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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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明本就一心求死,李龍城要他死,他求之不得。然沸水蒸煮是非一般的酷刑,再有骨氣的勇士聽了也難免泄氣三分。沈既明身上陣陣發(fā)冷,強撐著咬牙道:李大將軍已經(jīng)誅了我九族,再無人可殺,又拿條狗來威脅我? 李龍城厲聲道:來人! 李大將軍說一不二,將士們當即架起鐵鍋,片刻功夫便煮開了一鍋沸水。幼犬被人拎起后頸皮,又痛又怕,不住地發(fā)出細小的嗷嗚聲。沈既明面色鐵青,嘴唇幾乎咬破了。終于,在幼犬落入guntang的開水以前,他出手將幼犬搶了回來:你既恨我,有什么往我身上招呼便是,瞧你這點出息,折磨一條畜生何苦來哉? 他放下狗崽,挽起袖子欲手臂伸入水中。李龍城怒極攻心,抬腿踢翻鍋架,guntang沸水灑了一地。他隨即甩了沈既明一巴掌,沈既明毫無防備,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嘴角當即滲了血。 沈既明氣得發(fā)笑,他對著李龍城的方向道:你又要做你的天下賢君,又想從我身上討一個黃雀銜環(huán)的美名,世上恐怕再無一人比你還可笑。 李龍城不甘示弱:于前朝你不忠,于族人你不孝,難道你又有哪里強過我? 第4章 說得沒錯,你確實強過我。沈既明喃喃道。 而他氣急之下質(zhì)問李龍城的那句話亦是一語成讖,世上當然有人可笑得過李龍城。至于這人是誰,自然是他自己。 這原是多少年前的舊事,沈既明估摸著,李大將軍再怎么福澤安康,恐怕此刻也已在皇陵里躺著了。李龍城一生為民,滿身功績,就算沒飛升成仙來世也可投個好胎。人家的前途光明一片,只有沈既明自己在茫然度日,實在沒有關心李龍城的立場,趕緊把眼前的難題解決了才是正經(jīng)。 他甩開不專心的念頭,心中默背洛清交待的話,獨自一人登上了通天塔,一口氣爬到塔頂。 此處視野開闊,凡間的山川地勢盡收眼底,沈既明也是無意間才發(fā)現(xiàn)此處如此精妙之地圖。過去他常常來這里發(fā)呆,心中想著若是從軍之人能有機會來這里看上一看,謀兵布陣可就方便多了。當然,如今他來這里可不是為了打仗,他默默規(guī)劃著下凡后的路線。凡間也算是他的故土,他飛升以后還從未下去過一次,現(xiàn)在看著還真有點近鄉(xiāng)情怯。 以他的情況,并不敢以衣錦還鄉(xiāng)自居。當然家鄉(xiāng)人民也未必歡迎他,他還記得自己未離世的時候,世人皆親切地稱他為沈狗。 通天塔頂景色甚好,云海翻涌,薄日半掩,只是高處不勝寒,不時有冷風吹拂,沈既明待了半晌便上牙打下牙。他緊了緊衣領轉(zhuǎn)身要走,筆直地撞在某人身上。他心下一驚,連忙道歉。待他重新慌張地抬起眼來,霎時間又愣住了。 與沈既明相比,來者要沉穩(wěn)得多,他向后撤了一步,眼神淡漠地打量沈既明一番,自始至終都十分平靜。他微微頷首,算是對來人的回應,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動作,只與沈既明默默對視,一雙深黑色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即使不合時宜,沈既明還是要感嘆一句,古語道秀色可餐誠不我欺。先前他當了二十八年瞎子,不知美丑,后來當了無名小仙,雖也見了不少仙姿道骨,可任誰來都不如眼前這一位生得好看,華發(fā)及腰卻絲毫不顯老態(tài),身姿傾長,面若冠玉,一顆顏色淺淡的淚痣點在眼角,恰到好處地淡去了眉宇間的疏離。他漠然佇立在此,發(fā)尾隨風微動,別有一番風情。 書到用時方恨少,沈既明一時想不出足以形容此人容貌的好詞佳句。唯一可供參照的只有前朝先皇,也就是他的生父。先皇一生好美人,只要是看得上眼的,不管性情幾何,一律以勤勉柔順贊之,酌冊封為妃,害得沈既明年幼時還以為全天下的美人都是性情溫良善解人意。想到這里,他不禁嘆道,世上恐怕只有神仙才擔得起此等絕貌,換作凡人長了這樣一張臉,馬嵬坡豈非又要多一縷幽魂。 不知怎的,沈既明想到了與世隔絕一詞。雖神仙皆不食人間煙火,可他飛升這些年,從未見過如這位一般冷然超塵的??∈钦婵。湟彩钦胬洌人?shù)娘L還冷。 來者薄唇輕啟:你是何人,如何能來此處。 這人的嗓音比眼神還要冰冷幾分,聽得沈既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掃了一眼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頭腦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似的,什么也想不出,語言與理智一同喪失了。情急之下,他胡亂應答道:我,我是來 我是問,你如何來到這里。 我來抓靈獸。 雙方幾乎同時開口,形象地詮釋了何為驢唇不對馬嘴。 沈既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要解釋,只是他愈著急,愈是語無倫次:不,方才是我言錯,并非來此抓靈獸,是為了抓靈獸才來這里也不是,總之我 男子顯然沒有耐心聽完沈既明這個那個的,他再次重復最初的疑問:你如何上來的? ???沈既明茫然道,這人為何執(zhí)著于此,他還能怎么上來,當然是順著層層樓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不然呢?抱成一團滾上來? 只是走著樓梯,便上來了。男子冷著臉重復著,他垂下眼,獨自回想片刻,抬起頭來確認道:你是沈既明。 沈既明難掩驚訝之色:是。仙長如何聽說我的名字? 男子只道難怪,他頓了頓,語氣微微緩和:你的名字在天上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說你來這里抓靈獸? 沈既明品了品男子所言,登時明白了。他搶了寂夜神君的劫數(shù)飛升,此事不但在人間是頭一遭,放在天界也是一樁曠古奇聞。他果然是百年難遇的奇男子一枚,竟能以不同的方式在天上與地下做到青史留名當然,都不是美名。此事是沈既明的一塊心病,身前事是他咎由自取,可他確是沒有蓄意破壞神君劫數(shù)之意。男子淡然望之,沈既明像是被下了降頭似的,蔫蔫交待道:我我當真不是故意要奪取神君劫數(shù),我自己也想不通,我生前究竟是哪步踏錯才壞了他人的好事。總而言之,是我的錯。神君醒了,我本要去負荊請罪,只是我不知神君的仙府在何處,并不敢貿(mào)然拜訪。神君大約也不愿見我的。 男子淡道:你若有此心,那便很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世事本就無所定數(shù),你不必自責。 仙長的話,洛清真人也同我說過,只是你我皆非神君,怎能慷他人之慨。 話音剛落,沈既明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顯然,男子的仙位是遠遠高于他的,他沒有與之說教的資格。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欠下寂夜神君的債還未償還,偏又得罪一個。沈既明恨不得一巴掌給自己抽死,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天界等級森嚴,豈容他放肆? 男子沉默許久,想來是從未被這等膽大妄為的無禮之徒冒犯過,已是氣得說不出話。沈既明當機立斷,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低聲道:是我出言不遜,求仙長責罰。此事因我而起,與洛清真人無關,仙長降我一人罪便是。 沈既明不敢抬頭去看男子的神情,只聽他道:你跪得倒快。 起來。 沈既明自然不敢真的起身。 男子似乎等得不耐煩,索性伸手撈他起來。此人臂力不俗,言語動作皆帶有不容忤逆的意味,沈既明險些站不穩(wěn),一頭向前倒去。 好家伙,沈既明恨不得從通天塔上跳下去,粉身碎骨一了百了他怎么又摔進人家懷里了! 大約是仙人長得過于出塵絕艷,沈既明下意識將其歸于唐突不得的美人一類,生怕自己一介粗魯莽夫污了人家清白,而絲毫意識不到這美人比他高了足有半頭之多。 男子抬手,沈既明心下一驚,本能地側(cè)過頭去,臉頰上始終未傳來火辣的疼痛感。他微微睜開眼,繼而錯愕,仙人為何解起了衣扣? 這成何體統(tǒng),沈既明更加摸不著頭腦,只得重新把眼睛閉上,心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混亂中,男子脫下了披風。沈既明心中一驚,本能地向后退去。或許是高塔上稀薄的空氣令他有些缺氧,亦或是震驚之下腦袋終于撂挑子罷工,男子伸手將披風遞與他眼前,他宛若靈魂出竅般動也不動,氣氛尷尬而僵持。 果然瘋傻。 沈既明還未來得及消化這句話的含義,一件溫熱的貂裘披風已然落在他的肩膀。 男子手指修長勻稱,打結(jié)的動作十分流暢,像是做慣了,只一眨眼的功夫,整齊對稱的蝴蝶結(jié)已然完工。剎時間,沈既明十分不知好歹地被劈了個外焦里嫩。男子神色冷淡,并未覺得此舉不妥,沈既明竟從那雙無波的雙眼中看出些理所應當?shù)囊馑紒怼KY(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萬萬不可于理不合一類語無倫次的話,一邊企圖將披風脫下還與男子。男子沉聲道:既知風大,何不添置衣物,凍出風寒無人替你遭罪。 半張臉都埋在貂毛里,沈既明一動也不敢動了。 他不知自己是怎樣走出通天塔的,方才的一切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虛無縹緲的幻境,唯有厚實的貂裘提醒自己:所見即為真實。直到走回熟悉的梅樹下才想起沒來得及問那男子的姓名與仙位,連人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身上這披風可怎么還? 年幼的仙童見沈既明回來,如往常一樣埋在他懷里不肯起,他慣以這種方式換取沈既明的安慰,今日的沈既明卻頻頻走神,臉色比木雞還呆滯。仙童不禁追問發(fā)生何事,沈既明回神,將通天塔上的所見所聞講與他聽。不說不要緊,仙童聽罷沈既明的描述,十分難得地產(chǎn)生了抵觸的情緒。要知道,這孩子雖黏人了些,卻很少有表現(xiàn)如此激動的時候。沈既明心思重重,并未在意仙童的異常,他靠著梅樹坐下,將身上的披風蓋在仙童身上,一個人獨坐許久,直至天際再泛魚肚白才將將入睡。 翌日,驚喜與驚嚇雙雙臨門。喜的是梅樹終于開花,沈既明睜眼便見一樹繁杏的盛景,大喜過望,他還未來得及叫仙童一起來看,卻看見不遠處站了一人。 此人并不陌生,正是昨日借他披風的男子。 第5章 人有三教九流,神仙也分三六九等。一般而言,上位的神仙不喜人間嘈雜,多半選擇上重天居住。與其他人相比,洛清算是難得記掛凡塵的神仙,縱然如此,他亦不肯輕易去四重天以下,因他喜熏香,最受不住凡間的熱氣炊煙。譬如沈既明一般的下位神仙,便只能在下重天自尋住處了。 如若勤加修煉,讀經(jīng)頓悟,下位的神仙亦有飛升的機會。旁的小仙皆陸陸續(xù)續(xù)地晉了仙位,早搬到上面去了,現(xiàn)如今住在這里的唯有沈既明一人,附帶親手栽種的梅花樹與小仙童一枚。洛清常常嘆他毫無進取之心,實屬扶不上墻的阿斗。倒是他自己在此住得悠然自得,甚至很滿意。下重天無人定期打掃清理,花草樹木按照自己的喜好一通瘋長,偶爾還會闖進幾只偷果子吃的野鳥。與上面相比,此處少了幾分莊重肅穆,多得是人間才有的煙火氣。 恰是這幾分煙火氣,顯得男子的到來十分格格不入。 他一身素白衣袍佇立樹下,梅瓣落在左肩,原本冷白的面色難得被襯得活潑了些。沈既明看了看男子,又仰頭看了看這棵近百年才愿開花的鐵樹,恍然大悟,不由得心生懊惱:敢情你也是個看碟下菜的膚淺之輩,平日里只有我與綠萼,你便裝死,來了位出塵絕艷之男子,你又開花獻殷勤。一看就是老色胚了! 將見色忘義的梅花樹腹誹一番,沈既明又杞人憂天地關心起男子的衣服來。他從未見過比上位的神仙們更喜白衣的,人均穿成小茉莉花。上重天窗明幾凈一塵不染自是無礙,這樣施施然地走到下面來,也不怕臟了衣角。不過想來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靈仙真人也不會自己動手洗衣服,確實不用顧及臟或不臟。 糟了,沈既明一拍腦袋,人家的披風他蓋了一晚,他向來席地而睡,很難想象這件價值連城的貂裘披風已經(jīng)成了什么樣子。沈既明表情僵硬地看向手里拎著的披風,他現(xiàn)在拿去洗來得及嗎? 男子撣去肩上落花,將這棵好色的梅花樹打量一番:原來你住這里。 沈既明多少聽出點這地方也能住人的意思,心道,原來何不食rou糜在神仙身上也適用。 不過皎皎明月本就該高高地掛在天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他將披風藏在背后,語氣十分誠懇:小仙不知仙長來訪,也沒好好收拾一下,讓仙長見笑了。啊還有披風,仙長何時要穿?我馬上去洗。 不必還,你穿著便好。 這樣的回答是意料之外,可也稱得上合情合理。此人一看仙位就不低,這披風雖稱得上價值連城,但在上位神仙的收藏品中,這種品質(zhì)的物件要多少有多少,自然不會急這一件。 你穿上。 啊? 男子輕蹙眉尖:把它穿上。 沈既明一頭霧水地把披風裹在身上,整個人宛如一個大寫的不知所措。 看樣子,他是特意來找自己的,沈既明分析著,從上重天一層層地找下來,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可他既不是來討要披風,又不像是來掰扯昨日孟浪之事,這種級別的神仙更加不可能沒事找事來下重天微服私訪。想來想去,沈既明勉強猜出一個自認為合理的原因。他咳了咳嗓子,試探地問道:仙長也在為神君賀禮一事苦惱? 男子似是沒聽懂他的話,條件反射地反問一句:什么? 沈既明吞了吞口水:這沒什么,情有可原。仙長若不嫌棄,我們可以一起去凡間捕捉靈獸。我修為低微,只我一人去困難得很。若能得仙長一臂之力,此事就簡單多了。 他看男子遲遲沒有反駁,心里松下一口氣,只當男子確實是不知備何等壽禮才來找他同去捕捉靈獸的,只是礙于面子不肯直說。果然美人大多靦腆,這有什么不好說的,多一個人好辦事,兩個和尚抬水吃,他當然不會拒絕了。沈既明揉了揉臉頰,使自己放松下來,他問道:還未請教仙長的姓名仙位? 男子一貫冰冷的面色隱約閃過些許不自然,答道:我叫羲翎。 沈既明倒吸一口冷氣:好家伙,這個姓可不是一般人擔得起的。 羲翎沒再說話,也沒有拒絕的意思,沈既明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喜提一位強力幫手,雖然他還尚未知道此人真正的身份與實力,若是知道,再借他幾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兩個人走了一路,從天界下到青丘山,羲翎只默默走在身側(cè),一言不發(fā)。沈既明多次試圖打開話題,每每看到那張冷若凝霜的側(cè)臉,又將話咽了回去,可還是忍不住多看上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