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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處宮中,當然知道那位殿下的名聲是多么風流,在他看來,謝姑娘已經(jīng)完全被那位殿下玩弄在掌心。 可能是意識到短時間內自己的目標不會達成了,謝菱開始變得不聽話起來。 她漸漸不聽徐長索引路,而是自己帶路,到處亂走。 被蝴蝶吸引了,就跟著蝴蝶,有時停下來看一束光照在一叢野花上,也能看半天。 徐長索默默跟在她身后,心中的鼓噪愈來愈盛。 他忽然站住了,對著謝菱的背影喊了一聲:“郡主。” 謝菱頓了一下,彎著腰的背影在那兒不動了。 徐長索看見她的反應,仿佛得到回應,呼吸停滯,潮水涌上腦際,帶來一瞬間的空白。 他大步走過去,剛要再開口,卻發(fā)現(xiàn)謝菱伸出去觸摸花瓣的指尖被一只翠綠的螳螂夾住,所以她才會維持著那個姿勢不動。 “徐、徐大人?!敝x菱目光直直地看著那只螳螂,如臨大敵,“它它它……” 原來只是被螳螂嚇到不敢動。 徐長索也說不上來自己是個什么心情,嘆了口氣,揮揮手,將那只螳螂趕跑。 謝菱這才長出一口氣。 這還多虧了那只螳螂長得并不難看,要是黑不溜秋,油光發(fā)亮,謝菱覺得她此時已經(jīng)暈厥了。 她順了順胸口,看向徐長索:“徐大人方才說什么?什么郡主?” 徐長索抿唇,良久才道:“沒什么,你聽錯了?!?/br> 趙綿綿 第一次見趙綿綿,是在一片剛剛燃盡的火光中。 當時趙家已經(jīng)被燒成了一片廢墟,唯有趙綿綿身穿一襲紅裙,頭上金簪玉冠樣樣齊全,站在被燒成焦黑色的斷梁上。 徐長索朝她的背影走過去。 趙綿綿是趙氏嫡女,又曾被封了郡主稱號,身份尊貴,自然跟其他被流放的女眷不同。 這也是為什么,師父會叫他來押送趙綿綿。 他馬背上的包里帶著捆索和鐐銬,但師父說,對待趙綿綿,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用。 他們做錦衣衛(wèi)的,面對的大多都是權貴。 而權貴之間總有許多考量,徐長索從不考慮這些,因為他有師父替他考慮周全。 師父既然這么說了,他就自然會遵從。 師父還說,對趙綿綿好些,畢竟,趙家的事還有兩分可疑,說不定有翻案之機。 對趙綿綿好些? 徐長索不懂得要怎樣對一個女人好,大約,就是千依百順。 他走到了趙綿綿身后,心想,面對一個失去所有親人的年輕女子,他該說些什么話才會顯得妥當。 最后他沒想出來,干脆便沒開口,什么也不說。 趙綿綿踩在那燒焦的房梁上,動了動,腳底下的梁柱滾了半圈,她險些摔倒,轉過身來,才恰好看見了徐長索。 徐長索本以為,他會看到一張泫然欲泣的臉。 但沒有。 趙綿綿眼神明亮,臉色紅潤,面對著趙府被燒的得不堪入目的景象,仿佛面對著一叢盛開的花那般自然。 她從梁柱上跳了下來,對徐長索招招手:“你是來接我去新地方住的嗎?” 徐長索唯有沉默。 她方才站在梁柱上,看背影,徐長索理所應當?shù)卣J為她是在哀悼。 可原來,她只是隨意地踩著梁柱在玩而已。 踩著她自己家的殘垣,她仿佛看風景一般自在。 原先住在這兒的那上下幾百口的親人,分明前幾日才剛被處死。 徐長索冷而無機質的眼盯著她,默默地想。 這人是個沒心的。 不管她有沒有心,對于徐長索來說,他的任務只有一個。 押送趙綿綿去關押地。 可這事情不知怎的,到了趙綿綿口中,卻變成了徐長索要給她另外找一個安樂窩一般。 陛下有令,徐長索帶著趙綿綿出發(fā)前,去向陛下辭行。 他在一旁靜立等待,聽見陛下同屏風外的趙綿綿說了許多勉勵的話。 叫她忘記過去,重新生活,叫她拋卻趙府給她的驕奢yin逸,修身養(yǎng)性,或許過些日子,她還可以再回京城來。 趙綿綿一邊聽,一邊用力地地直點頭。 徐長索瞅著她,竟然瞧不出來她是困得直點頭,還是在真心贊同陛下說的話。 陛下待一個罪臣尚如此寬和,就是給她洗心革面的機會。但她大概一句也沒聽進去。 上路后果然如此。 趙綿綿不改驕縱,要坐軟轎,轎子要用高頭大馬拉,那樣才夠氣派。 徐長索牽著兩匹看起來很瘦的馬,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很想對她說一句,“沒有氣派,只有活命,來不來隨你。” 但他最終沒有說。 說到底,趙綿綿活不活命,其實與他無關。 她哪怕半路渴死餓死,于他而言,也只是辦砸了一件差事而已,輕重被師父訓兩句。 所以沒必要的話,他懶得對趙綿綿費這個唇舌。 只是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就轉身去找馬廄老板,加錢換了兩匹大馬。 這回輪到趙綿綿盯著他看。 奇異的,打量的,好奇的眼神。 她背著手,一搖一晃地走到徐長索面前,忽然往前蹦了一步,彎著腰仰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我知道了,人手不夠,沒人抬轎,所以你給我找了漂亮大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