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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鳥與荊棘在線閱讀 - 鳥與荊棘 第26節(jié)

鳥與荊棘 第26節(jié)

    溫夢一手抓著手機,一手用把飯卡貼在機器上:“在單位食堂呢,正準備吃飯?!?/br>
    “和同事一起?”

    “對,和小常他們,一共四個人?!?/br>
    “記得吃點有營養(yǎng)的,要是食堂的飯不好,就去外面吃。千萬別省錢,不夠我打給你?!?/br>
    “知道您老人家富裕。但是不用了,今天食堂的菜還行,有鹵rou飯?!?/br>
    “好——小趙,先別動那兩桶顏料,是之后要用的。”廖維鳴中途扭過頭去和其他人交代工作,忙過一陣才重新對溫夢說,“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

    “你快去忙吧。”

    手機放下之后,溫夢坐在食堂的餐椅上,認真思考了一下。

    明明忙到焦頭爛額、自顧不暇,廖維鳴還是要抽時間打電話過來,問的還都是些“到了沒”“吃了嗎”之類的瑣碎問題。

    剖開問題看本質,她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所以臨到下班前,當溫夢第三次接到來電時,她停下正在打字的手,搶先一步開口了:“維鳴,我沒有生氣。你生氣了嗎?”

    對方頓了下,這次是真的笑了:“我也沒有?!?/br>
    “那就別再打sao擾電話了?!?/br>
    “遵命。不過我這回是有正事找你,你是六點下班嗎?”

    溫夢往劉主任的座位上看了看,對方已經開始收拾包了,應該是沒有要留人加班的意思。

    “對?!?/br>
    “好,那我和婚紗店約7點,應該來得及?!?/br>
    “你說什么?”溫夢有些詫異。

    “7點去試婚紗,我接你,我們一起去?!?/br>
    “可今天是禮拜一啊?!?/br>
    哪有工作日去試婚紗的,再說距離婚禮還有足足一個多月,完全可以等到周末再去,時間上來得及。

    何必要挑個她忙、他也忙的日子呢?

    但廖維鳴說:“就今天?!?/br>
    一天都不想再拖、一天都不能再等。語氣少有的堅決,不容拒絕。

    總不能把才和好的氣氛搞砸了。

    溫夢點了點頭:“行?!?/br>
    ***

    借著尚未落山的太陽,車子一路從城東開到了城西,最后停在了商業(yè)街繁華的一角。玻璃門推開,上面掛著的風鈴叮鈴鈴清脆作響。

    這是溫夢第一次踏進婚紗店。

    觸目所及之處是一片或深或淺的白。綢緞、蓬紗和珍珠被甜蜜的玫瑰熏香包圍著,像沉甸甸的云朵。云朵在天上呆膩了,打個滾落在店里,重新變成綿延的裙擺、精美的刺繡和閃亮的施華洛世奇水晶珠。

    “這邊是最新的款式,二樓是獨立設計師品牌,我都帶您看看?!贝┥罨疑品牡觊L熱情的介紹起來,“您對樣式有什么偏好嗎?”

    樣式多得溫夢眼花繚亂,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回身征求廖維鳴的意見:“你覺得呢?”

    畢竟他學藝術出身,審美一直是可以的。

    廖維鳴果真靠譜了一次。

    他在店里走了一圈,仔細看過之后,拎起其中一件:“要不試試這件?”

    上身設計簡潔,露背抹胸掐出纖細腰線,下身華麗繁復,奶油色綢緞裙擺層層疊疊,溫柔得像卡布奇諾上漂浮著的雪。

    太漂亮了。

    “您先生眼光真好?!钡觊L馬上對著溫夢夸贊起廖維鳴。

    先生。

    溫夢覺得這個稱呼太新鮮,叫人緊縮起來。

    廖維鳴倒是很適應,一秒進入角色,笑著把她往試衣間里推:“別愣著了溫太太,去穿穿看吧?!?/br>
    溫夢臉瞬間漲的紅起來,嘟囔出一句:“知道了?!?/br>
    不光是她一個人純情的像個小孩。

    廖維鳴看著溫夢消失在試衣間盡頭,撿了張沙發(fā)椅坐下。手邊的雜志翻來覆去,一頁也沒看進去。隔上幾十秒就要看一次關著的黑色木門,也跟著莫名其妙緊張起來。

    店員察覺出他的焦躁,端來一杯橙汁,放在茶幾上。

    廖維鳴不渴,不想喝水。

    但店員又笑著恭維:“您太太可真漂亮,人看著也和氣。我每天接待這么多客人,也沒見過像您和您太太這么般配的?!?/br>
    馬屁拍的恰到好處,讓廖維鳴改變了想法。

    他回了句“謝謝”,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滋味意外的非常不錯,冰涼潤口,喝下去心里特別舒服。

    十五分鐘后,試衣室的門打開了。

    溫夢走了出來,裙擺沉甸甸落在地面上,雪浪似的。

    她頭一回穿這么隆重的衣服,有些不大自信的詢問廖維鳴:“你覺得怎么樣?”

    此刻店里的柔光毫無保留的傾瀉在溫夢瘦削的臂膀上。

    潤白的、奶白的、瑩白的、玉白的。

    很多人也許分不清這些囫圇的顏色,但廖維鳴從小就對色彩敏感,一眼就能認出。

    松節(jié)油融化了凝固的顏料,一筆筆、一觸觸,好像埃德加·德加畫中的芭蕾舞裙,全是跳躍的風情。

    他一時失語,只能貪戀的看著。

    溫夢摸了摸自己完全露在外面的肩膀,小聲問:“是不是不太好看?”

    她肩胛骨的輪廓很清晰,從背后看上去像是一對鳥的翅膀。翩躚得好像隨時能掙脫婚紗的束縛,從層層疊疊的絲綢中飛走似的。

    一只自由的、不受控制的鳥。

    不是被釘在畫板上,一動不能動的那種。瘦弱的外表下,她有她的力量,有她的意志。讓人著迷,移不開眼睛。

    廖維鳴低聲說:“很漂亮?!?/br>
    “我也覺得特別適合!”店長聽出客人的意思,一拍手,馬上笑著附和道,“這件尺寸也剛剛好,簡直就是為太太量身定做的,都不用再從總部調尺碼了。要是咱們追求完美,最多就是在腰線這兒往里收個一厘米。您覺得呢?”

    說著就拿出軟尺,一副要幫忙修改的樣子,下一分鐘就可以量體裁衣。

    廖維鳴見溫夢沒有反應,剛要替她說出個“好”字,袖子上突然一緊。

    是溫夢探身拉了他一把,小聲說:“那個……你先和我進來一下,我有點事和你說?!?/br>
    廖維鳴一愣,被這么她拽進了更衣室里。

    門關上,四周是純黑的墻壁。水晶燈明晃晃垂下來,映在頂天立地的鏡子里,把人都變成小小一團,像是掉進了愛麗絲的曖昧洞窟。

    “怎么了?”廖維鳴疑惑地問。

    溫夢壓低了聲音:“我剛剛問了一下價格,你猜這條婚紗多少錢?”

    “?”

    “八萬八?!睖貕羯卤辉囈率彝獾牡陠T聽見,幾乎是貼在廖維鳴說的。熱烘烘的氣息噴在男人耳邊,叫人心里癢酥酥的。

    “然后呢?!?/br>
    “這不會是家黑店吧,他們是不是在洗錢?什么布能縫出八萬八來?”

    廖維鳴被這個結論逗笑了:“應該不是黑店,我來之前問過了,這里的婚紗一個尺碼只有一件,是私人定制,所以價格高一點?!?/br>
    “不行,就在婚禮上穿那么一小會,私人訂制不值得花這么多錢?!睖貕舻膶嵱弥髁x冒出頭來,戰(zhàn)勝了美的本能,“還是換一家吧,或者租一條也行?!?/br>
    “這有什么,我來買就好?!绷尉S鳴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又不用你出錢?!?/br>
    溫夢沒有被他說服:“那怎么行?;槎Y和婚戒都是你掏的,婚紗要買也是我買,怎么還能再讓你花錢?”

    廖維鳴聽到“婚戒”這兩個字,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睛,掃過溫夢的手。

    她指間空落落的,沒有戴之前訂好的白金對戒。是很久之前洗漱的時候摘下來,放在衛(wèi)生間的臺子上,就忘記再戴回去。

    戒指忘了戴,連婚紗都要搶著付錢,生怕再多欠他一些——每次遇到這樣昭然若揭的暗示,廖維鳴就很難再欺騙自己。

    溫夢愛他嗎?

    朋友都做了快十年,感情肯定是有的,也很深厚。不然也不會關心他生沒生氣、有沒有好好看病,更不會盯著他把煙戒掉,陪他一起熬夜探討繪畫創(chuàng)意。

    只可惜人都貪心。這一切距離廖維鳴想要的,或許還差那么一點點。

    就差這么一點點,卻欲壑難平。

    不是朋友的時候,想要成為朋友。等當上了朋友,又想要再進一步,成為戀人。

    可真的成為戀人之后呢?

    他還想要她心里那個獨一無二、只屬于他的位置。

    “維鳴?”溫夢見廖維鳴沒反應,輕聲叫了他的名字。

    弗蘭克·考珀有一幅畫,《藍鳥》。鳥依偎在矜貴的少女身旁,頭戴金冠,仰頭輕聲哼鳴。

    如果畫會說話,那一定是恬靜的、溫柔的,是溫夢的嗓音。她在叫他的名字,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但她又說:“這裙子不能買,你花錢也不行。我真的欠了你太多了,還不清?!?/br>
    藍鳥的鳴叫變得刺耳了。

    如果此時此刻站在試衣間里的不是自己,而是李彥諾,溫夢還會想著用一切去償還嗎?

    廖維鳴覺得自己知道答案,但不能再細想下去了。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緒。

    停了片刻,他抿出一個笑容:“溫夢?!?/br>
    “嗯?”

    廖維鳴頓了頓,語氣很輕:“你是不想讓我買婚紗,還是不想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