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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偵探夏貴妃 第73節(jié)

    彼時夏睚眥雖聽樂修篁說了秦國公叛國案要重審,他娘未必會死。但他依舊不大相信朝廷,尤其是聽到重審時那薄姓老賊還是主審,占山為王奉養(yǎng)老母之心遂越發(fā)堅定,正收拾包袱之際,就被封琰給抓了出來。

    至于為什么不反抗。

    很簡單,睚眥打不過他。

    風(fēng)風(fēng)火火一路被帶到了一處煬陵城東破舊的宅邸前,睚眥望向封琰,目光復(fù)雜道:“這是哪兒?”

    封琰道:“八年前關(guān)押鎮(zhèn)國公秦嘯的地方?!?/br>
    鎮(zhèn)國公這種層級的封疆大吏,自然不可能被召進(jìn)京中后待在三法司候?qū)?,只能?quán)且押在一處官宅中。

    煬陵城大大小小的官宅無以計數(shù),眼前這座宅邸,門上還貼著泰合年間的封條,隱約還有路人潑灑墨汁、或是刻字抒發(fā)恨意的痕跡。

    瞥了一眼門上大大小小的“還我親人命來”、“國賊當(dāng)誅”的刻痕,睚眥蹙起眉頭。

    雖然沒對外說,但秦不語“秦姝”的身份在他這里已經(jīng)有了定論,當(dāng)年死在這間宅邸里的,就是秦不語的祖父。

    四舍五入,就是他曾祖父。

    睚眥心里感覺有點怪,可說到底這是個陌生人,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遂也很快釋然了,指著門上密密麻麻的封條問道:“這地方被大理寺和刑部都封過,是不能進(jìn)吧?”

    封琰:“他們管不了我?!?/br>
    行吧。

    宅邸的墻對他們來說自然是擺設(shè),進(jìn)去之后,果不其然滿地都是厚厚的落葉,正前方,則是一處被燒過、歷經(jīng)多年只剩下斷壁殘垣的廢墟。

    “案卷稱,鎮(zhèn)國公秦嘯入京之后,殿上與韓王、趙王針鋒相對數(shù)日,據(jù)理力爭稱那書信乃北燕離間計,大魏若輕信之便是自毀長城。”

    封琰拿了根樹枝,撥開地上的枯葉,在土上勾畫了一幅布防簡圖。

    “其實鎮(zhèn)國公說的沒錯,煬陵雖然看似和北燕相距甚近,但地理極為安全。以北有潞洲為緩沖,再往北,就是被稱為“天塹”的帝江關(guān)?!?/br>
    封琰指了指漏斗形的帝江關(guān):“帝江關(guān)兩側(cè),各有昆山、擁海兩座城池。敵軍若想南下,在登岸的同時便會先在江畔受到昆山、擁海兩城的夾擊,勢頭先潰過半。即便是拿下這兩座城池,來到帝江關(guān)下,因兩側(cè)皆是不可攀越的太荒山,就只能選擇從這個葫蘆口一樣的地方攻城?!?/br>
    睚眥聽了一陣,頗有些荒唐之感。

    “你說的這都是兵法,和案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叫學(xué)以致用,我說的就是案子。”封琰道,“以鎮(zhèn)國公的兵法,再加上十萬嘯云軍,只要糧草跟得上,帝江關(guān)就會守得如同鐵桶一般,北燕當(dāng)年根本不可能南下……也即是說,鎮(zhèn)國公即便想叛國,也絕不是迫于敗戰(zhàn)之壓?!?/br>
    自古武將陣前叛變投敵,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為敵強我弱,而上位者又強令其明知不可戰(zhàn)而接戰(zhàn)。但在可以接戰(zhàn)、甚至還能守得綽綽有余的前提下還叛國,那就不是外部的原因了。

    睚眥終于品出些苗頭:“問題出在鎮(zhèn)國公為什么畏罪自殺上,你是想讓我去驗尸?”

    封琰嚴(yán)肅地點頭。

    刑名入門他倒背如流,但驗尸這種高端技術(shù)太過于專業(yè),夏洛荻不在,他實在難以為繼。

    “好吧?!表{四處張望道,“那尸體呢?”

    封琰指向那火燒過的廢墟:“就在這里,秦公自焚屋室后投繯自盡,他的骨灰就在這里?!?/br>
    睚眥:“……”

    這都八年風(fēng)吹雨打了,骨灰早被土地養(yǎng)野草了。

    睚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道:“這不在我知曉的范圍之內(nèi),真想問尸求索,你得去找跳大神來的通個靈?!?/br>
    第74章 無中生有

    正當(dāng)黃昏時刻, 夕陽把腳下的荒草廢墟照得如同一片鬼宅,只有兩只老鴉“嘎嘎”地怪叫著。

    睚眥撿了個石子,煩躁地丟到樹上去, 待把吵鬧的老鴉驚走, 終于忍不住問道:“人都?xì)瑴幺E了, 看門口的封條有大理寺的, 恐怕連我爹都來過了,她都查不出來個所以然,你能干什……這是在干什么?”

    封琰正在干一件夏洛荻決不能容忍的事——破壞案發(fā)現(xiàn)場。

    只見他拿出準(zhǔn)備好的火龍油, 在枯枝葉堆里澆好, 打亮了火折子。

    這滿院子的枯樹葉, 很容易就會燒到后面的鎮(zhèn)國公自盡的舊址。

    “就是因為你爹都來過了也查不出來,所以我們才要來放這把火?!狈忡讶紵幕鹫圩舆f過去,“兵法有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你明白吧?”

    睚眥在邪門歪道上算悟性好的, 很快就覺悟出來封琰這是要釣魚——首先通過分析當(dāng)年帝江關(guān)守城的事確定秦國公并不是迫于交戰(zhàn)壓力才叛國的,那就存在有人陷害他的可能, 在這個前提下, 再大張旗鼓地昭告朝廷要查秦國公叛國案是鋪墊,這件事鬧得越大, 越能引起當(dāng)年相關(guān)之人的注意。

    那么只要案發(fā)之地起火, 這個假設(shè)出來的背后的人就很有可能第一時間來到這里查看情形。

    “好一個無中生有?!彪m然這么說著, 睚眥還是接過了火折子,并且自然而然地丟進(jìn)了枯葉堆, “查案取證查不出來的東西, 用兵法查, 這思路好,我下次這么跟我爹說,少不得三十大板?!?/br>
    昨夜才打過霜,枯葉多少有些潮,火龍油的加持下雖然燒是燒起來了,但很快就冒出了灰色的煙,煙霧騰空浮起,很快就冒出了墻頭。

    一時半刻后,這片寂靜的街區(qū)便傳來腳步聲。

    “嘖,還真有?!?/br>
    睚眥蹲在樹上,霸占了剛才的老鴉窩,目光投向這處宅邸外的巷子里,有個鬼鬼祟祟、做尋常百姓打扮的男人在打望此地。

    此人很是謹(jǐn)慎,只站在宅邸外圍看,不一會兒就躲進(jìn)巷子里。

    睚眥剛想追,就被封琰叫?。骸安灰獎?,再等,記住,實則虛之?!?/br>
    睚眥不悅地用舌頭頂了頂自己的腮幫子,耐著性子繼續(xù)等,一直等到那人走了,剛想問要不要追,就見另一邊的街角,有三個人推著一輛水車快步趕過來。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幫忙啊。”

    他們雖然這么喊著,但這片街區(qū)本就是官邸區(qū),而且是棄置的官邸區(qū),根本就沒什么人住,所以他們這番叫喊并沒有引來其他百姓。這三人行進(jìn)路上四處亂瞟,注意著人影,最終到得宅邸外,由兩人裝模作樣地在水車旁等著,另一人動作迅捷地踩在水車上,作勢要翻過墻去。

    “現(xiàn)在抓嗎?”睚眥一扭頭,卻見封琰不知道什么時候沒了蹤影。

    眼見得那可疑之人已經(jīng)爬上墻頭了,睚眥心一橫,一個鷂子翻身躍上屋頂,抽出佩刀,連刀帶鞘朝著那人重重一劈。

    “有人!”那人大叫一聲,抽出匕首應(yīng)戰(zhàn),而墻角守衛(wèi)的兩人一聽,便直接分左右路棄車而逃。

    睚眥追之不及,只能先和墻頭上這人斗了起來,十來個回合,從墻頭打到地上,直到街角一陣燈火通明,一隊差役烈風(fēng)般卷過來,一見他們,便著即喝道:“何方賊人,敢擅入禁地!拿下!”

    “正好,此人……”睚眥稍一松神,那可疑男人突然一聲暴叫,把匕首刺進(jìn)自己胸膛,當(dāng)場倒斃。

    夜色逐漸昏蒙,差役們沖過來圍成一圈,待看清楚地上尸體時,有認(rèn)識睚眥的震驚道:“夏校尉,你怎的把這百姓給殺了?”

    “不是我殺的,是此人自盡?!表{也是為了抓活口,從頭到尾刀都沒有出鞘,“你們剛才不是看見我在同此人打斗了?”

    地上的確只有此人丟下的染血匕首,差役們你看我我看你,其中有個領(lǐng)頭的都官悄聲問道:“我方從外地調(diào)到薄大人手下,此人是誰?”

    “董都官,此人便是那秦氏遺孤的養(yǎng)子,也就是那位夏大人、如今的昭嬪的家的。”

    那董都官神色一陣變化,見睚眥剛打完身上戰(zhàn)意未消除,四周又只有他一人,便道:“爾義母乃禍國之人,你本應(yīng)停職待詔,不思反省反倒來此禁地鬧事,還致百姓死亡,身系重大嫌疑,本都官要帶你去刑部問話!”

    睚眥眼神陡然變冷,說他的他可以忍,但說家里人的不是,他向來是不忍的。

    “刑部?那日也有你抓了我娘?”

    “抓了又如何?禍國妖孽,人人得之誅之,你莫以為憑借著有大樹乘涼就可以肆意妄為——”那董都官話未盡,就聽見鏗然一聲,寒刃出鞘,抵在他的喉頭。

    四周差役紛紛拔刀。

    “夏校尉,看在羽林衛(wèi)的面子上,切莫沖動行事啊。”

    “放下兵刃,你這是襲擊公差!”

    董都官冷汗順著脖子淌下,他能感覺到到這少年是真的想殺他,顫聲道:“你可知這樣做的后果?你敢殺我,就是和朝廷作對,你那養(yǎng)母必死無疑?!?/br>
    睚眥盯著他,忽然笑了一聲,把刀拿下來:“都官說哪兒的話,你脖子上有毒蟲,我?guī)湍闾粝聛砹T了,你看?!?/br>
    董都官低頭一看,果然那刀尖上有只花腿毒蜘蛛。

    “不知所謂?!彼R了一句,又去查看地上的尸體,“此人從胸口一刀致命,你離得近,我們離得遠(yuǎn),也沒法子看得出不是你殺的……”

    睚眥翻了個白眼:“匕首從他胸前斜下方插入胸腔,我右手還拿著刀,要想用這個姿勢戳死他,我自己得先摔個跟頭才行?!?/br>
    董都官冷哼一聲,繼續(xù)分析:“身穿布衣,雙手有老繭,恐怕是個貧苦的老實農(nóng)戶……”

    睚眥繼續(xù)插嘴:“也不一定,此人腿功了得,應(yīng)該還擅長騎馬,你們可以扒了他褲子看看他大腿內(nèi)側(cè)是不是有馬鞍磨蝕的痕跡,如果有……那都官眼里老實巴交的貧苦農(nóng)戶家境不錯啊,還能每日騎馬?!?/br>
    四周的差役頻頻點頭,有人暗嘆不愧是夏大人的樣子,就是比這新來的都官專業(yè)一些。

    董都官被他一頓削了面子,怒道:“我乃刑部尚書薄大人得意門生,有二十年辦案經(jīng)驗,你一黃口小兒,竟敢在我面前胡言亂語!”

    睚眥扭頭對著差役們道:“這人二十年辦案經(jīng)驗都辦成這個樣子,你們刑部完了?!?/br>
    ……可不是么。

    刑部的差役們苦著臉,自打那薄尚書調(diào)來刑部之后,辦事拖沓、任人唯親,上下一片抱怨,但由于此人到底是先朝熬到現(xiàn)在的老臣了,很有資歷人望,因從閣老名單上被劃下來才被調(diào)來的吏部,讓他走完這個任期榮歸,算是給先帝時老臣們的面子。

    “無論如何,這秦國公叛國案的舊址,算是你放火燒的吧?”

    睚眥舉起雙手:“不是我?!?/br>
    他剛說完,剛才打斗時蹭不慎出來的火折子就掉在了地上。

    “……”

    睚眥看著封琰給的火折子,道:“至少我不是主犯?!?/br>
    “那主犯在哪兒?”

    ……他也想曉得主犯在哪兒。

    ……

    城南,一處集市。

    兩個布衣男人從不同的方向混入市集里,待到宵禁將近,隨著人流回到了一間民宅,待關(guān)上門,二人便著即打滅了燈。

    “老三怕是沒了……可看得清楚那人是誰?!?/br>
    “看衣服像是羽林軍的,但好像只有一個人。我記得秦姝收養(yǎng)了一個少年,現(xiàn)供職羽林營,莫不是他為查養(yǎng)母的案子前來舊址查看,恰巧讓我們遇上了?”

    二人皺眉思索一番,道:“寫成字條,將此事報上?!?/br>
    二人接著屋外的燈火和月色寫了一張細(xì)紙條,剛?cè)M(jìn)鴿子腿上的小竹筒里,就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誰?”他們警惕道。

    “隔壁劉四娘,二位,已經(jīng)半個月沒交租子了?!庇袀€不耐煩的婦人聲在門外催促道,“咱家也是小本生意,指著租兩間大屋掙個口糧錢,也不敢多要……”

    聽了一陣婦人的碎碎念,二人反而放松下來,起身前去開門,孰料門剛開了一條縫,便有人一腳踹進(jìn)來,緊接著門窗各處涌進(jìn)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黑衣甲士。

    “嘴堵起來,先打暈帶回去,防止他們自盡?!?/br>
    這些人落地?zé)o聲,為首一人捏了捏嗓子,從婦人嗓音換回了男人的聲音,將那人手里的鴿子奪來,取出字條,恭敬地遞給身后人。

    “主公?!痹谕馑麄円仓桓医兄鞴@個舊稱,“筆跡、制式、暗號都不一樣,不是和上回北燕抓到的窩點是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