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與荊棘 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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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夢沒想到自己一把子拿了爽文劇本,局促的點了下頭。見話題終于從自己身上移開,便又重新拿出手機。 抓住機會。 老劉雖然廢話很多,但這四個字好像有魔力,說到溫夢心里去了。她不再遲疑,點擊發(fā)送,把那條編輯好的微信遞送出去。 溫夢:【我和被采今天下午6點見面,約在東直門,她公司附近?!?/br> 發(fā)完正準備跟上一條【不知道你有空嗎】,字還沒打完,手機已經(jīng)震動起來。 李彥諾回道:【到時見?!?/br> *** 東直門,晚六點,一間拐角的咖啡店。 店里生意算不得很好,座位沒有坐滿。老板無所事事的在柜臺后面擦起白盤子,音響里在唱《加州旅館》。煙嗓伴著咖啡豆烘焙過后的濃郁焦香一起飄蕩在空氣里,光線有點暗。 溫夢推開貼著印刷字的老式玻璃門,撿了張桌子坐下。第一件事是聯(lián)系宋春娥的女兒:【我已經(jīng)到您說的那家店了,就在靠窗的位置?!?/br> 對方很快給出回復:【我手頭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完,麻煩您和李律師等我十五分鐘?!?/br> 【沒問題,您慢慢來,不用著急?!?/br> 溫夢把手機收起來,詢問起老板:“是去柜臺上點單嗎?” “不用,我拿菜單給你。” 菜單印在紙上,很輕薄的一張。才被老板在桌面上放下,又被吹得搖晃起來——就像老膠片電影里演的那樣,有人在這個時候推門走進來,帶來一陣午后的熏風。 “不好意思,車子出了點問題,遲到了兩分鐘?!崩顝┲Z在桌子對面坐下,抬手看了一眼表,低聲道歉。 雖然是她主動提出的邀請,但對方的突然出現(xiàn)還是讓溫夢覺得有些口干。 因為這幾天積郁的問題就梗在她的喉嚨里,像卡著的木屑,隨時等待被吐出來——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問的時候,至少要等今天的工作談完。 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自覺和悲哀。 溫夢清了清嗓子,不適感輕了很多:“車子壞的嚴重嗎?” “不嚴重,已經(jīng)解決了。”李彥諾把話題岔開,“你在點單?” “對,你要喝什么?” “都可以?!彼€是老樣子。 如果不是宋春娥的女兒要約在這里,溫夢是很少來咖啡店的。她好像天生就對□□不耐受,一杯下肚,就能睜眼到天亮。 所以在面對菜單上花樣繁多的條目時,她一時躊躇起來,不自覺的征求起李彥諾的意見:“馥芮白……還是拿鐵?這兩樣有區(qū)別嗎?” 拋出這個問題的那一刻,其實溫夢是沒有期待對方會回復的。因為在她的記憶里,李彥諾喝什么都無所謂,在飲食上毫無追求。 但李彥諾意外給出了建議,而且還很詳實:“馥芮白奶泡要少一些,主要是espresso。拿鐵口感會更濃郁一點,奶味重。” “那要兩杯拿鐵?”溫夢見對方點頭,把菜單還給老板的同時,順著這個話題隨口聊下去,“我都不知道你這么懂咖啡呢。” “也不算懂,只是上學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李彥諾說完環(huán)顧起四周的裝潢,“這里有點像santa monica的一家小咖啡館,我之前就在那里打工,干了四年?!?/br> ——也許是熟悉的環(huán)境讓人放松,他突然主動聊起分開的日子。 溫夢聽了,愣了一下,抬起眼睛:“打工?” 李彥諾表情安靜,英俊的臉被窗外的光線照出些棱角:“嗯,助學貸款很多,不工作的話還不清?!?/br> 上課、打工、上課。 自行車從大學騎到咖啡店,又從咖啡店騎回家,睡上三四個小時之后再去圖書館,寫法學院那些永遠也寫不完的論文。周而復始,枯燥又單調(diào),沒有盡頭。 溫夢從沒有聽對方提起過這段往事,今天是第一次。 她握住才端上來的咖啡杯,表情驚訝極了:“我以為你當時只是念書,怎么還要工作?這樣難道不是一天都不能休息了嗎?太累了?!?/br> “還好?!?/br> 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 溫夢突然想起喬婕在飯局上的話,遲疑了一下,輕聲問:“你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店里的音響在唱歌。 wel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歡迎來到加州旅館)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多么美麗的地方,多么可愛的面龐) 李彥諾臉朝右偏,似乎在側(cè)耳傾聽。 然后他開口,回答了那個在私房菜館里他回避了的問題。 “因為也有很高興的時候?!崩顝┲Z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微笑起來,“洛杉磯一直很干燥,但冬天偶爾趕上下雨,店里客人會少一些。那樣就可以給手機充上電,躲進備餐室里,看一下q|q上別人問我的英語題?!?/br> 溫夢握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Х忍珷C,熱度穿透了杯壁。 第28章 二合一 《夏歸》(1)-王寧德線……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空氣中只剩下嘶啞的歌聲在繼續(xù),回蕩在這間小小的咖啡館里。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歌里說。 那是一道很微弱的光,藏在逐漸落山的太陽里。 杯子太燙握不住, 溫夢干脆就把它放回到了桌面上。拿鐵咖啡在馬克杯里震蕩, 輕巧的打起圈,騰起昭昭的霧。 “我當時很吵吧?!彼従忛_口, “每天給你發(fā)那么多問題?!?/br> 李彥諾回道:“不吵,畢竟是為了考托福, 可以理解?!?/br> 頓了下, 他又補上一句, 說的很慢,像是在思考措辭:“你當時……好像是很想來美國的?!?/br> 是啊,是真的很想去。 2011年的冬天, 已經(jīng)升到大二的溫夢申請了ucla的交換生。辛苦學出來的gpa終于派上用場, p大的審核順利通過, 只是美國那邊還需要提交語言成績。 托福機考一次, 足足要一千多塊錢, 實在太貴了。她只能瘋狂做起模擬題, 抱著一次必過的心情在復習。 【我注冊了一個q|q, 號碼是799xxxx?!克诎l(fā)給李彥諾的短信里說,【你要不要也注冊一個?這樣我們交流起來,會比打電話發(fā)短信方便一些?!?/br> 李彥諾沒有回復那條信息,溫夢還以為他不想聯(lián)系的太過緊密。 沮喪的心情沉了好久,沒想到多半天過去,一個小小的馬里奧頭像毫無預兆的出現(xiàn)在了最新添加的好友里。 【你好溫夢。】馬里奧說, 【是我,李彥諾?!?/br> 哪怕是上網(wǎng),他講話還是這樣沉悶的語氣。 溫夢卻忍不住笑了,激動的發(fā)過去一整篇閱讀:【快,幫我看看第三段,科學家破譯象形文字那里。答案選的是obscure,為什么不是dubious?】 對方正在輸入中。 然后李彥諾就消失了。 溫夢:【……你怎么打到一半不說話了,又去上課了嗎?】 很久之后。 【obscure有模糊不清的意思,dubious更多的表示是懷疑和猶豫。結(jié)合上下文來看,這個定語從句是在分析象形文字本身,而不是科學家的態(tài)度,所以要選obscure?!?/br> 李彥諾回答了問題,卻沒有解釋消失的原因。 溫夢沒有追問下去,轉(zhuǎn)而繼續(xù)討論起學習:【明白了!我還有一道題,能不能幫我看一下?】 她心里是有些疑惑的,只是不敢多問,膽怯得怕李彥諾生氣。 沒想到這么多年之后,她和他還能在這間咖啡館里接上那一段過去、把原委道明,簡直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時間的鴻溝在這一刻被抹平,無數(shù)條躺在黑名單里的q|q信息,被一一重新喚醒。 溫夢:【我考過托福了!一次過的,112分!下一步就是去辦f-1簽證了?!?/br> 【洛杉磯那邊是不是挺暖和的,用不用帶羽絨服過去?】 【你到時候一定要來機場接我啊,千萬不許反悔?!?/br> 之后。 李彥諾:【我到機場了,b出口,就在tom broadley的那個牌子下面。有點下雨,我舉了黑色的傘,你一出海關就能看到我。】 【好像大家都在過關了,你是被留下審查了嗎?】 【你的航班號是ca985對嗎?】 再之后。 【我剛剛問過工作人員,ca985的旅客應該都已經(jīng)到齊了?!?/br> 【溫夢,你在哪里?】 懷舊的音樂、熟悉的咖啡香氣、被喚醒的等待。 零零總總這些讓人喪失抵抗,以至于連李彥諾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些被他統(tǒng)稱為“同學”的自持,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裂成兩半。 他露出了他并不想展示給溫夢的在意。 李彥諾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此時眼神分明在問:明明有過那么多次的約定,為什么還要做一個背信棄義的人? 原來他并沒有忘記。 巨大的歉意和愧疚擊中了溫夢。對于那個問題,她其實有一個準備了很久的答案。 答案曾經(jīng)在心里演練過很多次,設想著如果再遇到李彥諾,說什么也得把前因后果全都講述清楚,絕對不遺漏一點信息。 但真的面對面和對方坐在一起時,所有的解釋和辯白又都好像被時間洗刷的太久,變得有些蒼白無力了。 她想了很久,最后說:“對不起?!?/br> 這句遲來的道歉,顯得毫無意義。 李彥諾的臉上失去了表情:“沒關系,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確實已經(jīng)很久了。 那他為什么又要突然回來,為什么不去回答那天晚上廖維鳴問他的問題? 溫夢再次舉起杯子,咖啡的熱氣徐徐上升,熏得人思維有些混亂:“你這次是為了王寧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