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一落，手臂猛地被人扯了過去，許延之罵道：“你在干什么！給我閉嘴！”

    師長的這一聲吼，幾乎把許凌霄的瞳孔，都吼紅了。

    但她不是因為許延之，此刻，許凌霄的下顎線因為緊繃而顯得線條如刀削劃過：“如果我是程少微，就會這么做?！?/br>
    許延之嘴角壓著，伸手拿起對講機：“繼續(xù)呼叫01！”

    此刻，高空之上，強冷風(fēng)、高壓、缺氧，程少微感覺自己被凍成了一塊石頭。

    只知道緊緊攥著控制桿，不能松，一定要把霄龍，飛回去。

    “1500米！”

    “1200米！”

    這時，塔臺的定位儀顯示飛機正在飛快地下降。

    而他們，已經(jīng)徹底跟高空上的程少微失去聯(lián)系。

    許凌霄沖向機場，抬頭可見藍天上出現(xiàn)的黑點，正在不正常地墜落，許凌霄雙手握拳，指甲在掌心扎出了血。

    突然，眾人見她開始脫下外套，以為她瘋了：“凌霄，你做什么？”

    她將外套卷在手里，“太冷了，一會程少微下來，給他穿。”

    第35章 35【二更】

    許凌霄的這一句話, 讓一些敏感的設(shè)計師更遭不住了。

    她是堅信程少微能回來的。

    毫無理由地堅信。

    天空上的黑點還在極速墜落，有的人已經(jīng)不敢看了，從失聯(lián)到此刻, 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五分鐘, 但就像邁過了比一個世紀(jì)還要長的距離。

    飛機離地越來越近，忽然，機頭仿佛烈鷹在嘶鳴掙扎, 不安分地晃了起來, 一瞬間讓所有人都到抽了一口冷氣。

    許凌霄眼眸微凝, 但就是這一陣的晃動, 讓機身從垂直，變成了水平。

    程少微有一種天賦, 他擅長在險境中, 利用危機扭轉(zhuǎn)局勢。

    來不及盤旋，飛機大角度地朝著跑道直沖, 機輪觸底的撞擊掀起山呼海嘯般的震動, 所有人都抬手掩住了風(fēng)沙，只有許凌霄，朝飛機失速的方向跑去。

    “降速傘！”

    她雙手?jǐn)n在嘴邊，朝濃烈的煙霧大喊了一聲。

    幾乎是同一瞬間，降速傘就像一朵雪白的花, 瞬間自機尾綻放，將飛機往反方向拉拽。

    此刻，飛機沒有艙蓋，氣流的猛烈沖力能將試飛員殺死。

    許凌霄逆著狂風(fēng)，看到飛機停下的那一瞬間，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長長的跑道上, 她第一次覺得這條路那么遠(yuǎn)，遠(yuǎn)到，飛機停下了，都等不來一個為他開艙門的人。

    忽然，許凌霄瞳孔一怔，殘缺的機艙蓋整個落了下來。

    在看到那一雙熟悉的眼睛時，她仿佛也經(jīng)歷了一場失速的寒冷。

    此時，設(shè)計師和地勤人員都朝飛機跑了過去，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一道纖細(xì)的身影，沖向了剛落地的試飛員。

    也許，一個英雄，往往是因為一瞬間，締造了奇跡，而他想要將這個奇跡，獻給那位，哪怕知道會死，也支持他的人。

    程少微看著朝自己奔來的許凌霄，剎那，像從冰窖中爬起，擁抱住了太陽。

    他抱緊她，輕聲說了句：“我有，緊緊握住cao縱桿?！?/br>
    他聽見了這道聲音。

    而且，也都做到了。

    “嗯，我知道?！?/br>
    許凌霄的喉嚨像被霧水堵住，忽然，頭頂笑出了一道寒氣：“就是，天上的風(fēng)，真涼快啊。”

    她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低頭握住他冰冷的手，此時醫(yī)護人員都推著車沖了過來：“快躺下！”

    這時，許凌霄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已經(jīng)動不了了，程少微躺下后，醫(yī)護們趕緊給他搓膝關(guān)節(jié)加熱。

    震驚道：“居然還能自己從機艙里下來，天啊，程上校，你簡直是個超人！”

    許凌霄的手還讓他牽著：“凌霄?！?/br>
    她趕緊將耳朵湊近程少微面前，只聽他道：“你今天可以提早下班，你的科目，我都幫你飛完了?！?/br>
    許凌霄驀地一怔，回頭，就看到設(shè)計師們打開了飛機艙門，駕駛艙被肆虐得沒有完形，但整個機身上的幾萬件金屬，都被完整地帶回地面，它在天上產(chǎn)生的一切數(shù)據(jù)，都將為霄龍，帶來一場新的革命。

    她乖乖地點了點頭：“謝謝你，程少微。下次，我一定會把前艙蓋，再做得結(jié)實一點?！?/br>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她沒忍住，聲音里涌起了一股哽咽。

    而一旁的醫(yī)護人員，也都繃不住了，許凌霄見狀，立馬著急道：“你們別哭啊，都給我好好扎針！”

    程少微見她這模樣，倒是滿足，許凌霄，也只在他一個人面前，會破了防線。

    ——

    霄龍的這一次試飛，再次拿下了多個科目的試驗數(shù)據(jù)，許凌霄跟設(shè)計師整合之后，還補充了一份國際軍工市場的報告。

    第二天就是跟巴鐵國的會晤了，屆時國防部和外交部都會來，程舟言卻還有一個細(xì)節(jié)在考量：“這次會議極其重要，我想，這個匯報不能像平時咱們在食堂那樣，拿個黑板就能開會商量事兒了，咱們，得拿出點大國的風(fēng)范來?！?/br>
    這下，大家都不由皺緊眉頭：“咱們產(chǎn)品沒問題啊，難不成要在院外做個歡迎大門，彩旗舞獅？”

    “誒！”

    程舟言擺了擺手：“形象工程，人家是來看飛機表演，可不是舞獅表演。”

    “那要怎么展現(xiàn)大國風(fēng)范嘛？”

    程舟言這事倒是提醒許凌霄了，賣產(chǎn)品就是給甲方一個安心，包裝還是要的，否則人家再信任你，心里也沒底。

    而程舟言提到的匯報演說，卻讓許凌霄有了個想法——

    “咱們確實不能拉個黑板就給人家上課，但是，我們可以做ppt?。　?/br>
    “ppt？！”

    許凌霄說了個英文單詞：“presentation，演講展示?！?/br>
    雖然這個年代沒有做ppt的設(shè)備和軟件，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

    許凌霄拿起桌上的一張設(shè)計圖紙：“我們通過投影和放大，就像電影的膠片一樣，把這些設(shè)計稿投放到大熒幕上，這樣所有人都能看清楚，而且可以通過更換投影圖紙，進入下一頁內(nèi)容，就不用擦黑板重新講了，還能讓大家都能對產(chǎn)品有更直觀的畫面了解。這種展現(xiàn)手法，不難，但是體現(xiàn)了我們技術(shù)領(lǐng)域的先進性?！?/br>
    她一番話下來，大伙直接震驚地“臥槽”了一句。

    “凌霄，這個想法也太棒了！”

    “像放電影一樣，把我們的產(chǎn)品示意圖都投出來！”

    許凌霄點了點頭：“除了放設(shè)計圖，我們還可以做邏輯思維圖，簡單地解說飛機的構(gòu)造，但是盡量以圖形為主，會讓人有更直觀的感受，文字太多會顯得匯報枯燥?！?/br>
    趙思言一點就通：“對，設(shè)計圖紙不僅直觀，而且看著就吸引人！我之前看別人匯報，光在那里念文字，真的聽得都要打瞌睡了！”

    “你也會打瞌睡，那得多無聊！”

    “哈哈哈哈！”

    一時間，大家伙都來了干勁，眼看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了，程舟言朝許凌霄道：“能趕得及嗎？”

    許凌霄點了點頭：“放心，做ppt，我是專業(yè)的。”

    以前在學(xué)校，她跟著導(dǎo)師滿世界飛，他懶得上臺，都是許凌霄在上面講故事，變著花樣地把枯燥的學(xué)術(shù)科研講得生動，讓這些人的眼睛能從手機里抬起來，那就是成功了。

    于是這一晚，許凌霄跟設(shè)計師們，化身為ppt工具人，把演講的內(nèi)容都畫成了圖，還做了投影儀和幕布。

    所有人整整忙了一個通宵，就在圖紙被放大投到墻上的那一瞬間，大家都激動地鼓起了掌。

    許凌霄的人生中，第一次這么感謝從前熬夜做ppt的自己。

    第二日，一輛輛軍用車準(zhǔn)時停在了飛行院的大門，程舟言和柳向蘅作為負(fù)責(zé)人，站在人群的之前，雖然日常里他們看著跟家人一樣平易近人，但真到了大場面，依然是禮節(jié)到位，按程舟言的話說，這就是“大國風(fēng)范”。

    在巴鐵國的考察團參觀了一圈工廠后，他們一個勁地點頭微笑，高大魁梧的外國友人，眼里都是對飛機的渴望。其實，每一個熱愛自己祖國的人民，都是如此的渴望，擁有能保護領(lǐng)空的戰(zhàn)鷹。

    按照行程，此次會晤就到了最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飛機產(chǎn)品的演講介紹。

    飛行院連夜裝修出來了一間會議室，特意鋪了軍綠色的桌布，插了兩國的小旗子，由于是投影展示，所以許凌霄事先跟外交部的負(fù)責(zé)人說了場景的布置，這時，他的眉頭就皺了皺：“不行，燈不能關(guān)。”

    許凌霄傻了。

    忙解釋道：“如果光線太足，會影響觀看投影的效果?！?/br>
    “這什么演講，還要關(guān)燈呢？”

    許凌霄腦子頓時靈光一閃：“我們上次去蘭西國考察，他們就是這么賣飛機的，講得特別好聽，我保證一會就算是門外漢，聽了之后回去都能成半個專家?！?/br>
    她這話直接把外交官給逗笑了，不過話說回來：“那我跟首長請示一下，要是這法子真管用，一會我們就要加強會議安全，這可不是開玩笑的?！?/br>
    原來他是擔(dān)心這方面，許凌霄頓時輕松了：“我說的關(guān)燈，又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窗簾還是拉開的，只不過是讓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幕布上，就像看電影?！?/br>
    果然，外交部跟兩方國防部高層預(yù)先說了之后，他們也沒什么意見，反倒對這次的演說都多了幾分期待。

    于是，投影一播，原本什么都沒有的幕布上，瞬間出現(xiàn)了彩色畫面，著實吸引了兩國代表團。

    程舟言站在幕布旁邊，而設(shè)計師們則根據(jù)他的演講順序，開始切換投影。

    程總師果然是程總師，演講水平流利好聽，而且他還提早將發(fā)言稿給了對方的翻譯，這樣不僅保證溝通流暢，還能讓甲方對產(chǎn)品了解得更清楚。

    為了把飛機賣出去，真是拼了。

    演講分為三個部分，按照許凌霄的計劃，不宜過長，一開始就要抓住買家痛點：力。

    二、價格。

    三、服務(wù)。

    就在霄龍的細(xì)節(jié)圖出現(xiàn)在投影中時，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了上面，尤其是國防部的高員。

    “dsi進氣道，燈塔國正在研制的新型戰(zhàn)機裝置，目前還未正式服役，而我們的霄龍，經(jīng)過攻堅，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此領(lǐng)域的跨越式發(fā)展，將兩側(cè)進氣技術(shù)，實際應(yīng)用到了殲擊機的升級之中?！?/br>
    “此外，我們考慮到各國對武器的需求不同，提供了戰(zhàn)機的改裝接口，各設(shè)備的升級路線明確，可以實現(xiàn)多種組合?！?/br>
    這話倒是引起了巴鐵國的注意，他們笑說：“噢？只要我們需要，就可以把駱駝，改成熊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