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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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眾說紛紜,本宮雖掌朝政,但到底不是每件事都能做主的。”說到這,她話峰一轉(zhuǎn),問向她,“他們那樣做,你,能理解吧。” 他們……還能是誰……是大理寺,是督察院,亦是負責(zé)審理此事的趙景行。 孟宛清心里撕裂般的疼意在密密麻麻的擴散著,面色卻如常,“諸位大人不過秉公執(zhí)法,微臣自然理解,亦無話可說?!?/br> 哦?是這樣么? 蕭若秋望著垂首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纖白細膩的頸,尖俏的下巴,她突然很想挑起她的臉,細細的打量那雙烏黑眼瞳中是何情緒。 當(dāng)初魏家出事時,朝中親貴忙著跟他們撇清關(guān)系,唯獨她,日夜奔走。 這樣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在面對自己有血脈關(guān)系的舅舅被斬首,當(dāng)真,就這么輕描淡寫的過去了么? 不可能! 蕭若秋就不信日后她跟趙景行之間能像從前那般心無芥蒂的來往,畢竟,他是那個簽下斬首旨意的人。 “聽聞吏部經(jīng)過一番考核,將你從翰林院撥到御史臺去了?!?/br> 沉重的話題聊過之后,自然要聊些輕閑些的,蕭若秋轉(zhuǎn)了個彎,從書架走到回廊上,回廊上日頭沒這么強烈,幾分陰涼,卻也更顯得她身上寶藍緞地梔子蝴蝶紋邊和元青萬字曲水織金緞邊,暗影下,金光嶙嶙,尊貴榮上。 孟宛清聞言,原本躬下的身子又彎了些,“回娘娘的話,微臣月初便調(diào)過去了?!?/br> “可還習(xí)慣?” “習(xí)慣。” “習(xí)慣便好?!笔捜羟镎f到這,語重心長的停下對她道,“御史臺乃朝中負責(zé)糾察、彈劾官員、肅正綱紀的地方,而你心性堅韌,耿直不屈,當(dāng),可堪重任?!?/br> 一句“可堪重任”聽到孟宛清耳中只覺肩上重任又沉了幾分,她抬手肅穆、正色道,“臣,定不辜負娘娘寄望?!?/br> 蕭若秋見狀,淡笑了笑,戴著指套的手輕拂了拂那盆養(yǎng)在案桌上的貢菊,“既如此,郭家的案子,便交由你去辦吧?!?/br> 郭家?孟宛清前行的腳步微微凝了下,拱手應(yīng)道,“是?!?/br> * 重華殿。 幾頂煙羅紫的軟轎在殿外候了片刻又重新由轎夫抬著往宮外走。 殿宇門口的臺階上,八寶立在那兒隨沈如錫一塊兒看著孫茹蘭遠去的背影,心中卻是唏噓不已。 原本御膳房那兒連午膳都做好了,可殿下得知孟宛清被太后召進宮后,午膳的事也不提了只叫人將孫茹蘭送回去。 “八寶?!?/br> 聽到沈如錫喊他,八寶多的也不敢想了,馬上應(yīng)了聲,“是,殿下。” 沈如錫望著重樓殿宇和那溢彩流光的琉璃瓦,烏潤的眸子默了默,吩咐道,“午膳可備好了。” “回殿下的話,早備好了?!?/br> “你再過去瞧瞧,點幾道清淡入口的菜?!?/br> 八寶心里都清楚嘴上卻不講,“是?!?/br> 直到瞧見八寶走遠沈如錫那口壓在胸間的呼吸才輕輕舒出,又吩咐旁邊一位小太監(jiān),“去,將孟大人請過來?!?/br> “是?!?/br> 她進宮了。 事隔一個月,她再次進宮了。 他本該去她府上看她,可如此一來卻未免招來不必要的揣測,且經(jīng)歷了“遇襲”一事后他當(dāng)比平日更謹慎方才瞞過那些監(jiān)視在側(cè)的耳目。 聽說,她才醒來便得知了宋賢被斬首一事。 他算準了一切,唯獨沒算到她會替他擋那一劍,亦沒算到她重傷在身才恢復(fù)了些便遭此深重的打擊,當(dāng)初不過是他眾多棋子中的一子,隨時可棄,卻物盡其用令他一度意外。 他該繼續(xù)用她么,像從前那樣。 還是……還是嘗試著……想到這兒,沈如錫眼眸深深閉上,他與孫茹蘭的事若無差錯,明年也該提上日程了。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老實講,孫茹蘭不錯,德才兼?zhèn)?,秀麗端莊,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可……“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彼蛔杂X的念了幾聲,又漸消無。 這首《越人歌》的后半句是: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殿下?!卑藢氃认瓤邕^門檻,誰知那小太監(jiān)比他還快一步,“噌”的一聲差點沒把他絆倒。 只見那小太監(jiān)跑到沈如錫身邊不知說了幾句什么,連手帶腳的比劃。 “孟大人婉拒了,說她有事在身,下次再到重華殿來面見殿下?!?/br> 八寶過去的時候只聽到這最后一句,可只聽到一句便也足夠,他止住腳步已然不敢向前,可那小太監(jiān)卻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極有可能惹來主子的怒火。 “奴才無能?!毙√O(jiān)反復(fù)的說著,只知自己錯在沒能將孟大人帶過來。 沈如錫面上淡淡的,似乎也不意外,可又緘默著,叫人猜不準心思。 “混賬東西,主子叫你辦個差都辦不好?!卑藢毜降资悄罴爸蠹叶际撬藕蛑髯拥呐牛辉缚吹剿芨蟮膽椭?,上前朝著那太監(jiān)的屁股便踹了腳,罵嚷了幾句便叫他滾了。 可憐小太監(jiān)還不知道自己因為這一腳躲過一劫。 八寶踹過他后便笑呵呵的走上前,然而,他話還沒說出口便對上沈如錫無聲無息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有寒意。 這……八寶步子也不敢往前邁了,停在原地,直到沈如錫轉(zhuǎn)身他才從喉嚨里費勁的喊出一聲,“殿……殿下……御膳房那邊午膳都做好了,殿下,您去哪兒?” 去哪兒? 沈如錫眉眼深邃,一語不發(fā)。 * 離開摛藻堂的路上,甬道朱紅,曲徑通幽。 這個時節(jié)的花雖都謝了,卻也有幾分枯謝的秋韻,譬如池塘里枯枝斷荷,樹梢上秋葉零落,幾許蕭瑟,幾分蕭索。 孟宛清一個人形只影單的走著,走著,連面頰什么時候落了淚都不知道。 “殿下?!睅孜宦愤^的宮女循例向跟在她身后的沈如錫行了一禮。 直到此時,她才驚覺,原來,沈如錫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她怔了,竟連禮節(jié)都忘了,待反應(yīng)過來準備行禮的時候他卻伸手扶起了她,那雙眼眸溫潤如舊,像氤氳在湖面上的霧,泛著幾許動人的柔。 沈如錫扶起她的時候觸到她的手腕。 她,瘦了。 衣帶漸寬終不悔,他很想問她一聲,可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