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里還剩不少rou土豆和湯，丹增想既然他們不吃那他吃，可還沒進(jìn)帳篷，就和尼瑪打了個(gè)罩面。

    要是瓷盆不燙手，使臣肯定把它藏到背后去。

    尼瑪時(shí)時(shí)盯著容姝的帳篷，怎么會(huì)不知道這是什么，他興沖沖地問：“這是王妃做的？”

    丹增面無表情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上午有人給王妃送了吃食，王妃過意不去，就燉了牛rou?！?/br>
    尼瑪?shù)溃骸澳懔魞蓧K，我端給王嘗嘗?！?/br>
    在烏邇就是這樣，誰家做了吃的這分一點(diǎn)那分一點(diǎn)，他們王成親晚，是瑪吉婆婆養(yǎng)大的。

    丹增拿來碗筷，剛夾了兩塊，尼瑪就抱著盆走了，“你慢慢吃，我就不打擾了?！?/br>
    “……”

    尼瑪也沒全給耶律加央端去，他留了兩塊，還不忘給自己的好兄弟達(dá)娃留兩塊，這才端進(jìn)王帳。

    耶律加央正在吃午飯，烤羊rou和青稞餅，外加兩塊山芋，一小壺青稞酒。

    尼瑪一進(jìn)來，耶律加央就把頭抬起來了，問里：“手里端的什么東西?！?/br>
    尼瑪咽咽口水，“回王上，是燉牛rou?！?/br>
    烏邇少見燉rou，因?yàn)榭緍ou更方便，再說烏邇沒有那么多的調(diào)料，烤rou只放鹽就能烤得很好吃，煮的rou有腥味，耶律加央不愛吃那個(gè)。

    只不過這回端來的聞起來很香。

    “婆婆做的？”耶律加央覺得比以前的好吃了。

    尼瑪怕說了是公主做的王就不吃了，故而含糊道：“您嘗嘗。”

    耶律加央夾了一塊，rou顫顫巍巍的，上面的湯汁墜著快要滴下來，耶律加央趕緊用青稞餅接住。

    rou總共剩六塊，耶律加央幾口就把rou吃完了，土豆整的全挑著吃了，剩下的全是碎末。

    耶律加央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不得已啃了一口青稞餅。

    浸了rou湯的餅顏色更好看了，湯把餅泡的軟軟的，餅里都帶著rou香，耶律加央發(fā)現(xiàn)了新吃法。

    兩大張餅被他撕成小塊，放在湯盆里，盆里還剩一點(diǎn)土豆沫，跟餅塊拌在一起，又成了一大盆，耶律加央痛痛快快把兩張餅吃完，桌上還有烤羊rou和煮山芋，吃過燉牛rou，他只覺得這兩樣食之乏味。

    烤的rou外面干，里面沒味兒，山芋不甜，吃起來噎人。

    耶律加央第一次感受到填飽肚子和吃飽喝足有什么不一樣，從前的二十一年，他好像都是在填飽肚子。

    爹娘走的早，他是被烏邇的婆婆嬸嬸喂大的，放牧打獵，他長得高，雖然看著瘦，但身板結(jié)實(shí)，摔跤騎射誰都比不過他。

    烏邇的首領(lǐng)向來是能者居之，五年前上一任首領(lǐng)被打敗，烏邇迎來了他們的新王，耶律加央。

    不過日子還是原來那樣，烏邇的子民仍舊放牧打獵種植糧食，每年尋找新的牧草，耶律加央還是吃瑪吉婆婆做的飯。

    若非要說變化，那便是烏邇打敗大楚，大楚送來他們的公主和親。

    耶律加央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大楚公主，他搓搓眉心，道：“婆婆煮菜比以前好吃了?！?/br>
    尼瑪站在一邊，他望著空空的干凈的瓷盆兒，使臣說一會(huì)兒得把盆還回去，是不是不用洗了。

    “王上，燉牛rou不是瑪吉婆婆做的?！蹦岈斏熘弊?，像草原的綿羊，“是公主做的?！?/br>
    耶律加央身上還有燉rou的香味，他問：“你再說一遍是誰做的？”

    第四章 來草原的第四天幾乎沒過腦子……

    尼瑪?shù)溃骸肮髯龅?。?/br>
    耶律加央看了眼瓷盆，又抹了下嘴巴，神情恍若遭了雷劈，大楚女人做吃的給他，他還全給吃了。

    幾乎沒過腦子，話就脫口而出，“以后她做的東西，不許送過來?！?/br>
    大概是眷戀菜的味道，耶律加央說完心里有點(diǎn)后悔，不過他很快就定下心神，“聽到?jīng)]有！”

    尼瑪不可思議地看著耶律加央，心想這也不是公主特意給您做的呀，根本就不是公主給您做的，這是他拉下一張老臉從丹增那里要來的。

    蠻橫地乞討。

    指不定吃了這頓沒有下頓了，您不想想怎么去公主帳篷里看看，竟然異想天開公主做了給您送過來。

    尼瑪點(diǎn)了下頭，“屬下知道了?！?/br>
    耶律加央看著尼瑪，好像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就輕輕地嗯了一聲。

    盤子碗被尼瑪收走，王帳就剩耶律加央一個(gè)人，他伸手按了一下肚子，痛心疾首，早知道就該吃之前問問是誰做的。

    那尼瑪要說是公主做的，他還會(huì)吃嗎。

    耶律加央想到一個(gè)結(jié)果，忽然有些慶幸自己沒問。

    在他眼里，女人要么像瑪吉婆婆那樣，溫柔帶笑，要么就像烏音珠那樣，大大咧咧，和草原兒郎沒什么分別。

    晉陽，是他生命里的異數(shù)。

    晉陽嫁過來不是她的本意，娶公主也不是耶律加央的本意，晉陽為了大楚，他是為了烏邇。

    根本不一樣。

    他會(huì)養(yǎng)著這個(gè)公主，只要她安安分分，如果她還來送菜，耶律加央會(huì)對晉陽再好一點(diǎn)。

    烏邇?nèi)擞卸鞅貓?bào)，哪怕是一頓飯之恩。

    耶律加央又變回了草原上年輕的狼王，下午他去地里看青稞種的怎么樣，并且跟著耕地撒種。

    春種是所有烏邇子民的事，哪怕王都要來。

    田間站著一個(gè)姑娘，她頭上編了十幾根小辮子，發(fā)尾墜了銀鈴鐺，身上穿著草原上最艷麗的衣裳，是和崗尖湖一樣的顏色，藍(lán)色。

    腰上綁著五彩繩，還掛著一根皮鞭。

    眼睛很大，睫毛忽閃忽閃的，大概是因?yàn)槌Ｔ谕饷媾?，臉有些黑，她是草原的明珠，烏音珠?/br>
    耶律加央最煩這個(gè)meimei。

    烏音珠也沒見得多喜歡這個(gè)哥哥，她就是想問問嫂子的事，烏音珠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幾次容姝，實(shí)話說，哪里都好，就是配她哥可惜了。

    “嫂子好看嗎，哥你和嫂子說話了嗎，哎，我要是和你一樣會(huì)說漢話，我一天和嫂子說一千句話。嫂子聲音好不好聽，人好不好，我想去見嫂子，可是怕嚇到她……”

    耶律加央被問的煩死了，他想起中午吃的牛rou，含糊說了句還行吧。

    總不能吃了人做的rou，還說她不好。

    顯然烏音珠并不滿意這個(gè)回答，她嫌棄地看了耶律加央一眼，“那我可以去找嫂子玩嗎？”

    耶律加央：“想去就去，問我干什么，我是把你腿打折了還是把你綁上了?！?/br>
    晉陽到烏邇?nèi)松夭皇欤瑸跻糁閯e的不行，話還是挺多的。

    烏音珠一臉鄙夷，耶律加央這樣的人都能討到老婆一定是前世修了十輩子的福氣。

    “那我多找嫂子玩……”

    耶律加央彎著腰耕地，他身形長，看著清瘦，兩鬢的小辮子一晃一晃的，他有烏邇最好的皮相，眼窩深，長得白，骨相好。

    就是眉毛皺著，看著兇。

    耶律加央耕完地，回王帳吃晚飯，晚飯是瑪吉婆婆做的，烤rou和青稞茶。

    他今天還不太餓，放以前，干一下午活，早該餓了。

    難不成是因?yàn)橹形缍喑粤送炼篃跖ou，太飽了，可耶律加央又不是沒吃過這么多，那只能是因?yàn)橹形绲牟恕?/br>
    他吃了rou，還吃了很多很多的土豆。

    土豆頂餓，這是他知道的，只不過烏邇做屠夫就是煮，要么烤著吃，干面，還噎嗓子。

    有烤rou的話山芋和土豆永遠(yuǎn)是第二選擇，如果土豆都能做得這么好吃，每個(gè)烏邇?nèi)硕寄艹燥柍院谩?/br>
    耶律加央想問晉陽菜是怎么做的，不為自己的私心，而是為了烏邇。

    但他拉不下這個(gè)臉，讓他去公主的帳篷，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耶律加央只能等容姝來送菜，這一等就是好幾天，菜沒等到，但他聽說烏音珠去了公主的帳篷。

    “……”

    ————

    烏音珠和丹增學(xué)了好幾天的漢話，她去找容姝玩，總不能帶著丹增，她說一句，丹增說一句，那成什么了。

    烏音珠學(xué)會(huì)了自己名字，兄長的名字，還有，吃了嗎，好吃嗎，這個(gè)我能吃嗎……

    丹增問她，為什么都和吃有關(guān)。

    烏音珠高深莫測道：“你不懂。”

    烏邇的白晝幾乎都是大晴天，陽光刺目，草原牛羊成群，清風(fēng)陣陣，容姝準(zhǔn)備中午吃烤rou。

    她做的烤rou和烏邇的烤rou大不相同。

    烏邇?nèi)丝緍ou都是大塊大塊的烤，撒上鹽，烤熟就吃，畢竟調(diào)料是金貴東西，只能和大楚換，牛羊來之不易，他們寧愿不吃。

    容姝烤rou先把rou切成薄片，然后放蔥姜水料酒腌制去腥，這只是第一步，去腥這會(huì)兒容姝調(diào)了碗醬汁。

    三個(gè)雞蛋清，豆瓣醬辣椒面蒜末，加一點(diǎn)點(diǎn)的白糖提鮮，再加上桂皮香葉等香料磨成的細(xì)粉，攪拌均勻。

    再進(jìn)行第二次腌制。

    這次腌制主要是為了入味，rou片每一面都抹上醬汁，嫩嫩滑滑，顏色赤紅，聞著還有辛辣的味道。

    烏邇?nèi)丝緍ou直接架在火堆上烤，有時(shí)候會(huì)烤糊，烤的rou發(fā)柴發(fā)硬，調(diào)料只有鹽，家里有蜂蜜的會(huì)刷上一小層。

    容姝用的是炭火，炭爐上架一層細(xì)密的鐵網(wǎng)，烤rou當(dāng)然少不了油。

    如果有豬五花，先烤豬五花，把里面的油脂烤出來，就不用刷油了。

    可是烏邇沒有。

    鐵網(wǎng)上刷一層油，有油滴不慎滴到紅炭上的，滋一聲冒起一陣青煙。

    腌好的rou片放上去，離炭近的那一面在炭火的熱氣下飛快吸收油脂，快速熟透。

    容姝趕緊翻面，烤好的那一層被鐵網(wǎng)印出了菱形的紋路，醬汁抹的均勻，帳篷里香氣濃郁。

    烤好的rou就放在白菜葉上，青菜和rou一起吃，清爽又不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