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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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吭返勖偷卣酒?,一手緊緊抓住寶座的扶手,急切道,那太子是否安好? 急報上并未言明。御前侍衛(wèi)答道。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想來在急報送來之前應(yīng)當(dāng)無恙,不然這急報便是以李尚書的名義送來了。右丞相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眼下還請陛下就江寧府疫病一事做出定奪。 愛卿所言有理。元朔帝心神一松,坐了回去,瞬間恢復(fù)了淡定,不再談及太子,江寧府遭受疫病襲擾,情況危急,諸位愛卿可有高見? 大臣們互相看了看,一時無人作答。 自古疫病一出,死傷無數(shù)。臣以為,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當(dāng)是防止疫病擴散至其他州府。人至中年、面容嚴肅的左丞相上前一步道,請陛下下令在疫病結(jié)束之前,嚴禁身處于江寧府的百姓外出。同時,為安民心,對江寧府派醫(yī)送藥,盡力救治百姓。 便依左相所言。元朔帝看向下方的諸朝臣,諸愛卿,可有哪位愿意率隊前往? 兒臣愿意前往。三皇子敖稷高聲道,大哥身處險境,兒臣這個做弟弟的怎能在京城安享太平呢?兒臣愿去江寧府坐鎮(zhèn),以換大哥回京。 朝臣們面面相覷,不知三皇子怎會如此做派。畢竟他與太子之間的恩怨人盡皆知,以致于他此刻的行為令朝臣們就好比見識到了日出西方、水往高處流,真乃天下一大奇事啊。 元朔帝一愣,望著敖稷稍顯稚嫩的眉眼,目露擔(dān)憂,溫言道,那里有疫病,稷兒你要是有個閃失,朕和你母妃可如何是好? 正是因為那里危險,兒臣才必須去。大哥乃是儲君,若是在江寧府不甚染上疫病,將影響社稷安穩(wěn)啊。敖稷生得俊秀,這會神情誠懇,看著倒像個擔(dān)憂兄長安危的好弟弟,只眼眸深處藏著的惡意叫人知曉他此舉并非善意。 說罷,他往地上一跪,頭磕在地上,言辭懇切,求父皇恩準!父皇若不恩準,兒臣便長跪不起。 殿下,您身份尊貴,怎能親臨險境,不如換旁人去?柳氏一派的朝臣有心想勸。 敖稷仍保持著跪姿,轉(zhuǎn)過頭橫了眼那人,大哥身份更尊貴,不也在江寧府?我如何去不得? 元朔帝溫和的目光透過額前垂著的旒珠落在敖稷發(fā)頂,許久之后,才嘆道,朕允了。 謝父皇! 幼敖夜五歲、時年十五的敖稷起身,笑容得意,眼中沒有掩飾好的惡意叫高臺之上的帝王看得一清二楚。 稷兒此行,切記保重身體,我與你母妃在宮里等你平安歸來。元朔帝垂下眼簾,神情是一貫的慈愛。 而敖稷帶著御醫(yī)與藥材前往江寧府的一路上卻是多災(zāi)多難。 遇山,有不要命的山賊跳出來攔路搶劫,不甚傷及數(shù)位御醫(yī)。遇水,船破,大半藥材被水浸濕從而藥效大減。即便是走在平坦的大道上,也有馬匹誤食毒草而死。 本來至多十天的路程,他們硬是走了月余才到。 等到了,疫病也好了。 江寧府所轄之域本漸漸恢復(fù)生氣,誰承想,水災(zāi)的陰霾尚未完全退散,疫病的陰影又籠罩在眾人頭上。 隨著疫病擴散,一個又一個人倒下,縱使府衙外堆積的金銀再多,也無法安撫百姓們心中的惶恐。 疫病愈發(fā)嚴重了,你在房里安生呆著,哪里都別去。敖夜把佘宴白送回房中,還命同樣從興州而來卻身體康健的阿寧陪著他。 佘宴白一伸手,拽住敖夜的袖子,蹙眉道,你不過□□凡胎,怎敵疫?。烤戎伟傩兆杂写蠓?,你去又能如何? 宴白,我很快就回來。敖夜輕輕拂開他的手,安撫道。 之后,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宴白哥哥。阿寧瞧他臉色難看,小心勸道,殿下也是怕你染上疫病才沒讓你跟著,等情況好轉(zhuǎn)了,說不定就讓你出去了。 短短數(shù)日,阿寧已經(jīng)了解到佘宴白有多喜歡粘著敖夜了,兩人可謂是形影不離,這會也只當(dāng)佘宴白是為了兩人的分離而不高興。 佘宴白透過微敞的窗,望著敖夜遠去的身影,輕聲道,嗤,到頭來還得要我救他。 嗯?阿寧沒聽明白,一低頭卻瞧見佘宴白左手腕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墨綠的鐲子,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了差錯,明明剛才還沒有的啊 沒什么。佘宴白離開窗邊,垂落下來的袖子遮住了腕上正閃爍著金光的鐲子。 阿寧摸了摸腦袋,愈發(fā)不懂了。 不過六七日功夫,府城的人便病倒了大半,染病者先是渾身發(fā)熱,接著便是昏迷不醒,身體迅速虛弱下去。 有個別體質(zhì)差的不過兩三天便會在昏迷中死去,令眾人愈發(fā)惶恐。 老姜頭與之前隨行而來的御醫(yī)商討后,一致決定將染病的與未染病的隔離開,然后再想法子救治。 而被官兵們集中在一處地方的染病百姓卻慌了神,只以為要他們等死。甚至那些未染病的,也不愿意離開他們生病的親人。 一時間,官兵與大夫們在百姓眼中竟成了比疫病更可怕的存在。 放我出去!我不想死! 求求你們,讓我進去吧,我的孩子在里面啊 你們想讓我們等死對不對?你們都是劊子手! 在憤怒又恐慌的百姓面前,大夫們的解釋蒼白又無力,甚至刺激他們試圖沖破官兵們的阻攔。 直到一道黑色挺拔的身影從遠處而來,步履從容,神情堅定。 敖夜抽出霜華劍,在日光的照射下,銀灰色的劍身閃爍著流光。 百姓們被他的氣勢鎮(zhèn)住,吵嚷的聲音在他沉靜的目光中漸漸變小。 孤乃東秦太子。敖夜將霜華劍插入地面,雙手握住劍柄,鄭重道,孤將與爾等同在。 說罷,在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時,敖夜便抽出霜華劍將其歸鞘,一步步走入被大夫們劃定為隔離區(qū)域的地方,不巧,正是柳賀年曾經(jīng)的府邸。 殿下!您不能過去啊。 殿下快離開,這不是您該呆的地方。 眾人回神,也不管剛剛彼此還在對峙,此刻紛紛齊心試圖勸阻敖夜改變心意。 只是染病的不敢推他離開,未染病的也不敢拉他出來,反而讓敖夜真的走進染病的人群中了。 孤已經(jīng)進來了。敖夜道,誰也不能保證孤此刻沒有染上病,若是孤出去了,便會危及健康之人,那么孤便是罪人,罪孽深重! 他眼中沒有懼色,仿佛置身于金碧輝煌的大殿中,而非一處尚未修繕好的破落之地。 疫病當(dāng)前,唯一能救孤與爾等的便是那些大夫,望諸位能給予他們最起碼的信任與尊重。敖夜指著老姜頭與幾位鬢間摻雜著白絲的御醫(yī)道。 眾人低下了頭,紛紛陷入沉默,染病的人進入柳賀年的府邸,未染病的人在朝大夫們鞠了一躬后相繼離開。 敖夜本身體康健,奈何置身于一群病患之中,沒過幾日,便出現(xiàn)了輕微癥狀,只能靠意志強撐著,以安民心。 然而當(dāng)病情加重后,他一介凡人也只能奄奄一息地躺著,等候大夫們研究出治病的藥方,又或者像陸續(xù)衰弱的病患一樣在某一日閉上雙眼。 恍惚間,敖夜看見一抹熟悉的紅影,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夢中,又倏爾遠逝。 他伸出手試圖抓住,卻被一截帶鱗的冰涼之物不輕不重地抽了一下,接著那物貼上他guntang的臉頰輕輕摩挲著。 你是誰?敖夜聲音沙啞,費力地睜大渾濁的雙眼,試圖看清楚困擾了他許久的夢中人。 那紅影不答,反而抽出了能緩解他體內(nèi)灼燒的冰涼之物,毫不留情地轉(zhuǎn)身離去。 失去意識前,敖夜隱隱約約聽到一道惱怒的聲音 蠢貨。 第14章 天初破曉,柔和的熹光悄然灑進連綿數(shù)千里的妖山,喚醒了此處沉寂了一夜的生靈。 奇花異草爭相綻放,釋放出或濃或淡的芳香。花下綠葉緩緩舒展,露出蜷縮其間、頭生觸角的白胖小蟲。當(dāng)清風(fēng)拂過綠葉時,小蟲不甚落下,恰巧掉進湖中游魚的嘴里。 飽餐一頓的游魚在水中快活的游弋,薄如輕紗的尾鰭時不時拍打水面,濺起的水花驚醒了棲息于參天古樹上的飛鳥。 一陣清脆悅耳的啼鳴后,飛鳥徐徐張開華麗的羽翼,于蒼翠的巨樹間載歌載舞。 忽然,天邊飛來一只巴掌大小的錦毛鼠,大張著四肢穿過繚繞的霧氣,慢悠悠地落入藏在大山深處的一座宮殿后花園內(nèi)。 公子,我們到家了。小田落地后伏低了身子,輕聲喚道。 他背上一團灰色的長毛動了動,不一會兒,便有一條細如頭繩的白色小蛇緩緩鉆出。 速度見漲啊,不錯。佘宴白下來后在爬了一圈,又扭動了幾下身體,以活動筋骨。 小田化作人身,圓圓的臉蛋上浮現(xiàn)一對小酒窩,笑道,我每天都有努力修煉! 不過當(dāng)白蛇猩紅冷漠的豎瞳掃過來時,鼠類的本能令他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懦懦不安道,公子,我不好吃。 微光一閃,小白蛇化作身姿窈窕的青衫美人,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一個塞牙縫都不夠的小妖怪,呵,吃你我連張嘴都嫌費力。佘宴白撐開油紙傘,借著法寶的力量偽裝了一下自己的氣息。 小田回神,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歉然道,公子,我又犯傻了,您別在意。 初遇時,他不過是一只剛化形的小妖,正要被毒蛇一口吞了時,幸運地被路過的佘宴白救下。此后小田就一直跟在佘宴白身邊伺候,既心懷感激,又無法擺脫差點死于蛇口的心理陰影。 走吧。佘宴白抬眸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宮殿,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孔玉那家伙的品味愈發(fā)低俗了,他甚至懷疑再過些年月,這好好的一個妖皇宮會變成由金銀珠寶堆砌的俗氣之地。 是。小田頭上的兩只鼠耳顫了顫,連忙跟在佘宴白身后,說道,孔玉這會應(yīng)該在書房,我來接您之前,他說有好消息要告訴您。 什么好消息呀?說話的是一對從花叢中滾出來趴在地上的貓妖,皆是橘色,長得胖乎乎,一身皮毛油光水滑。 小田板起臉,反正不是你們能知道的事,不許問了。 身為一只鼠妖,小田對貓妖實在喜歡不起來,尤其是這兩只被孔玉帶來沒多久的年輕貓妖特別淘氣,時常聞著味道就湊到他跟前作怪。 兩只年輕貓妖的好奇心沒有被滿足,頓時齜牙咧嘴,揮舞著前肢威脅道,那我們就告訴妖皇大人,你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你們盡管去告狀吧。小田抬了抬下巴,不以為然道,我要是怕,就把田字倒過來寫。 畢竟他身旁站著的才是真正的妖皇,而孔玉在公子面前和他的身份是一樣的,都是屬下! 佘宴白挑了挑眉,語氣略帶興味,新來的小妖怪? 兩只貓妖化作一對少年,膚白貌美,頭上頂著橘色的貓耳,身后甩著細長的貓尾巴。尤其是他們的長相一模一樣,水汪汪的眼睛看過來時,鮮少有人能抵抗住他們的沖擊。 其中一個撅著嘴不開心道,你呢?你長得這么好看,是不是傳說中的那個妖皇大人的小情人??? 另一個伸出手,試圖去搶佘宴白手里的傘,天真道,給我玩玩唄。 不等小田生氣,佘宴白上身忽然化蛇,猩紅的蛇瞳泛著冷光。他朝著兩只小貓妖張大了嘴,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蛇! 是大蛇!跑! 兩只貓妖瞬間化作妖身,渾身的橘毛炸開像兩個毛團子,屁滾尿流地逃走。因過于驚慌兩只貓妖還絆了一跤,團成貓球順著地磚一溜煙滾遠了。 哈哈哈佘宴白彎著腰,哈哈大笑,有趣,太有趣了。 小田卻拖著發(fā)軟的腿往旁邊挪了兩步,訕笑道,公子你變回來唄。 要不是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他家公子,小田早就和貓妖一樣逃走了。 佘宴白變了回來,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問道,小田,這兩個孩子是哪來的? 是孔玉從人修的地下拍賣會買來的,聽說花了不少靈石。小田答道,您得管管孔玉了,他太敗家了。 孔玉最是摳門,能令他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一定是其擁有更大的價值,又或者與某件他吩咐的事有關(guān)。 似乎想到了什么,佘宴白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你去請扶離來孔玉的書房一趟。 是。小田一轉(zhuǎn)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好消息,會是什么好消息呢佘宴白撐著傘慢悠悠地走,嘴里輕聲呢喃著。 他抬起頭,望著傘面上的半扇荷花圖,眼神有一刻的恍惚。 那天正值夏至,雨下的很大,附近的池塘中飄著碧綠的圓葉,一朵朵或粉或白的荷花執(zhí)意在雨中相繼盛放,很美,任誰也察覺不出這里的危險。 佘宴白握著傘柄的手青筋畢露,他似乎又聽到了那來自兩千年前的悲鳴。 筋疲力盡的神龍落入小人的陷阱后來呢?那雙金色的眸子閉上了,龐大威武的身軀剎那間化作金光就此消散在天地間。 籌謀許久的小人得了一場空,而他頭也不回地逃離,像個懦夫一樣躲躲藏藏了上千年。 佘宴白捂住發(fā)紅的眼,低笑出聲,逃不掉,一個都逃不掉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啊,躲躲藏藏不敢露面地成了旁人。 書房內(nèi)。 佘宴白倚在榻上,垂著眼簾,雪白的蛇尾滑落在地,輕輕地敲打著鑲著金邊的白玉磚。 榻前站著個身著翠藍綠色華服的男子,容貌生得艷麗,身后拖著長長的與華服同色的尾翼。他是一只活了千年的孔雀妖,平日里代替佘宴白作為明面上的妖皇,處理妖族大大小小的事務(wù)以及尋找屠龍者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