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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最后一個拐角,杜阮幾乎已經(jīng)絕望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眼尖地看見有人正倚靠在墻邊,一身灰色暗衛(wèi)袍,身影是讓人眼酸的熟悉。 杜阮大喊:“龍凌!” 墻邊的人猝然抬頭。 杜阮閉著眼,最后幾步幾乎是飛撲進(jìn)了對方的懷里。 龍凌攬著她接連后退幾步,與穆陽對峙。 穆陽停住了腳步,看了看杜阮,又看了看站在杜阮身后的龍凌,皺眉道:“怎么,還有人保你這罪人之女?” 杜阮眼神一凝。 而龍凌不愧是杜阮兩輩子以來最忠心的下屬,杜阮甚至還沒有說什么,他已像是離弦箭一般沖了過來,直直撲向穆陽,二話不說就交上手,兩人像是帶著刻骨的恨意,誰都沒有留手,瞬息之間已過了幾十招。 “不要戀戰(zhàn)!”杜阮還記著女主說京兆尹帶了京伊衛(wèi)上山搜查的事情,生怕如此大的動靜驚動了京伊衛(wèi),大聲喚道:“龍凌,走!” 聲音在微微顫抖。 緊接著,杜阮就感到腰上一緊,整個人被擁進(jìn)了熾熱寬厚的懷抱,身體被帶著飛上了空中。 龍凌見她睜開眼,腳下不停,點著磚沿輕巧越過圍墻往外奔逃,手上又把她攬得緊了些:“小姐,抓緊了。” 杜阮從龍凌懷里露出半張臉,景物在她眼里倒退,遠(yuǎn)處士兵們姍姍來遲的聲音和穆陽嘲諷的狠厲表情都飛速遠(yuǎn)去,風(fēng)中傳來穆陽冷笑的聲音:“拿弓箭來!” 第7章 他再一次害了她。 穆陽張弓搭箭,利箭在傍晚柔軟的夕陽里閃著寒芒,他冷笑道:“叛國賊,拿命來!” 杜阮在龍凌懷里朝后望去,風(fēng)聲夾雜著男人滿是怨恨的話語呼嘯而來的那一瞬間,一切都離她遠(yuǎn)去了。 很難說這是來自原主的執(zhí)念還是她本人下意識的動作,杜阮瞪大了眼,喃喃道:“我不是……” 這完全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連杜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然而遠(yuǎn)處的穆陽卻若有所覺般望來,與她遙遙對視。 穆陽眼前倏忽閃過一雙杏眼,泛黃的記憶里翻騰出的那雙天真的琥珀色瞳孔倒映出冷鐵兵器的寒芒,與少女秀麗的眉眼極不相稱。 他心頭微悸,眼前,兩雙琥珀色瞳孔竟重疊到一處。 同樣的茫然,同樣的天真,也同樣地被冰冷的寒芒掩蓋。 ……那是什么? 穆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弓。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但在那一瞬間,鬼使神差地,穆陽持弓的手腕微微一偏—— 咔嚓。 一聲金玉相撞的脆響,如洪鐘般回響在穆陽的耳邊。 不遠(yuǎn)處,少女猛然一僵,垂下的頭無力地搭在身邊人的肩膀上,抱著她的男人一個踉蹌,頓時減數(shù)不少。 那正是穆陽想要的結(jié)果,但他卻楞楞地看著手里的弓箭,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疼,好疼。 明明他是射出那一箭的罪魁禍?zhǔn)?,但為什么,在杜阮中箭的剎那,一股劇烈的疼痛涌上他的心口,仿佛兩個人的位置顛倒,他才是中箭的人。 那股疼痛不僅沒有消弭,反而愈演愈烈地從心口蔓延至全身,穆陽再也站不住了,他捂著腦袋倒在了地上。 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在他腦海里反復(fù)閃回,如同盛著陽光的深潭,波光粼粼。 旋即畫面急轉(zhuǎn)直下,瞳孔緊縮,寒芒覆蓋了溫柔的波光。 回憶如浮光掠影般涌上心頭,無數(shù)記憶碎片噴涌而出。 烈火燃過幾輪,畫面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最后定格在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 那是杜阮……熟悉又陌生的杜阮。 少女居于馬上,被擁簇在萬軍陣前。她一身藏青色的單衣,在一眾騎兵中顯得尤為瘦弱,那張蒼白的臉上滿是塵土,還有一些血跡。 她抽出了劍。 穆陽也應(yīng)聲而動,他腰間的馬刀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如今毫不猶豫地落在了杜阮的頸間。 “杜阮?!蹦玛柭牭交貞浝锏淖约豪淅涞亍е鲄挼氐?,“如今你大勢已去,不如向陛下投降,還可保住你的性命?!?/br> 杜阮偏了偏頭,看著四周。 這個動作讓馬刀的刀刃淺淺地陷入了她的脖頸,但她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一半,只專注地看著周圍。 而她也的確是大勢已去了,她身邊的士兵已經(jīng)不剩幾個了,那些始終跟在她身邊的棘手的暗衛(wèi)們也全軍覆沒。在戰(zhàn)場之上,在她的身邊,唯有鮮血、硝煙與無聲的哀鳴。 而在這個時候,杜阮居然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只是那笑容根本沒有絲毫笑意,反而帶著無盡的痛苦與麻木。 她高高地舉起了劍。 “你做什么!”穆陽看到那樣的笑容,心頭一陣亂煩,他色厲內(nèi)茬地怒道,“杜阮,你不要不識好歹!” “不識好歹?”杜阮蔑然地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讓她看起來凜然而不可侵犯,旋即她手腕朝內(nèi),狠狠一揮! 隨著那道飛濺而出的鮮血,天地間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了。 穆陽看到杜阮的嘴唇微微翕動,但他沒有聽清對方在說什么。 他全部的感官都落在臉上——有什么濕熱的液體濺上了他的臉,帶著腥氣的風(fēng)呼嘯而過,那液體幾乎是立刻就變得冰涼起來,而后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