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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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宮。 這兒是宮中祭祀之所,等閑的人不能輕易進(jìn)去,若不是今夜,門外那把緊扣的銅鎖。 趙景行趕來之時侍衛(wèi)們還在砍鎖,只是這鎖堅不可摧,怎么砍都砍不斷。 “大人,這鎖……”侍衛(wèi)們抬頭看見他便準(zhǔn)備稟告。 但見趙景行抽出腰間的刀,“錚”的一聲震響,那鎖生生被砍斷,火花四冒。 “嚴(yán)守四下,一個也別放過。” 一個也別放過?這是什么意思?侍衛(wèi)們正望彼此卻見董川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一時凜然,這究竟是怎么了為何要里頭內(nèi)大開殺戒? 趙景行進(jìn)去時,靜寂的幾乎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他的眼,是深的,是黑的,又在這不見天日的幽沉中顯的幾分殺戾。 猩hong的、鋒利的,又森冷的。 一間一間,一間一間,他從進(jìn)去的那刻便未推開那些門,就像是心有預(yù)感般徑直便來到最后一間。 才走到門口他整個人便停住了。 “大人,沒事吧?”董川他們幾個也隨后趕來,擔(dān)心的不得了。 還有幾個準(zhǔn)備沖過來時卻聽趙景行喉嚨動了數(shù)下,他說,出去。 聲音喑啞的幾乎聽不見。 董川當(dāng)時心便揪了,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卻立刻朝身邊人吼斥道,“還不快他娘的給老子滾出去!滾!”話雖如此,他自己的眼眶卻漲的血紅,恨不得拿著刀子沖進(jìn)去千刀萬剮。 他們走后,一切歸于死寂。 趙景行眸底的猩意又濃烈了幾分,可他進(jìn)去的腳步卻如此輕,如此緩,像是怕驚動了什么。 屋內(nèi),燭臺倒在桌案上,光線昏暗。 而他放目所視之處皆是掙扎打斗過的痕跡,倒翻的桌椅、摔碎的瓷器還有破損的屏風(fēng),屋內(nèi)的簾幔撕,扯的不成樣子。 每一個,每一件都在生生剜他的心。 “孟洵……” 他并未看見她的身影,卻肯定,她就在這屋子里。 他的腳,踩在那些碎片上發(fā)出了輕微的細(xì)響,那聲響,似是驚嚇到躲在床榻角落的人影,她蜷縮在那兒雙手抱著頭,青絲散,亂,抱在頭上的雙手不住的抖,手背還有手腕那兒一片潔白,她的手竟整個luo露在外。 趙景行生生停在了那兒。 手中的刀,無聲落到地上,可他卻什么都聽不見般,死死的,用力的,盯著那個身影。 “別……別過來……”她嗓子都啞了,顫,著,抖,著,含帶喑啞的哭腔又有無處可逃的絕望。 趙景行竟一步也邁不動了,她明明就在那兒,明明就在他眼前,他卻沒有再向前一步。 直到過了許久許久,他朝她,伸出手。 他說,是我,四叔。 她沒聽見。 她此刻處于巨大的恐慌跟崩潰,緊抱住頭的兩手用力到十指都泛著白,而她的手指上還有血,那血便如此鮮紅的,一滴又一滴的滑落在他眼前。 趙景行眼眸深底劇驟著、張suo著、眼角都是猩紅的。 “殿下,你不能進(jìn)去?!蔽萃?,又傳來聲音,是董川壓抑著脾氣的暴喝。 “你怎么能如此跟殿下說話?!卑藢氹m還了回去,可聲音,到底是弱的,仿佛知道錯的那頭,本來就在他們。 后面陸續(xù)又發(fā)生了什么,沒人清楚。 桌上那歪倒的燭火終于熄盡,室內(nèi)陷入一片黑暗。 他亦走到她面前。 “放開我放開我……”她感覺到有人靠近,聲音驟然尖利,喉嚨里發(fā)出哭般又混沌不清的嗓音,像在咳血。 他卻在那刻一把將她抱進(jìn)懷中。 “放開我!”她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小小的身子發(fā)出那般酷烈殘忍的聲音。 “別怕,是我?!彼帽M全身力氣將她抱在懷里,像是要將她嵌進(jìn)自己胸膛一般,她差點無法呼吸,也正因如此才在崩潰絕望中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氣息跟淡淡的松木香。 孟宛清起初咆哮著,掙扎著,隨著他臂力一點點加勁,到她無法呼吸。 她整個人才緩緩放松了。 緊接著,他聽見她用啞的幾乎聽不清的嗓音道,“是……是四叔嗎?” 是。 他心里應(yīng)著,嘴上說不出,只將臉頰在她柔軟冰冷的青絲上用力mo擦,擁在她腰間的手發(fā)足了力,手指都陷,進(jìn)去。 “疼……”她低吟了聲,痛苦異常。 他卻不肯松開,他的手mo到了她的腰,她的背,自然也能知道她肯刻是衣衫不整的,光hua的背,果露的腰,還有……整個手臂肩膀。 他額心狠狠的跳了跳,劇烈又狂躁,只,有些情緒再控制不住也不能流露半分。 尤其是現(xiàn)在。 “沒事了,四叔帶你回去?!彼兀诰o緊繃著,一絲氣息都無法喘,窒住了,可開口時,聲音卻是這般輕,這般溫。 他緩緩輕撫她的鬢發(fā)臉頰,孟宛清只是麻木,過了許久才想起什么似的兩手緊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哭啞著無聲喊道,“四叔,我殺人了?!?/br> “誰?!彼潇o異常。 “二……二皇子殿下……”提到這個名字時,她渾身又開始止不住的顫栗,可再開口時,枯啞的嗓音卻又充斥冷酷,“我,殺了他?!?/br> 沈曦。 聽到這個名字趙景行深閉了下眼眸,語氣還是像平時那般輕淡,“無妨?!?/br> “可……”她像是一時沖動而今想起后果的不寒而栗。 可他卻扳過她的臉,在黑暗中幽亮的灼人的眼眸定定望著她,一縷一縷的為她理順頭發(fā),“今日,就算你放過他,我也不會讓他活著走出去。” 許是被他話語中嗜血之意震到,她在他懷里輕抖了抖,“可是……可是……” 她還在后怕。 她親手殺了大京朝堂堂二皇子殿下。 “今日這里一切都是四叔做的,與你無關(guān)?!彼f完脫下身上那襲玄色披風(fēng)罩在她身上,然后將她橫抱而起。 孟宛清兩手緊緊的環(huán)住他的頸,脖,感受著他高大挺拔的身軀還有他沉穩(wěn)有力的胸膛。 縮成了貓兒般。 眼角未干的淚跡又有了幾分熱意,她說,四叔,你為什么不早點來。 趙景行的心生生被人掏出來般,連腳下的步伐都生生慢下來了。 他說,宛宛。 * 今夜宮中注定又是一場劇變。 只是,趙景行已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參與那些陰謀政變,他滿心滿腦滿眼只有他懷里這個在驚慌恐懼中沉沉睡去的少女。 回到王府時,天都快亮了。 可杏娘依舊未睡,她坐在花廳徹夜等他。 “大人。”看見他回來后她臉上馬上露出笑臉,只是奔過去時卻發(fā)現(xiàn)他懷里還有一人。 是孟大人?! 趙景行沒跟她說太多,只道,“為她沐浴?!?/br> 杏娘心中卻疑困,卻也沒多嘴,只默默跟著他一塊兒到沐浴的偏房里,看著他將她慢慢放在床榻。 他將她放下去時她似是醒驚了,眼中猶有警戒,直到看見是他,還有她。 今夜的孟大人有些奇怪。 她身上裹著趙景行為她披的斗篷所以看不見內(nèi)里的慘烈。 “我自己洗吧?!彼曇艉芫耄粏?。 杏娘聽的心驚rou跳,卻也不敢多問,只朝趙景行看去。 趙景行眼里只有她,聽了她的話,只是無聲的撫了撫她的臉,他說,好。 * 出來時杏娘仍陷在方才說不上感覺的場面里,心里踹踹不寧。 卻見趙景行前進(jìn)的步伐停下。 “為她找套衣衫來?!?/br> 杏娘聞言,立時點頭,“是?!?/br> 原以來吩咐完畢便完了,誰知,他又回過頭來,深凝了她一眼,“你的?!?/br> “……” 大人方才是什么意思? 杏娘驚住,站在原地反復(fù)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他方才的意思,是叫她,拿她自己的衣衫去給孟大人換上嗎? 晴天霹靂。 * 天,微亮。 昨夜什么時候下過雪么?他竟沒有察覺。 趙景行坐在清冷冷的屋里直到想起了什么才命人燒了一盆炭火,當(dāng)橘色的火光燃起時,他眼底的殺氣便顯的明晰起來。 如此酷烈。 他的手抱過她,而她身上處處是殘留的血,有些還沾到他手上了。 滿是血腥的氣息。 他緩緩將手放在眼前、凝視著、注目著紅梅般的點點血污。 “放開我!” “四叔,你為什么不早點來……” “……” 戎馬半生尸山血海,他什么痛都嘗過,卻不似今日看見她的那一刻,那一眼,削rou剔骨般痛到心尖。 她的驚懼,她的惶恐,她的害怕,她的無肋。 種種種種。 他胸口深處反反復(fù)復(fù)的牽扯著,他的眉眼愈見幽邃,可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無聲的將緊握成拳的手抵在胸前,像要攥住什么又握空了滿手。 “大人,孟大人她,洗好了。” 他所處之處距離她沐浴的位置不過半扇門,只要她推開,便能看見他了。 杏娘神情有些微妙,卻又識相,說完這些便走了。 她走時,門便掩上,隔了一室的光。 這間屋子本就是背著光的,關(guān)上后便更沉如夜色,哪怕,天光快亮。 孟宛清便在此時緩緩的,慢慢的從相隔的那扇門里走出來。 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就著火盆里橘暖的光看著那個黛色裙衫出現(xiàn)在視線里,順著裙擺往上是她纖弱的腰,身,再往上,他停住了。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fēng)來珠翠香。 “四叔,你是怕我穿你的衣衫太大了么?”孟宛清嗓音還有些恐懼未消的啞意,那雙才清洗過的眸子卻烏黑澄澈,水,光,瑩,瑩。 那般天真不暗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