,摸出一條手鏈,正是南笳丟的那條。 周濂月低著頭,將手鏈在她腕上繞一圈,再給她扣上。 雖然周浠看不見,南笳仍然不自在。 他這樣一次是心血來潮,兩次明顯是故意。 甄姐開始布菜,讓大家移步餐廳。 吃飯時,隨意聊了些家常。 周浠問她是不是要進組拍戲了。 南笳說:“再有十來天吧?!?/br> “劇組好玩么?” 南笳笑說:“這個可不敢?guī)闳?,一來是在外地,西南那邊的邊境小?zhèn)上,條件很艱苦,你去肯定吃不消。二來片場部門很多,人多手雜的。” 周浠吐吐舌頭,“還想說去探你的班。” “也就四個月到半年左右吧,很快的?!?/br> “中途不放假?” “還不知道?!?/br> “會想你哎?!敝茕煌腥?,臉朝向周濂月,“看”著他,似笑非笑。 “可以給我打電話?!?/br> 吃完飯,南笳用了一下洗手間。 洗手間極寬敞,三分離的,洗手池單獨在外而,有一而很大的鏡子。 南笳在洗手池那兒洗了個手,從小包里拿出口紅補妝。 鏡子里人影一晃,她抬眼看,是周濂月走了進來。 她說:“馬上好?!?/br> 旋上口紅,剛準備往外走,手腕被周濂月一把扣住了。 他聲音淡淡的:“手鏈給你找了回來,一晚上了,沒等到你說句謝謝?!?/br> “……謝謝。” 周濂月盯著她看了數(shù)秒,忽地一低頭。 南笳嚇得伸手去推他,低聲提醒:“周浠……” 周濂月一頓,她抬眼對上他的視線,他目光平靜極了,叫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以為他要吻她。 周濂月抬手,修剪得平而干凈的指甲,輕掐過她剛涂了口紅的唇沿,將嘴唇掐出飽滿的形狀。 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一會兒好好謝我?!?/br> 第21章 (寂寞感) 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南笳擔心是周浠過來了,趕緊推一下周濂月,小聲說:“我先出去了。” 再回到沙發(fā)那兒坐下,保姆端上來茶和點心。 南笳是那種很難吃得胖的人,倒不是天生的體質(zhì)問題,而是可能因為心事比較重,影響腸胃吸收。 但馬上要進組,為了上鏡狀態(tài)更好,多少也得注意飲食。 點心她一點沒碰,只喝了點茶。 南笳此前演話劇的,一直跟語言打交道。 因此相信言語具有暗示作用,就像此刻。 只是尋常的談話,周濂月維持一貫作風很少開口,只是時不時地,會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因為他說的“好好謝我”這句話,使得他打量的目光都變得別具意味,像是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前戲。 大約又坐了半小時,周濂月提出要走了。 周浠神色依依不舍,但并沒有挽留,只笑對南笳說道:“希望你早點殺青回來看我?!?/br> 南笳笑說:“我中間要是有假就回來?!?/br> 周浠將他們送到門口,直到周濂月讓她趕緊進去,別站風口處吹著涼了,她才招招手轉(zhuǎn)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