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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能怎么樣了。盛西原在心里幾乎報復性地大喊:你的兒子離開你七年,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瘦弱的小朋友了,學會了反抗這個世界上的暴力和惡意——不管是來自陌生人,還是他的親生母親。 趙萍在他的出租房里跟他坦白了一切:交了個小男朋友,分手了,但她又懷孕了。 “去打掉吧,你年紀大了,生孩子很危險?!笔⑽髟f。 趙萍的眼中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光輝,溫柔而明亮。這個女人從二十歲開始酗酒,一年到頭能直著走路的日子不會超過三分之一,那一瞬間,可能是她的酒鬼生涯里最清醒的一秒。 她說,不。 在她身邊成長到十五歲,盛西原是與棍棒和巴掌相伴成長的。她給他吃,給他穿,用傍男人的錢送他去上學,并且在每一次喝醉酒之后抽出櫥柜里的搟面杖,把他往死里打。每一次打完之后,她都會抱著兒子哭,摸著他的傷口,向他傾訴自己有多苦、為他付出了多少,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愿不愿意聽。 無數(shù)次盛西原心想,這個禮拜如果還打我的話,我就去公安局舉報她??墒窍乱淮伟ね甏蜓傺僖幌⒌靥稍诘厣希凰饋淼臅r候,他迷迷糊糊地又想,如果沒了我,她可怎么辦呢,她連吃飯都要我提醒,沒有我她活不下去的。 正如十歲的時候他沒辦法去公安局舉報他的母親,二十四歲的盛西原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辦法拋棄趙萍,盡管她曾經(jīng)是如此混蛋、暴虐,而眼下也一如既往地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他賣掉了海門老家的房子,東拼西湊地想在信川市買一套小房子,起碼能讓母親安心待產(chǎn),卻發(fā)現(xiàn)錢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孩子生下來也根本沒法落戶。 張可萊父親的去世是一個相當意外的契機。 他買下了旗山后街的房子,給趙萍請了保姆,隔三差五過去送點錢和東西,然后回公司繼續(xù)拼了命地加班,希望能在孩子出生前先攢一點錢。 有一次他去看趙萍,剛走到巷子口,聽見趙萍和保姆在聊天,保姆問你和姜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啊,趙萍聽到這個假名,頓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接下去:“他啊,他是我弟弟。你別看他兇噢,你看我懷孕了,男人也跑了,還不是他養(yǎng)著我?!?/br> 盛西原突然覺得自己沒辦法再往里面走了。 告訴高中同學自己父母雙亡,和用假名來請保姆,都是因為從內(nèi)心深處他根本不想接受這樣的母親,只是他從來都不說?,F(xiàn)在趙萍明白了,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看她的眼睛。 那個名叫盛夏的女孩出生在三月。趙萍對盛西原要把她當女兒養(yǎng)的離奇提議一點異議都沒有,盛西原說什么,她都說我不懂,你安排就好。他說叫盛夏吧,她也笑笑,說好啊,夏天好。 趙萍這輩子從來沒這么平和過,平和到盛西原都覺得驚悚和差異,但又覺得這樣不是很好嗎,她終于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了。 第二個變數(shù),發(fā)生在那一年的春天。趙萍死于心臟病,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盛夏,和她心如死灰的同母哥哥。 盛西原在兩年內(nèi)還清了張可萊的錢,把每個月的租金存起來當作盛夏的教育基金,日子就這樣流水般過去。他一度覺得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吧,工作、賺錢、把盛夏好好撫養(yǎng)長大,周末和她一起去野外爬山,夏天一起去游泳,就這樣吧。 但陳垣是他人生中的第三個變數(shù)。 她問:“盛西原,說實話吧,我是不是挺不錯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在鴨川邊吃了晚飯,沿著河流散步消食,夏天的晚風吹來,讓他想起很久以前看的日劇,年輕的木村拓哉問:接吻吧?山口智子說好啊。 “你在笑什么?”陳垣問。 “悠長假期,我很喜歡那部劇?!彼卮鸬皿H唇不對馬嘴。 “來接吻吧?” 他轉(zhuǎn)過頭,陳垣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想說原來你也知道啊,失策了。話沒說出口,一時鬼迷心竅,低下頭去。 盛西原是很理智的人。 是理智支撐著他從小到大作出嚴密計劃、說到做到,一步一個腳印地從趙萍那個幽暗骯臟的出租屋走出來。是理智讓他仔細打算,用一份薪水把女兒養(yǎng)得健健康康,游刃有余。也是理智,讓他不止一次地跟自己說:陳垣很好,但我不應(yīng)該動心。 一定程度上來說他做得很好。所有人都覺得陳垣剃頭挑子一頭熱,死不要臉地賴著他追。只有他自己知道,這顆心就像老房子著火,外面看著一點煙都沒冒,里面已經(jīng)燒得摧枯拉朽。 從日本回去之后,他有意地躲了陳垣足足三個月,埋頭在公司的項目里。直到陳垣來問他:“小夏給我打電話說要我?guī)ネ姘?,你怎么回事,最近都沒陪女兒嗎?” 他硬著頭皮跟她去逛商場,去給盛夏買衣服。開司米的羊毛衫三千塊一件,陳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往盛夏身上比,他剛掏出信用卡,陳垣伸手擋?。骸笆裁匆馑及?,我挑的禮物,要你來買單?我不成借花獻佛了嗎?” 她低頭在小票上簽字,突然有人從背后上來拍肩,是大學同屆的男生,素來因為嘴賤跟她不怎么合得來。對方寒暄了兩句,眼睛在盛西原身上掃來掃去,嬉笑道:“陳垣,不行啊,約會就打扮成這樣?” 盛西原看著她的臉色一點點變壞,耳朵尖因為窘迫和生氣而變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