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也沒有和他客氣，拿起茶杯吹了吹涼，微品一口道：“好茶，據(jù)我所知，這大紅袍的售價可不便宜啊?！?/br>
    “哪里哪里，我這人就這么點愛好，為了喜歡的東西當(dāng)然舍得投資?！崩蠲鬏x笑笑道。

    “我看你這個診所確實挺火，這每年不少賺錢吧？”

    “哪有，我是和朋友一起合伙開的，每年到手的分紅也沒有多少?！?/br>
    “我看那些患者都是沖著你來的，你要是自己去拉山頭單干，每年賺的肯定比這個多?！?/br>
    這時李明輝匆忙擺手說：“那可不行，當(dāng)時缺錢投本的時候是人家信任我一起投資的，不能有了起色以后過河拆橋?！?/br>
    “李大夫還真是一個講義氣的人?！睆埳降难凵癫粩嗟拇蛄恐蠲鬏x和休息間里的布局，道：“想必你在生活中也是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吧?！?/br>
    “張警官過獎了，人活在世當(dāng)然要講究情義和德行?！?/br>
    “你這個性格我很欣賞，想必你也是出于情誼去幫楊雪峰的吧？”

    張山此話一出，李大夫的臉色明顯就拉下來了，但他仍然不動聲色，故作不知情道：“這倒不是，他的手如果不及時處理肯定會發(fā)炎感染，他放著周圍那么多醫(yī)院不去而偏偏來我這里包扎縫合傷口，那也是對我的信任，所以我?guī)退幚韨谑菓?yīng)該的。”

    “李大夫，你明白我說的可不是這件事兒?！?/br>
    “張警官，抱歉，我和楊雪峰之間也只有這些事兒，關(guān)于你們網(wǎng)監(jiān)的同志之前和我說的，我是一概不知?！崩蠲鬏x恭恭敬敬的回復(fù)道，讓人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

    “我就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了吧?！睆埳綗o視了李明輝的回答，道：“李德全在今天中午時分遭遇火災(zāi)身亡，勘察完現(xiàn)場以后，我們認(rèn)定是一場謀殺，而且楊雪峰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如果說你并沒有涉案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幫助他隱瞞什么東西，因為我們會將一切都調(diào)查出一個水落石出，如果到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你在隱瞞真相的話，那么你也會犯包庇罪?！?/br>
    “抱歉張警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中午的時候楊雪峰確實一直都在我的醫(yī)療室里面和我聊天?！崩蠲鬏x又重點強調(diào)了一遍，“他包扎完傷口以后，和我聊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br>
    “是嗎？”張山見李明輝不見兔子不撒鷹道：“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你回答我，醫(yī)療室的窗戶上為什么有被人特意清理過的痕跡？按照正常的邏輯來看，那里應(yīng)該是清潔的死角位置才對，怎么可能連一點灰塵都沒有？讓我來回答你吧，楊雪峰中午的確來過你們醫(yī)院，但是來醫(yī)院的根本目的只是為了在監(jiān)控攝像頭下面露個面，制造一個不在場證明罷了，因為處置室內(nèi)沒有攝像頭，他在攝像頭下露面以后就直接從窗戶離開了，而你擔(dān)心警方在窗戶上會發(fā)現(xiàn)他的腳印和指紋，便精心清理了窗臺的落灰，對嗎？”

    “張警官，我覺得你的想象力很豐富，但是很遺憾，事情并不是你猜測的那樣，我們醫(yī)院的窗戶之所以干凈，是因為我這個人有一些潔癖罷了，我每天都會把這些死角清理一遍?！?/br>
    張山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便道：“可是在窗戶下的藥品架的角落處卻有很多的落灰，病床的四個床腳下面也有很多的灰塵，如果你有潔癖的話，那么為什么不清理這幾個地方呢？”

    “平時工作太忙了，我只有精力清理一些看得到的地方，至于那些看不到的地方，我也就眼不見心不煩了?！?/br>
    李明輝端起茶杯不動聲色道，表情中看不出他有一絲波瀾，張山和小于不斷的打量著李明輝的表情，卻沒有從中獲得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他們認(rèn)為，李明輝是一個心理素質(zhì)極好的人，任何的事情都不會讓他的情緒表達(dá)在臉上，這也就讓警方根本無法從肢體語言上知道李明輝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他如此平靜的表現(xiàn)看似胸有成竹，就好像沒有說謊一樣。

    “好吧，既然李大夫這么說的話，我們在獲取證據(jù)之前也不能反駁你什么。”張山道，“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還有很多問題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一下，你沒有意見吧？”

    “這是每個公民的義務(wù)，我很愿意效勞?！?/br>
    “請問楊雪峰進入醫(yī)院的時候是什么時間？”

    “今天中午的12點10分。”

    “離開醫(yī)院是什么時間？”

    “大概是下午的1點50分?！?/br>
    李明輝越是對答如流，就越是讓張山產(chǎn)生了疑心，因為他的供詞就好像提前和楊雪峰串通好了一樣，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回答的天衣無縫，就算是讓警方感覺不對勁，也并不能從中找到什么破綻。而且他對于楊雪峰到來的時間和離開的時間實在知道的太精確了，如果說是正常情況下，誰會特意關(guān)注誰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呢？所以說從這一點上，李明輝就十分的可疑。

    “李大夫真是有心了，楊雪峰什么時候來的和什么時候走的你都記得這么精確?！?/br>
    李明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引起了警方的懷疑，但他還是用那波瀾不驚的表情道：“我們做醫(yī)生的時間觀念都很強，所以會經(jīng)?？磿r間，知道他具體什么時候來的和什么時候走的并不奇怪。”

    “是嗎？那我可得見識見識李大夫的時間觀念強到什么水平了，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張山終于開始向李明輝發(fā)難，甚至李明輝也沒有想到張山竟然會用這樣無理的方式來試圖攻破自己看起來天衣無縫的供詞。正如張山所猜測的那樣，楊雪峰進醫(yī)院的時間和離開醫(yī)院的時間的確是他從監(jiān)控當(dāng)中特意記錄下來的，他平時哪里有這么強的時間觀念??？你突然讓他記錄下張山進來的時間，這實在有些刁難人了。

    李明輝的內(nèi)心緊張起來，但他仍然在外表上表現(xiàn)出最大的鎮(zhèn)定，雖然說他并沒有記錄下張山進入休息室的時間，但他很清楚的記得在張山剛進來的時候，自己曾給他倒了一杯茶。對于一個經(jīng)常喝茶的人來說，茶水放時間久了會便涼，而且放置的時間越長，水溫就會越?jīng)?。他拿起張山的茶杯道：“茶涼了，我給你重新倒一杯?！?/br>
    隨后迅速的將茶水潑在了茶盤里面，在茶水潑出的一瞬間不經(jīng)意的沾了下自己的手，水溫稍微有點熱，大概在50-60度之間。

    他看了一眼掛在墻壁上的溫度計，室內(nèi)溫度是19度，而室外溫度是零下17度。

    一壺紅茶需要用100度的開水來沖泡，在19度的環(huán)境下，再考慮到茶碗的散熱速度來說，將一杯100度的茶水降低到50度大概需要4分鐘的時間，于是他接著便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張警官應(yīng)該是4分鐘之前進來的。”

    張山驚訝的看了一眼手機，他記得自己在進來之前曾給慕云發(fā)了一條微信，他迅速打開微信對話框看了一眼微信發(fā)出的時間，竟朕的如李明輝所說，自己就是4分鐘以前進來的。

    難道……李明輝真的是一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嗎？他清晰的記得楊雪峰進入和離開醫(yī)院的時間并不是在說謊，而是自己太多疑了嗎？

    “李大夫果然是一個對時間很敏感的人?！睆埳叫Φ溃骸澳悄愫蜅钛┓逶卺t(yī)療室里面都聊了些什么呢？據(jù)我所知，楊雪峰的傷口換藥應(yīng)該很方便，快的話幾分鐘就換完了，就算換的在仔細(xì)也用不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吧？而根據(jù)他的離開時間來看，你們至少有70分鐘左右的時間在聊天，這一個多小時，你們都聊了一些什么呢？”

    李明輝明白，這是他對自己的試探。因為張山已經(jīng)對他們二人起了疑心，而且也高度懷疑自己跟楊雪峰有串供的可能，兩個人串供是破案當(dāng)中遇到的最棘手的問題，同樣也是最容易攻破的問題。因為在十分著急的環(huán)境下，串供的二人并不能把所有的供詞都想的面面俱到，只要將兩個人隔離開來分別審問，總能從兩個人的供詞中找到可以攻破的漏洞。

    面對這樣的問題，他和楊雪峰早就想好了應(yīng)對的方法，那就是少說話。

    “其實也沒聊什么，無非就是我們上大學(xué)時候籃球隊里面的事兒，還有一些男人之間的八卦，比如說某個?；ê湍硞€同學(xué)睡了啊之類的……哈，當(dāng)時年輕氣盛嘛，都喜歡八卦這樣的話題?！?/br>
    “是嗎？那具體都聊了些什么，方便告訴我嗎？”

    “這個恐怕不行。”李明輝笑道，“因為我們的聊天內(nèi)容會涉及到其他人的隱私，所以出于對其他人隱私的保護，具體聊了什么可就不能說了，希望你可以理解?！?/br>
    “李大夫，剛才你可說了會配合我們警方辦案的。”

    “如果泄漏其他人的隱私也屬于協(xié)助辦案的一環(huán)的話，那我是否有理由拒絕協(xié)助呢？”

    李明輝笑不露齒的反問道。

    這讓張山感覺到更頭疼了，他道：“當(dāng)然……李大夫保護其他人的隱私也無可厚非，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先告辭了，只是你們醫(yī)院的醫(yī)療處置室，在那之前可能需要臨時的封鎖一下，給你帶來的困擾……希望你可以理解?！?/br>
    “這個……”李明輝故作為難的表情，道：“好吧，處置室的事情我再想想辦法?！?/br>
    “那就謝謝李大夫了，有機會的話再跟你深入探討一下茶道，如果你不忙的話?！?/br>
    張山臨走之前留給李明輝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下樓以后，張山便和網(wǎng)監(jiān)隊的人勘察了醫(yī)療室外胡同的場景，正如他們二人所說，胡同被打掃的干干凈凈，地面上的灰塵被清掃的很干凈，連片落葉都沒有，只留下了地表上鑲嵌的一層青磚。但當(dāng)他觀察臨窗的墻壁時，發(fā)現(xiàn)這面墻居然掉了一塊墻皮，他拿出尺子測量了這塊墻皮距離地面的距離，大概70公分左右。

    “這塊墻皮應(yīng)該就是在楊雪峰翻墻頭時候用腳踢落的。”他對網(wǎng)監(jiān)隊的人道，“根據(jù)楊雪峰的身高，如果他想從這里翻上窗戶的話，需要大概5米以上的助跑，然后一只腳用力蹬在墻面上助力彈跳，一只手迅速的搭在窗臺上。所以這塊墻皮應(yīng)該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蹬落掉的?！?/br>
    “可是……張隊，楊雪峰的手上有傷，翻墻頭這么劇烈的動作他是怎么完成的呢？”

    張山凝住眉頭道：“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手上這點傷不算什么，忍著點疼也就能上去了。”

    “但是張隊長，你確定這個案子真的是楊雪峰做的嗎？可是他沒有什么作案動機啊?！?/br>
    小孫在一旁小聲道：“根據(jù)外勤組那邊的調(diào)查，楊雪峰跟李院長的關(guān)系一直都挺好的，也沒有發(fā)生過什么沖突，而且李院長經(jīng)常介紹朋友到他的車友俱樂部里洗車之類的，楊雪峰應(yīng)該沒有理由去謀殺他……謀殺李院長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