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春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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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實不宜再惹怒皇帝,生出事端了。 趙恒垂在身側(cè)的雙手悄悄緊握成拳,到底壓住心底無數(shù)煩躁的情緒,在月芙的身邊一道跪下,沖殿中的趙義顯行禮。 “不知陛下召見內(nèi)子到底所為何事,若是因兒之故,又何必牽累旁人?只管罰兒便好?!?/br> 殿中靜了靜,隨即便傳來一陣咳嗽聲,待咳嗽聲平息下去,方才有隱含怒意的話音:“她御前失儀,出言頂撞了朕,難道朕連責(zé)罰的權(quán)力也沒有?你,朕如今可不敢動了,外面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可都將你視作天定的英主了?!?/br> “陛下是大魏天子,坐擁天下,何必做這等捕風(fēng)捉影之事?傳出去要叫人笑話?!壁w恒面無表情地垂眸看著地面,冷冷道,“內(nèi)子既頂撞了陛下,的確該受罰。兒身為丈夫,應(yīng)當(dāng)與婦同進(jìn)退,愿與她一道受罰。” 他說著,直起身,倔強地抿緊薄唇,似乎要與月芙一道跪著不起來。 這時的他,終于感受到一絲與先前的悲涼、憤懣和失望不同的情緒。 那是一種帶著不甘和無力的委屈。得知真相后,至今月余,他第一次感受到被父權(quán)和君權(quán)壓迫之下的無能為力。 他自己一個人不打緊,可他的身后,還有妻子,那是他說過要護(hù)住一輩子的人。 趙義顯被他氣得又是一陣猛咳,聽得月芙在外心驚rou跳,生怕他一口氣堵住,昏厥過去。 “罰不得,罰不得,朕管不了你了,都滾出去吧!” 一只茶杯從里頭丟出來,卻因丟的力氣太小,只堪堪越過門檻便砸落在地,碎成好幾瓣。 “謝陛下寬容?!?/br> 趙恒忍著滿心不屈,拉著月芙的手,從地上站起來。 月芙身子弱,又比他多跪了一炷香多的時間,雖還將上半身挺得筆直,可下半截卻已麻木不堪,不動時尚感覺不到太多不適,待稍一挪動,便有一股鉆心的痛,從兩邊的膝蓋向上蔓延過來。 她的身子晃了晃,不禁輕輕“啊”一聲,咬著牙忍耐痛楚。 趙恒見狀彎下腰,雙手?jǐn)n住她兩邊的胳膊,用力將她扶起來。 “還能走嗎?”他摟住她的肩膀,讓她能靠在自己身側(cè)借力,啞聲在她耳邊詢問。 月芙咬著唇,一手悄悄掐一把衣裙的側(cè)邊,點頭道:“沒事,走慢些就好。” 趙恒沒說話,只穩(wěn)穩(wěn)托著她的胳膊,耐心帶著她一步一步朝外挪去。 兩人的身影靠得近,從背后看去,仿佛一對互相攙扶著蹣跚離去的患難夫妻。 一直到出了宮門,登上馬車,月芙始終努力繃緊的臉才終于皺起來,也不敢跪坐著,只伸直雙腿,扶著車壁,小聲抽氣。 趙恒沒有騎馬,悶頭跟她上車,待車簾蓋嚴(yán)實后,輕輕捧住她的雙腿,小心翼翼給她脫下靴子,掀開層層衣料,仔細(xì)查看她的雙膝。 白皙嬌嫩的肌膚上,赫然浮現(xiàn)出兩處橢圓的紅暈,因是新留的痕跡,顏色還不算太深,只是看在他的眼里,依然觸目驚心。 “對不起,”不知怎的,他感到喉嚨間像被哽住了一般,帶著一種艱難的嗚鳴,“受了我的牽累?!?/br> 月芙鼻尖一酸,連忙捧著他的臉親兩下,搖頭道:“郎君別這么說,夫妻本就是一體,哪還有什么牽累不牽累的?” 待回到府中,趙恒立刻讓人找了跌打藥來,親自坐在榻上替月芙抹藥。 “還疼嗎?” 月芙搖搖頭:“才動起來的時候,疼,這會兒倒是好了,郎君別替我擔(dān)心?!?/br> 趙恒沒再出聲,眼里卻盛滿心疼和愧疚。待上完藥,吹干些,又幫她將褲腳衣裙放下來。 “有一句話,我一直沒問過,今日卻得問一問:郎君日后是如何打算的?”月芙想著先前的事,只覺時間過去多日,應(yīng)當(dāng)先問明了才好。 趙恒嘆了口氣,道:“若問我一個人,我自是想拋下這里的一切,再也不必面對這樣的家人??墒牵K歸只是心中想想罷了。阿芙,可是邱相公讓你回來勸我,要向圣上俯首認(rèn)錯的?” 月芙笑了笑,搖頭道:“沒有。邱相公并未與我說什么。不過,我想他的確有這個意思。郎君,不管旁人想的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今日問你,只是關(guān)心你罷了,沒有別的意思。郎君若要回涼州,哪怕從此沒有王侯貴戚的身份,我也不在意,定二話不說便跟著郎君走。郎君若要留下,照著邱相公他們的期望匡扶社稷朝綱,我也不會有一句二話。郎君只管放心,不論去哪里,不論做什么,阿芙總會在你身邊的?!?/br> 趙恒望著她溫柔如水的眼眸,心里止不住地一陣陣發(fā)軟。 不知怎的,先前在太極宮中的情形又一次在腦海里重現(xiàn),邱思鄺的那幾句話,也從耳邊閃過。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眼下的形勢?只是總不肯正視罷了。 他的那幾位庶出兄弟,除卻已過繼出去的趙仁初外,有幾個也曾有過爭儲之心,只是都先后被廢太子用各種手段打擊過,犯下大錯,從此再難在朝堂中立足。 這些年過去,他們也各自領(lǐng)著不同的職務(wù),卻都沒能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績來,誰也無法服眾。此番東宮儲位空出來,他們?nèi)粲行慕侵穑峙掠忠鸷脦啄甑膭邮帯?/br> 而現(xiàn)在,邱思鄺將那所謂的“受命于天”的傳聞透露出去,已然將他逼到無路可退的境地。 皇帝因此對他越發(fā)不滿,其余兄弟則不得不忌憚他的存在,就如當(dāng)初的廢太子一般。只要最后勝利的不是他,他便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皇帝要他乖乖低頭認(rèn)錯,“承認(rèn)”自己的確在圖謀東宮的地位,邱思鄺等臣子們則要他順著皇帝的心意,以保政局穩(wěn)固。 而他,他既想護(hù)著阿芙,帶她遠(yuǎn)遠(yuǎn)避開世間的紛亂是非,又打心底里希望朝綱肅正清明,百姓安逸富足。 心里的那一架天平,似乎正無聲地往某一邊傾斜。 先前那一個多月的閉門不出,也不過是最后下定決心前的彷徨與自我排解罷了。今日在太極宮中,看著自己的妻子不得不對那御座上的人卑躬屈膝、俯首帖耳時,他便感到頭頂猶如被劈下一道驚雷,一下將他驚醒。 騎虎難下,他已沒有別的選擇。 “阿芙,過兩日,咱們回一趟涼州看看吧?!背聊季煤?,他摟著她輕聲說。 這一去,當(dāng)是告別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11-18 23:36:12~2021-11-20 23:31: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yu、夢想成為納稅大戶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43114659 20瓶;49759107 15瓶;凝溪夜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8章 想通 二月末, 草長鶯飛,春意漸濃,籠罩了長安一整個冬日的蕭肅之氣終于徹底散去, 萬物滋潤, 生機勃發(fā)。 趙恒向朝廷遞了一道奏疏,自請卸去河西節(jié)度使兼涼州都督的官職, 同時又請求準(zhǔn)其前往涼州,與新一任節(jié)度使交接公務(wù)。 只是如此,趙義顯自然不會應(yīng)允, 朝臣們等著擁立他為儲君, 也不敢放他離開。 遞上奏疏的第二日,他便換上朝服,獨自一人跪在太極宮宮門外, 低眉俯首,稱自己有負(fù)于天子的信任, 竟任憑外頭流言四起, 顛倒實情, 惶恐于“受命于天”這四個字, 實在愧不敢當(dāng),不敢再留在朝中,請圣上成全他的一片心意。 宮門之外,便是寬闊筆直、熱鬧非凡的朱雀大街,出入衙署的官員、從街道經(jīng)過的百姓,來來往往之間,紛紛駐足, 對著這邊指指點點, 議論不絕。 身前是太極宮, 身后則是整個長安城,明亮的天光將此時此刻的情形照得分毫畢現(xiàn),沒有半點可躲藏隱瞞的地方。 旁人不知內(nèi)情,不知天家父子之間生來便有的矛盾與糾葛。他們只看得見,現(xiàn)下是八王跪在宮門之外,向?qū)m城中的皇帝叩首求饒。 趙恒只是肅著臉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沖宮門的方向高呼自己那一番告罪之言。 他的驕傲與自尊,到底還是被掰開了,揉碎了,丟到地上。 這里的動靜,很快被守衛(wèi)宮門的羽林衛(wèi)看在眼里,迅速入甘露殿,一五一十稟報給趙義顯。 到底還是低頭了。 雖不是趙義顯預(yù)料中的徹底俯首低頭,再私下求他賜予權(quán)位,可如現(xiàn)下這般,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跪在太極宮的宮門外,已然是折了以往的驕傲自矜,便是心中的氣性未解,也沒法再僵下去了。 趙義顯僵著身子,半躺在榻上怒睜著眼瞪向屋外的天際,好一會兒,才大口吐出胸中郁結(jié)多日,甚至是多年的濁氣。 與兒子憋這一口氣,身為父親,也曾有過羞愧難當(dāng)?shù)臅r候。可每到那時,他又會想起當(dāng)年自己還在東宮時,因母親的挑剔輕視和其他弟弟們的陰謀算計,而不得不提心吊膽、憂慮壓心地度日,便又會重新生出那股要較勁的氣性。 好在,眼下總算暫時得到幾分慰藉,舒一口氣了。 可就是這一舒氣,便如抽去了小半的精神,他僵著的身子猛然放松下來,嘴角則伴著一聲悶哼,溢出一縷濃稠的鮮血。 “大家!”中御大監(jiān)嚇了一跳,大呼一聲,連忙沖上去,一面拿手巾替他擦拭,一面對著身邊的其他內(nèi)侍大喊,“快去請御醫(yī)來!” 這已是近兩個月來,第二次口吐鮮血了。 趙義顯仰面躺著,待嘴角的血紅被擦干凈了,呼吸也稍平復(fù)些,便掙扎著讓將楚王昨日遞上來的奏疏找出來。 “去,告訴他……朕是天子,他、他只是個,皇子,任何事,都得,經(jīng)朕的同意……既然知錯了,朕、朕便給他半月的時日……” “喏?!贝蟊O(jiān)見他這副樣子,忍著心中的悲痛,奔出殿外,將話吩咐下去。 片刻的工夫,御醫(yī)匆匆趕來。平靜的甘露殿又一次陷入忙亂之中。 …… 趙義顯的話很快傳到承天門外。 御前內(nèi)侍不曾放低聲音,只是站在城樓底下,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將那一番話一字一句復(fù)述清楚。 尊卑分明,上下有序,即便是皇家父子,亦跨不過其中的鴻溝。 趙恒低垂著頭,頂著背后無數(shù)道異樣的目光,默默聽著,再叩首稱謝。 他雖自小不受父親重視,可作為皇子,又是長在邊關(guān)的堅毅漢子,也有自己不容踐踏的尊嚴(yán),此時此刻,都再顧不得了。 渾渾噩噩之間,聞訊趕來的邱思鄺從旁走近,雙手扶著他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攙起來。 “今日一跪,足可見殿下胸襟之寬廣,臣并未看錯?!?/br> 趙恒的臉上卻毫無欣喜之色,甚至連事后的如釋重負(fù)也沒有,只是淡淡看著邱思鄺,輕聲道:“如此,邱相公可覺滿意?圣上準(zhǔn)我離京半月,時日有限,請邱相公恕我無暇奉陪?!?/br> 說著,后退一步,略一拱手,當(dāng)著無數(shù)看熱鬧的人的面,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當(dāng)日夜里,月芙檢查好明日的行囊,回到院中時,便見趙恒一個人坐在庭中,遙望深藍(lán)的天際,黯然出神。 她看得心軟無比,忍不住走到他的身后跪坐下來,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將臉頰貼在他背后。 “郎君別難過,有阿芙陪著你呢?!?/br> 趙恒低下頭,看著緊緊扣在腰間的那雙白嫩的手,不禁輕輕撫摸上去,搖嘆道:“我不難過,只是……有幾分失望罷了。我堅持了這么久,到頭來,終究躲不過這一切?!?/br> 他心有不甘,卻只得向他的父親低頭。如今,再沒辦法改變這一切了。 聽了這話,月芙抱著他的手卻扣得更緊了。 回想起一年多前的那場夢境,她的心中百感交集,不由柔聲道:“可是,郎君,如今的境地,在我看來,卻已值得慶幸了。郎君試想,若當(dāng)初,在崔家的壽宴上,我不曾提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詭計,向郎君求助,眼下會如何?恐怕,我已被崔大郎逼著嫁過去,受盡欺辱。而郎君,興許也娶了我的meimei。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廢太子與貴妃之間的私情,更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他對郎君已然有了徹底除去的決心……” 說到這里,她感到鼻尖一陣又一陣泛酸,眼里也漸漸蓄滿淚水。 “我不堪忍受崔家人的折磨,亦不愿見郎君一個人在外,面對兄弟的險惡用心……如今,我們能好好留著性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一起,我已慶幸萬分,滿足不已了。別的我都不管,我只要郎君能好好的。” 趙恒聽罷,本莫名有些彎曲的后背慢慢重新挺直。 他感到后背的一處有若隱若現(xiàn)的濕意,不禁扭身掙開她的手,一把摟她入懷。 “我知道,阿芙,你別為我擔(dān)心,真的,我過幾日便好了。我會好好的,留著命,留著將來,和你一起相守,即便不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