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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笙躺倒在床上,身體仿佛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氣,連呼吸都覺得累。 體溫不正常地飆高,黎笙頭重腳輕,仍然覺得冷,拖過床上的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眼皮重重地闔上,黎笙的身體蜷縮著,腦袋低低埋進枕頭,不知何時睡過去的,即便是在夢里,她依舊皺著眉頭,像只防備狀態(tài)的刺猬。 黎笙半夢半醒,視野中依稀出現(xiàn)陳梟的臉。 浮浮沉沉間,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黎笙原本叫黎離,13歲那年,被黎母從孤兒院領(lǐng)回了家,她長得漂亮,性子乖巧,一眼被黎家的人相中。 黎父黎母對她格外熱情,真心實意地將她當做親生女兒疼,給她買漂亮的衣服,送她去上學,照顧到方方面面。 黎笙慢慢知道,黎家其實有過一個女兒,那個女孩年紀跟她一般大,后來因為意外,已經(jīng)失蹤一年多,黎父為了不讓黎母長期沉浸在悲痛中,于是帶妻子去孤兒院領(lǐng)養(yǎng)一個跟自己女兒年紀相仿的女孩。 雖說黎笙只是替代品,但他更希望妻子能從失去女兒的痛苦中走出來。 黎笙以為自己有了家,于是用自己的方式回報他們。 她小心翼翼地學習模仿,試探著以黎夢媛的樣子,慢慢融入新家庭。 直到后來,她無意中撞見黎父黎母的談話。 那個向來溫柔慈祥的中年女人跪坐在地上,抱著女兒的照片淚流滿面,黎父半蹲在一旁安慰:“不要再看這些照片了,看多了只會更難過,我們不是還有黎離嗎?”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黎母某根敏感脆弱的神經(jīng),她整個人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緊攥著手中的照片,雙眼猩紅,變得聲嘶力竭:“黎離根本不是我的女兒!我永遠都沒辦法把她當成夢媛!” “我的女兒到現(xiàn)在下落不明,我現(xiàn)在對黎離好一分,對夢媛的愧疚就更多!” “……你讓我怎么自欺欺人?” 丟失女兒這件事,跟黎父有很大關(guān)系,面對妻子的聲嘶力竭,他無力反駁,只能放低姿態(tài)輕聲哄:“如果你看到黎離心情不好,我們就把她送回去。” “......” 臥室里的人還在說著什么,黎笙站在走廊,單薄的肩膀抵著冰冷的墻壁,似有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她的心臟,身體里的血液凝固,整個人如墜冰窖。 自那之后,黎笙愈發(fā)小心翼翼,甚至做好了隨時被送回去的準備。 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活持續(xù)了一年,直到黎家的親生女兒被警察送回來。 那是黎笙第一次見到黎夢媛。 女孩跟她一樣的年紀,臉色透著病態(tài)的蒼白,眼角還有未消退的淤青,身上的衣衫破舊,單薄瘦弱的肩膀披著執(zhí)勤警察的制服,陌生地注視著眼前富麗堂皇的黎家大宅。 黎母的情緒已經(jīng)崩潰,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嚎啕大哭,黎父也強忍著淚水安慰妻兒,就連黎家的兩位老人也專程從老宅趕過來,一家人將黎夢媛團團圍著。 黎笙像個局外人,手足無措地站在不遠處,看著最熟悉的人重逢團圓。 黎夢媛被黎母抱進懷里,臉頰尚有未干的淚痕,她的視線穿過人群,平靜地落在黎笙身上。 她細細打量對方的臉,柔順烏黑的長發(fā),漂亮的連衣裙,精致的黑色小皮鞋。 黎夢媛指著黎笙,問:“她是誰?” 氣氛靜了一瞬,黎母擦了擦眼淚,看了眼黎笙后,輕聲解釋:“那是mama朋友的女兒,暫時寄宿在我們家?!?/br> 后來,黎夢媛不知從哪得知,黎笙是父母從孤兒院接回來,用來代替她的存在。 至此之后,黎笙被處處針對,黎夢媛更是將她視作眼中釘。 親生女兒回來以后,黎家人考慮過將黎笙送回孤兒院,但考慮到黎家的聲望,要是真的將人送回去,視一條生命如草芥,必然被圈子里的人嚼舌根,于是只能將黎笙留在身邊。 在黎家生活的那一年,黎笙每天都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偏偏黎夢媛最喜歡找她麻煩。 黎笙有時半夜醒來,會看見黎夢媛如鬼魅一般,站在她的臥室門口。 黎夢媛望著她,藏匿在寂靜的夜色中不言不語,直勾勾的眼神卻足以讓人驚出一身冷汗。 再后來,黎笙的臥室,衣柜,書桌,會出現(xiàn)各種駭人的東西。 支離破碎的布娃娃,被剪壞的裙子,衣柜里一只鮮血淋漓的小貓尸體。 黎笙從一開始的恐懼,慢慢變成坦然接受。 后來一個大雪紛飛的平安夜,黎家大宅庭院栽種的松柏上了五顏六色的泡沫球,扮成隆重的圣誕樹的模樣。 黎家似乎要來一位重要的客人,黎父黎母忙前忙后地指揮家里的傭人布置好用餐的場地,就連晚飯的菜單都是按照那位客人的喜好來安排的。 黎母對兩個女兒千叮嚀萬囑咐,要是碰到那位客人,一定要嘴巴乖一點,主動叫叔叔,一旁的黎父聽了直皺眉頭,低聲糾正,陳梟也就比夢媛和黎離大八歲,叫什么叔叔,還是叫哥哥。 黎父黎母因為家大業(yè)大,在A市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向看人下菜,骨子里難掩清高和傲慢,但提到陳梟這個名字時,黎笙第一次在他們臉上看到緊張和恭維的情緒。 那天晚上回家,黎笙拿著傅承睿送的蘋果正要上樓,被迎面而來的黎夢媛?lián)踝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