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情那么明顯啊?！?/br>
    “這還需要看表情？”

    趙嶸笑出了聲。

    陸星平說：“你說的很對，這筆錢雖然多到有些夸張，但我沒必要承擔風險和付出自己的婚姻關(guān)系。但……”

    “可能因為我自己的關(guān)系吧?！?/br>
    “我敬佩你曾經(jīng)為了追逐一個孤島，放棄陳家這么一大筆籌碼的勇氣。”

    說完，陸星平轉(zhuǎn)身便往回走。

    趙嶸被陸星平這比他想象中還要好上十倍的態(tài)度砸得有些暈，恍惚間上了駕駛座，關(guān)了車門，突然想起原著里提及過的陸星平的感情線。

    他搖下車窗，對著陸星平的背影喊道：“學(xué)長有喜歡的人嗎？婚約會不會影響——”

    陸星平稍稍回頭，“她不在世了?！?/br>
    趙嶸怔了怔。

    陸星平已然走進門中，輕巧地關(guān)上了門。

    -

    喬南期站在病房前。

    這病房像是特意設(shè)計的，面對著走廊的墻體都是由厚厚的透明玻璃組成，看上去堅固又毫無阻擋。

    站在外頭的人只要在這堵玻璃墻前往里一瞧，便能瞧見病房里的所有景象。

    此刻，這間病房里除了相關(guān)的醫(yī)生，只有一個人“躺”在病床上。

    與其說是躺，不如說是捆著。

    這人是賀南。

    幾個月前，他還是風風光光的，能和喬南期在喬家的老宅中互相膈應(yīng)。但是喬南期成功挖掉他在喬家的所有根系，又把他和陳澤和那些人做的所有破事全捅出來之后，喬南期這位為了利益撲騰了一輩子的父親終于瘋了。

    瘋了之后便一直在喬家的醫(yī)院里治療，喬南期偶爾會來“探望”他。

    這段時間尤為頻繁。

    此時此刻，正在發(fā)瘋的賀南四肢都被綁上了束縛器，他神志不清地掙動著，徹頭徹尾地成了個瘋子。似乎是擔心他咬到舌頭，他嘴里也夾著東西，卻仍然含含糊糊地說著什么話，似乎是重復(fù)的幾個字。

    醫(yī)生對喬南期說：“前兩天狀態(tài)還好的，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又突然發(fā)病……”

    喬南期無謂道：“因為我來了?！?/br>
    他已經(jīng)在這看他這位瘋了的父親看了一整個下午了。

    這實在不是一個正常狀態(tài)的人能干得出來的事情。

    醫(yī)護人員來來往往，都沒有人敢說話。小吳在旁邊陪著許久，見喬南期神色愈發(fā)深沉，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先生，您站這么久，要不坐下休息休息？”

    喬南期瞥了他一眼。

    小吳立刻收了聲，就連旁邊的醫(yī)生都不敢說話。

    一時之間，竟然只剩下賀南含含糊糊的重復(fù)著什么的聲音。

    小吳聽著，下意識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他轉(zhuǎn)頭的動作被喬南期看在眼里，喬南期突然道：“你想知道他在說什么？”

    “先先先、先生，我我我我——”

    “他在說‘雜種’?！?/br>
    小吳猛地睜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眨眼都不敢眨一下。

    結(jié)果喬南期下一句話才是真的讓他嚇破了膽。

    “說我‘雜種’?！?/br>
    這短短四個字包含的可能實在是太大，小吳腿一軟，差點沒想給他們家先生跪下。

    結(jié)果他擔驚受怕著，喬南期好像對這兩個正常人聽了都要發(fā)怒的字完全免疫一般，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說話的語氣都沒有一點波瀾。他下午剛來，剛看到賀南的時候，表情比現(xiàn)在可怕多了。

    又是片刻的沉默，夾雜著賀南發(fā)瘋地含糊重復(fù)著“雜種”的聲音。

    喬南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他問小吳：“趙嶸是不是找你準備股份轉(zhuǎn)讓的事情？他什么時候來？”

    小吳有些疑惑——他們先生不知道這些嗎？趙先生什么時候來，他們先生直接問不也是可以的？怎么會問到他一個跑腿這邊來？

    他雖然疑惑，但還是盡職盡責答道：“是的，趙先生說應(yīng)該是周一就來拿需要的文件，到時候會打電話給我的。文件我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先生是要……？”

    “你再幫我準備一份協(xié)議?！?/br>
    “也是給趙嶸簽的。”

    念出趙嶸的名字，他又是一陣難以抑制的情緒冒上心頭。

    喬南期強行按下了它們。

    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份珍而重之的永遠。他不想松手。

    第41章

    小吳先是習(xí)慣性地點頭，才反應(yīng)過來：“再準備一份？還有什么交接的文件需要補充嗎？”

    喬南期仍然望著病房內(nèi)。

    病房里那個狼狽地發(fā)著瘋的人分明是他的父親，可他卻十分享受觀賞這一幕一般，只是這么平靜地看著，沒有移開目光。

    他知道他這幾日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負面的情緒仿佛決堤一般傾瀉而來，即便他昨晚在陸星平那里調(diào)節(jié)了很久，即便他其實很清楚他現(xiàn)在的那些想法可能會帶來什么后果……

    但他還是忍不住。

    就好像他今天還是來了這里一樣。明明在達成目標之后，他就告訴自己忘記那些賀南帶來的過往，可昨晚他又夢到了喬安晴，又夢到了喬安晴在他面前跳下的那一刻。他克制了一個上午，終究還是來了這里，欣賞賀南的丑態(tài)。

    看了這么久，心中方才暢快了一些。

    “……先生？”

    喬南期說：“不是交接的文件。是協(xié)議，給趙嶸簽的，你之前做過類似的?！?/br>
    小吳把這句話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三轉(zhuǎn)，這才想到上一次幫喬南期專門給趙嶸準備協(xié)議是什么時候——一年多前的那份結(jié)婚協(xié)議。

    喬南期一字一句地說：“準備一份?！?/br>
    “上面要寫什么，我告訴你?！?/br>
    -

    周一。

    晚秋終于在昨日的一場大雨中結(jié)束，清晨的朝陽剛剛升起，照映出一層籠罩著整個楊城的薄薄的霧。待到霧氣驅(qū)散，空氣卻依舊冰涼。

    過往行人匆匆，拉出一副朝氣勃勃卻抹著初冬寂寥的畫卷。

    喬家的總公司這塊地方許多人來來往往，趙嶸穿梭在人群中，能感受到時不時別人回頭的視線。

    他微微低下頭，把自己的半張臉埋在了圍巾里，這才減緩了些許不自在。

    剛走進大樓，就看到小吳在前臺前面靠著，百無聊賴地等著他。

    小吳身側(cè)什么人也沒有。

    趙嶸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今天又要和喬南期牽扯的準備，此刻乍一看只有小吳一個人，他居然還愣了一下。

    “趙先生，”小吳走上前接他，視線落在趙嶸圍著脖子的圍巾上，“外邊降溫了？”

    趙嶸之前一段時間在公司，同小吳關(guān)系相處得不錯，小吳也知道他脾氣好，這才隨意得很。

    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小吳今天的目光有些閃爍，他看著趙嶸，欲言又止，只問出了這么個問題。

    趙嶸搖頭：“還好，今天剛降溫。我怕冷?！?/br>
    小吳走在前頭，領(lǐng)著他上了樓：“交接股權(quán)的材料和文件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您跟我上來吧?！?/br>
    趙嶸今天就是來辦這件事的，自然跟上。

    他本來以為會去行政處或者哪間會議室，沒曾想小吳帶著他去了隔壁大樓的休息區(qū)。

    這片休息區(qū)其實和高檔的公寓差不多，經(jīng)常用來給公司的高層和一些需要隆重接待的人住的。雖然有時候也會用來做一些別的事情，但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閑置的。

    趙嶸沒有來過這里，卻也知道這種地方平常不用來辦公。他眼看著小吳把他帶到了偏高層的一處公寓，里頭整潔如新，仿佛一個隨時都能入住的賓館。什么人也沒有，只有客廳一旁的長桌上放著需要的文件。

    小吳走上前，將那些疊在一起的文件攤開：“您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br>
    他問：“我不就是來拿個文件嗎？怎么要在這里?！?/br>
    小吳動作一頓，手中的力度松了松，拿著的文件掉回桌上。他趕忙再度拾起，迅速整理著，答道：“先生說今天辦公區(qū)域用滿了，您就是來核對一下用來轉(zhuǎn)交股份的文件，不用在會議室。”

    他把這些文件都擺好，快速道：“趙先生，你來看看吧，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br>
    趙嶸剛覺得小吳比平常要莽撞些，見他匆匆忙忙要走，當他是被自己這點私人恩怨耽誤了工作，便沒有再問。

    小吳離開了，周圍只剩下他一個人，靜悄悄的。

    他走到長桌前坐下，獨自一人開始認真地核對起這些需要用到的文件。他想早些離開這個地方，看得格外認真，目光在紙張上不住地掃著。

    也不知看了多久，十幾分鐘，亦或者是幾十分鐘。

    趙嶸收回目光，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打算收拾這些文件帶走。

    可他剛站起來，余光中，陡然瞥見門口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

    喬南期今天依舊穿著一身貼身的白襯衫，貴而不奢的布料勾勒出他上身的線條，領(lǐng)口最上方的扣子散開著，周正中藏著幾分隨性。

    他一只手拿著一疊算不上薄的紙，另一只手拎著個袋子，里頭不知裝了什么。

    他就這樣微微靠著門框站在門口，看著趙嶸。

    趙嶸根本沒聽見響動，不知道這人是什么時候來的。

    他目光剛轉(zhuǎn)過去，便和喬南期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或許是太猝不及防，又或許是他太久沒有見到這樣衣冠楚楚而無法捉摸的喬南期，他趕忙撇開視線，抓起桌上的文件打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