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周，顧清歡已經(jīng)做好打算請假回去陪她高考，但是江素給他打了個電話。

    “蘇奈那孩子是要高考了對吧？”她問。

    顧清歡一怔，略有疑慮地開口：“好像是的，我沒怎么關注，怎么？是‘他’打電話過來了嗎？”

    江素否認：“倒也不是，他家小的又要去做顱骨修復手術(shù)，哪有功夫惦記這些。只是覺得蘇奈這孩子一個人在江南市怪可憐的，高考都沒家長在身邊，我問問，好歹是你meimei，聽她班主任說以她這個學期的?？挤謹?shù)來看，只要穩(wěn)定發(fā)揮，上省醫(yī)科大絕對沒問題?！?/br>
    “哦？她要來省醫(yī)科大？”顧清歡假意驚訝。

    他正在電腦上編寫請假條，在理由那一欄思來復去，仍未想好。

    覺得有些煩躁，他起身去了宿舍外面的陽臺，已至暮色沉沉的時間，祥和的絢爛光芒在一片樹葉濤聲中飄揚。

    人來人往的結(jié)伴而行，他看見攝像頭規(guī)避的角落里，一對鴛鴦正交頸纏綿。

    “這也是好事，只是學醫(yī)花費很多，要想更好的工作，叁十歲之前就別想賺到什么大錢……我們倒也不是不能資助她一點，不過也想問問你的意見?！苯卣遄弥迷~，仿佛在擔心他的情緒波動。

    大學里其實有貸款，在畢業(yè)后還就是了，但那是不夠的，芮城的經(jīng)濟水平高度發(fā)達，物價自然上漲，他不想讓蘇奈背負這些。

    他的小公主只需要好好讀書，過自己想要的人生就行，那些人世間不值得她擔心的她都不需要去糾結(jié)，不過是徒增煩惱。

    錢這種事情他自然會為她擺平。

    許是顧清歡沉默太久，江素也覺得討論這種事情不好，便轉(zhuǎn)口道：“好了，這件事我會看著辦的，你快期末考試了，好好看書吧。”

    “你要去跟她談嗎？”

    “她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不是她的錯，總不能因為無能的父母而毀掉一個女孩的未來?！?/br>
    “……好，我知道了。那你跟她談的時候盡量語氣委婉一點?！鳖櫱鍤g小心翼翼地用詞，盡量不讓江素察覺自己的私心。

    江素倒是卸下某種負擔似的笑：“這你還放心不下mama？社會上mama什么人沒見過，當然知道分寸的?！?/br>
    **

    關于柳城喜歡蘇奈的事情莫名其妙在學生之間傳了個遍。

    蘇奈被柳城纏的很煩，而柳城似乎堅信“烈女怕郎纏”，一有空就會尋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靠近她。

    不過至少還有點腦子，沒有說出蘇奈救過他的事情，不然那群人恐怕還會聞聲而來。

    文理科精英班在臨近高考的一個周末放了一天假作為叁年緊繃生活而來的放松。

    那天，兩個精英班的班主任一起協(xié)商，決定帶他們?nèi)ネ猸h(huán)佛陀山上的佛陀寺求一求高考順利的簽。

    同學們格外興奮，前一夜都在討論該帶一些什么東西。

    柳城沒有加到蘇奈的QQ或者微信，因為她不予通過，但是電話號碼還是拿到手了。

    于是他打了幾次電話，除了第一次接了，很疑惑也很溫柔地“喂”了一聲，把柳城那顆小心臟迷的亂跳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沉默的氛圍讓蘇奈立馬猜出來，于是后面幾次都沒有接過，最后把他拉進了黑名單再也打不通了。

    “脾氣真辣?！绷呛俸僖恍Γ瑩Q個手機號碼繼續(xù)打。

    其他人看著柳城這屢次碰壁還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的模樣，一時間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傾向。

    蘇奈沒什么好準備的，就帶了一瓶水、一個面包、一個手機、一個裝東西的小背包，輕裝上陣。

    外面曬得慌，早晨還沒六點她的生物鐘就醒了，晨光在天際泛紅，如同暮時晚霞。

    她爬起來看朝霞行千里，樹葉被覆有一層金光，在清風中搖曳生姿。

    層樓迭宇，此起彼伏，遠山一片翠綠又朦朧，青雀低鳴，這個龐大繁榮的城市難得安寧祥和，哪怕它馬上再度忙碌。

    有那么一瞬間，蘇奈很愣神，她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卻又覺得遠不如rou眼可見的美麗，只覺得遺憾。

    心里空落落的，從未有過的空虛感一下子襲來，占據(jù)心頭。

    這種感覺讓蘇奈覺得恐慌，她一向自認沒心沒肺，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她總讓自己熬，水深火熱的世界里，她勸自己的熬。

    不知明日何所終，也不知何時能夠解放。

    而那一陣遺憾，只是懊惱如此良辰美景，朝朝暮暮，身邊卻沒有顧清歡。

    佛陀寺的鐘聲敲響，爬到半山腰的他們遠遠聽見，臉上的汗珠圓滾滾的。

    柳城眉眼鋒利如刃，如同老鷹似的在人群中搜尋著目標，蘇奈雖然不高，但是很好找——因為人群居動物，其他人都成群結(jié)隊的，只有她一個人慢慢悠悠地走著。

    柳城沒有立馬靠上去，而是看著她對路邊的風景野草都有很強的好奇心，好像比起鬧鬧哄哄的人群，她更喜歡去觀察那些小花小草。

    五月底，六月初，之前還下過一場雨，在這片山上紅彤彤的小果子藏在刺中間保護自己，蘇奈見到就覺得很眼熟，她眨眨眼，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塑料袋去摘。

    她看了看周圍，估計一整個山都有，還有人為經(jīng)過的痕跡，應該是有人踩過，那應該沒什么問題。

    “這是什么？”

    柳城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蘇奈嚇了一跳，手一抖，被樹上的刺扎到了，她下意識喊了一聲，把手縮了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柳城一愣，立馬上來看，猛不丁抓過她的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我沒惡意，我不是想報復你……我我我……”

    他一整個人就像是犯了事的小狗，蘇奈仿佛能看見他的耳朵尾巴都耷拉下來。

    白白嫩嫩的小手上入手溫軟，刺在上面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雖然不大，但還是拉開了一條紅線。

    指尖上則是冒了血珠，柳城怕刺扎進去，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手，心里頭一邊自責，一邊又格外貪戀她手的香軟。

    在他確定沒刺后，又低頭用嘴含住了她的手指。

    蘇奈瞬間回過神，把他推開，臉色漲得通紅：“干什么啊你！神經(jīng)病！”

    說完她就越過他跑向眾人通行的小路了。

    **

    眾人爬到山頂已經(jīng)是渾身酸軟，雙腿發(fā)熱，莘莘學子們可以夜挑燈力戰(zhàn)十套試卷，卻不能爬萬步階梯。

    “老師你自己也走不動了嘛！還好意思說我們！”有人不服氣地反駁。

    班主任戴著草帽子，捶著腿，滿頭大汗：“那我能跟你們比嗎？十七八歲的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我跟你們說，那蘇奈的哥哥顧清歡爬這個的時候都不帶喘的，還幫別的女同學拿東西呢?！?/br>
    突然被cue到的蘇奈正站在邊緣拍照，面對眾人的目光她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不清楚?！?/br>
    照片上還有云霧繚繞，一層金光覆蓋在上頭，像是松軟的棉花糖。

    她發(fā)給了顧清歡，還問他“你們班級組織爬佛陀寺的萬步階梯的時候你真的幫別的女孩子拿東西了？”

    她信息剛發(fā)過去就有些后悔，她怎么能因為這種事情吃醋呢？

    是吧，是吃醋吧，她的獨占欲太強了，可能是因為小時候從未有過只屬于她的人或者物，她偶爾會想著顧清歡的“干凈”，從皮rou之相到內(nèi)心深處、從一根頭發(fā)絲到擁抱深吻、從他面對他人時冷靜沉穩(wěn)又疏離的眼神已經(jīng)面對她時深情且滿藏欲望的火熱。

    她眼里的顧清歡和他們眼里的顧清歡判若兩人。

    正想著要不要撤回，電話很快撥了過來，蘇奈看了看四周，進了寺廟的角落里。

    “奈奈，你聽誰說了什么嗎？”顧清歡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來。

    今天他好像不用上課。

    “爬倒是爬過，也沒萬步那么夸張，不然我也會累死的，但我沒幫女生拿過東西，我只是替我們班主任提了一下包?！?/br>
    他們班主任是女的，年過四十又六。

    蘇奈聽到他溫柔的聲音里帶了一點惶恐，不由得嘴角含笑，低頭提著小石頭：“沒什么，別這么緊張，我就問問而已?！?/br>
    “可你好像老婆查崗，揪著我跟前任的事情在懷疑?！?/br>
    蘇奈挑眉：“你不樂意？”

    顧清歡在床上翻了個身，心里確實是美滋滋：“當然不會，而且我也沒有前任，我只有你一個人?！?/br>
    “嗯，哥哥表現(xiàn)不錯?！?/br>
    “就口頭夸贊一下？沒有實際行動的話我不會滿足的?！?/br>
    “那怎么辦？”蘇奈問，“我現(xiàn)在又不在你的身邊?！?/br>
    “嗯……你親我兩口行不行？”顧清歡語氣里帶了點撒嬌。

    “不要……我現(xiàn)在在外面呢……”

    顧清歡聞言語氣便更軟更委屈了：“奈奈你怎么這樣呢？我那么想你還潔身自好，你卻這么冷漠，都不說想我愛我?！?/br>
    ‘別這樣啊哥哥！不符合你的人設??！’

    蘇奈看了看四周，臉色泛紅，漂亮的眼睛水潤潤的，快速地對著電話給他吧唧了兩口。

    男人會撒嬌，女人魂會飄。

    顧清歡努了努嘴：“還有嘴巴?！?/br>
    “不是說只親兩下嗎？”蘇奈瞪大眼睛。

    “那我不管，你不親我我要鬧了。”

    蘇奈只好忍著羞澀和人來人往又給他親了一口，這才斬斷這個妖孽的進一步癡纏，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而顧清歡這邊，不是在復習就是在睡覺被吵醒的舍友們紛紛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什么玩意……顧清歡是被奪舍了嗎？”舍友差點惡心地想把早飯吐出來。

    顧清歡非常冷靜的下床準備洗漱，面色平靜，一如往昔。

    而被吵醒的舍友從床上爬起來：“真是見了鬼，大早上在夢里吃狗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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