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咋進(jìn)來的?！?/br>
    ……

    張經(jīng)理看著眾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都為那李紅梅感到臊得慌，這個李紅梅是走后門進(jìn)來的，還沒有正式進(jìn)入編制，早知道這樣，當(dāng)初他就不該睜一只眼閉一眼讓人進(jìn)來。

    “李紅梅，你明天就不用來了。”

    李紅梅頓時驚了，這個售貨員可是她婆家人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把她塞進(jìn)來的，不是說只要進(jìn)了這，當(dāng)了售貨員，那就是鐵飯碗了，能不能賣出去東西無所謂，反正每個月都是固定工資。

    這怎么還能裁人？

    “經(jīng)理，你不能這樣，我不能走?！?/br>
    李紅梅慌了，要是讓家里人知道她把工作丟了，那還不打死她啊。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張經(jīng)理對著圍觀的眾人擺了擺手，然后走到柜臺后面，沒有搭理杵在那的李紅梅，他看著面前的江珠他們，臉上堆著笑。

    “剛剛真是不好意思，對了，你們一家是來買被面的吧，來，隨便看，這是上海那邊產(chǎn)的，上面還帶著刺繡哪，相中了的話，我可以不算你們布票了?！?/br>
    要是之前的江珠他們還缺布票這種東西，可現(xiàn)在他們手里最多的就是布票了，江珠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

    張經(jīng)理有遠(yuǎn)房親戚是鄉(xiāng)下的，他可是知道布票這種東西在鄉(xiāng)下可是極為稀缺的，他見面前的小姑娘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了，心里忍不住打鼓。

    難道面前的小姑娘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準(zhǔn)備去上邊告狀？他有些摸不透對方的心思。

    江珠挑完東西，付了錢和票后，臨走的時候，張經(jīng)理又笑著給塞了一床。

    “這是瑕疵品，算我送的，你們拿著，今天真是對不住了?！?/br>
    江珠不想要，可看對方執(zhí)意，一副她不收下不行的樣子，便收了下來。

    張經(jīng)理見她收了東西心里猛松了一口氣，愿意收下就好，最怕的是人不愿意收。

    李紅梅見江珠他們真的掏出了錢和票買下了被面，心里是又恨又嫉妒。

    恨的是江珠讓她出了個大丑，嫉妒的是那被面她自己都買不起，而仨個鄉(xiāng)巴佬竟然有錢能買下，啥時候鄉(xiāng)下人也這么富了。

    “李紅梅，你走吧，你以后不是百貨大樓的售貨員了?！?/br>
    張經(jīng)理見江珠他們走了，扭頭看了一眼李紅梅。

    “張經(jīng)理，我知道錯了，他們都走了，你再給我一次機(jī)會，要不，讓我回家?guī)滋欤冗@事別人都不記得了，我再來上班。”

    李紅梅冷靜了下來，她可是托關(guān)系進(jìn)來的，張經(jīng)理怎么會為了這點(diǎn)小事開了她，剛剛那話一定是說給別人聽的。

    張經(jīng)理看著面前自作聰明的李紅梅，瞬間被氣笑了。

    “李紅梅啊李紅梅，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這事傳出去，對咱百貨大樓有多大影響，到時候被說你要下崗，就連我也受牽連。”

    張經(jīng)理沒有嚇唬李紅梅的意思，而是事實(shí)，剛剛那個小姑娘年紀(jì)輕輕的，可態(tài)度不卑不亢，不像小姑娘的父母那樣滿臉怒氣。

    長的柔柔弱弱的，別看說的話乍一聽沒啥，可一細(xì)琢磨，能讓人生出一身冷汗來，他們百貨大樓要是攤上售貨員仗勢欺人的名聲，頂多是受到上面的批評，別人都不來他們這買東西。

    可要是攤上百貨大樓仗著城里人的身份瞧不起鄉(xiāng)下人，要把鄉(xiāng)下人趕出去的名聲，這可就是挑撥城里人和鄉(xiāng)下人的關(guān)系，破壞國家內(nèi)部團(tuán)結(jié)，這個罪名一旦落下，可就非同小可了。

    并且他們這是國營產(chǎn)業(yè)，不是私人的，出現(xiàn)這樣的事，說投訴就投訴了，說上報就上報了，前幾天，公交車?yán)锏氖燮眴T對坐車的人態(tài)度惡劣，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得罪的那人剛好是隱瞞身份下來的干部，這下徹底的被引起重視了。

    現(xiàn)如今，有些人仗著自己進(jìn)了國營單位，得了鐵飯碗，便可以高枕無憂，仗勢欺人了，那一個個態(tài)度蠻橫的，壓根就不把別人放在眼里。

    其他地方的這種情況有很多，上邊已經(jīng)開始重視，他百貨大樓以前都沒出過這種事，就自從這個叫李紅梅的來了后，他便接到一些群眾反映，當(dāng)初他沒當(dāng)回事，可今天一瞧，這李紅梅氣焰囂張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百貨大樓是她家開的哪。

    李紅梅心中的僥幸被一盆冷水給破滅了，她此時臉色煞白，抓著張經(jīng)理的胳膊。

    “張經(jīng)理，我知道錯了，你饒過我這一次吧，我不能走，我家里還指著我每個月的工資哪，我家里人要是知道我工作丟了，我在那個家就待不下去了……”

    張經(jīng)理沒有理會，直接甩開了李紅梅的手離開了。

    *

    李紅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時，就看到牛洼村的堂弟李大牛來了。

    “紅梅姐，我看上了上河村一個姑娘?！?/br>
    還不等李紅梅說話，李大牛便說明了來意。

    “我想讓你回家?guī)臀胰ツ枪媚锛艺f媒?！?/br>
    第17章

    江珠他們從百貨大樓出來后，去糧站買了二十斤白面，一百斤棒子面，十五斤大米。

    他們手里的四十五塊錢，買棉花用去了一塊八毛錢，兩床被子面十塊六毛錢，糧食十四塊七毛錢，現(xiàn)在還剩下十七塊零一毛。

    揣著剩下的錢，他們來到了供銷社，買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以及一口大鐵鍋。

    “同志，這rou怎么賣？”

    江珠站在賣豬rou的窗口往里瞧。

    “rou漲價了，現(xiàn)在一塊錢一斤，不能挑，每個人限購兩斤?！?/br>
    賣rou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叫李全福，他拿過一旁砍rou的刀。

    “要多少？”

    “我們一共是三個人，要六斤?！?/br>
    準(zhǔn)備砍rou的李全福抬頭看了一眼江珠。

    “小姑娘，六斤rou是六塊錢，不單單要錢還要票哪，這六斤rou需要六張rou票，沒有rou票，你們買不到rou?！?/br>
    “大叔，你砍吧，我們有rou票?！?/br>
    江珠拿出錢和六張rou票，遞給了對方。

    對方接過錢和票，揮著鋒利的刀，嚯嚯兩下子便砍下來了一塊rou。

    “今兒你們算是來著了，這豬是剛剛才拉過來的，這上好的肥膘還有五花就便宜你們了?！?/br>
    砍rou的人語氣中帶著艷羨，要不是他最近手頭緊，這樣好的rou，他鐵定是要私下扣下來，自己拿回家的。

    江有財(cái)和張?jiān)瓶粗菈Krou，對一半是五花rou的那部分說不上來的遺憾，要都是肥rou那該多好啊，肥rou吃著那才叫一個香咧，還能拿來煉油。

    李全福動作麻利地用油紙把豬rou給包了起來，中間纏了一根草繩拎著遞給了江珠。

    江珠接了過來，目光落在了豬rou旁那堆下水和豬大骨上面。

    “大叔，那豬下水賣嗎？”

    “小姑娘，這豬下水連狗都不吃，你買了也沒用。”

    李全福好心說道，這堆豬下水，他原本想扔出去了，可忙起來就給忘了。

    “大叔，我想要?！?/br>
    江珠看著那堆豬下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腦海中滿是醋溜肥腸，爆炒肥腸，鹵肥腸……

    李全福見面前這個小姑娘執(zhí)意要，她身后的父母也不說攔著點(diǎn)，嘆了一口氣，便說。

    “你既然想要，那這一堆就算你二毛錢吧?！?/br>
    “那堆大骨頭能捎帶著送給我嗎？”

    “算了，反正每次也都是扔，都給你吧?！?/br>
    李全福實(shí)在不明白，這大骨頭上的rou都被他給剔的干干凈凈，也不知道這人買回家干什么。

    江珠接過用草繩綁好的豬大骨和豬下水，一家人離開了供銷社。

    回去的路上，張?jiān)坪徒槁氏认然亓舜澹胸?cái)在后面慢吞吞地推著板車。

    “大家伙快來看啊，江有財(cái)家的那口子和她閨女從縣城里撿回來了啥！”

    江珠母女倆剛進(jìn)村口，村子里的大喇叭張翠芬便一眼看到了江珠手中提著的豬下水和大骨頭，臉上帶著壓不下去的幸災(zāi)樂禍。

    陸陸續(xù)續(xù)下工的眾人，聽到聲音都朝江珠他們看去。

    “珠兒她媽，這豬下水不是人吃的東西，你們母女倆咋當(dāng)成寶似的給拎回來了??？”

    “你們真可憐，沒東西吃也不能吃這種臟玩意啊，我家還一天三頓都吃得起窩窩頭哪?！?/br>
    ……

    圍觀的張大娘幾人，指著江珠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話里話外帶著對餓的只能吃豬下水的母女倆的同情。

    張大娘是村子里過的最差的破落戶，有個瘸腿兒子不僅混還打老婆，最后把老婆打死了，只剩下一個兒子。

    張大娘的瘸腿兒子天天在家喝酒睡覺也不去上工，家里只有張大娘一個人上工不說，回家了還要照顧孫子兒子。

    這個張大娘天天偷雞摸狗，今天拿隊(duì)里一棵蔥，明天偷別人家的一塊磚，被人抓住最喜歡坐在地上撒潑訛人不講理，也最見不得別人家過的比她家好。

    要是誰家吃了一頓rou蛋蛋，她能眼紅的整宿整宿睡不著，要是哪家出了倒霉事，她是最高興不過的。

    現(xiàn)在見終于有人過的比她家還差的，高興的就差嘴上咧開了花。

    像張大娘這樣的人不在少數(shù)，她們面對江珠是一種帶著優(yōu)越感的憐憫，至少他們能吃上糧食，再不濟(jì)還有谷糠，可江珠他們家也就一袋谷糠，現(xiàn)在都淪落到去撿豬下水吃了。

    他們一個二個面上帶著同情，心底卻是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高興與得意。

    而這些人中就有剛下工的江老根，和看熱鬧的江玉。

    江老根見她們兩個在這丟人現(xiàn)眼，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三嬸，珠珠，你們怎么可以吃這種臟東西，快把它丟了，爺不是給你們家分糧食了嗎，你們?yōu)樯兑爝@種東西，你們這樣做，這不是故意打爺?shù)哪槅?？?/br>
    江玉略帶嫌棄地瞥了一眼江珠手中的豬下水，給站在一旁的江老根上眼藥，同時這番話，也是告訴村民們，江珠和她媽這是在賣慘，明明他們家分給了江珠他們糧食，怎么可能會吃不上飯，淪落到去撿下水吃。

    江老根聽到大丫的話，臉色氣的鐵青，他就知道老三一家沒安啥好心，這才分家?guī)滋欤驮谶@外面賣慘，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倆人提著豬下水就是明晃晃地告訴大家伙他江老根偏心。

    “我們不是分家了嗎，我家吃豬下水和你有啥關(guān)系？”

    江珠對江玉的話完全不買賬。

    “珠珠，我這是為你們好啊，雖然分家了，可你也是我meimei，咱也是一家人，這豬下水你快扔了，今天說什么，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把這臟東西拎回家?！?/br>
    江玉說的信誓旦旦，義憤填膺，一副為江珠著想，為江珠好的樣子。

    “你能不能別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