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淺眸如鏡，清澈平靜：“先從你開始。”

    言下之意，似乎一個都不會放過。

    慕歸枝淡淡搖頭：“愚鈍?！?/br>
    “你做了這些，又能得到什么？”他輕笑一聲，似譏似諷，“你殺過她的劍主，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選擇你?！?/br>
    溫言語氣平和。

    “我不需要她選擇我?！?/br>
    “我只想讓她得到真正的自由?！?/br>
    不再是誰的劍，也不再是誰的眷屬。

    她只是她自己。

    慕歸枝憐憫地看了溫言一眼，眸光微動，卻沒有再說話。

    他動了動手指，魔意暴漲，更多死氣傾覆而下。

    *

    劍氣與魔氣相互對峙，琢微抬手出劍，飛襲而來的妖獸瞬間被劍氣撕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妖獸發(fā)出壓抑的低鳴，白凜的身體劇烈地顫了顫，涌流而出的劍意卻越發(fā)激蕩，凜冽森寒。

    因為執(zhí)劍人是琢微，是她真正的劍主。

    所以他們所向披靡。

    水生漣見狀，隨即召出萬千冰錐。懸在空中的冰錐如萬劍齊發(fā)，鋒芒刺骨，兇猛地襲向琢微。

    琢微眼睫未動，再度揮劍。

    萬千冰錐瞬間碎裂，在煌煌劍意中化成無數(shù)冰粒，猶如漫天星屑，落向蕭瑟大地。

    水生漣微一凝眸，遁入湖中，化出鮫尾。

    細(xì)長的銀色鮫尾在昏暗的天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鮫尾猛地甩動湖面，頓時激起萬仞浪。

    “太慢了。”

    琢微輕嘆一聲，再次出劍，轉(zhuǎn)眼風(fēng)平浪靜，天地被恢弘劍氣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面。

    一面漆黑虛無，一面寒意凜冽。

    萬物生靈在這一刻歸于靜止，如同平靜明澈的鏡面，只要他再次揮劍而下，這個鏡面就會盡數(shù)碎裂。

    生命，萬象，一切都不復(fù)存在。

    白凜知道，一旦他揮下這一劍，毀滅就無法停止了。

    而她也不會阻止。

    因為她是他的劍。

    她會跟隨他的腳步，踐行他的意志，與他一同進(jìn)入覆滅后的新世界……

    可是，那里再也不會有他們了。

    不會有棲川，不會有溫言，不會有水生漣，不會有顧初云，不會有慕歸枝，不會有范衡……

    不會有任何人，只有她和琢微孤零零地存在著。

    她……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也無法想象。

    不想讓他們死，不想讓這個世界消失。

    不想讓琢微背負(fù)這樣的罪惡。

    胸中的情感越來越激烈，白凜眼睫顫動，突然睜開了剔透的眼睛。

    有辦法了。

    她想到了一個……最好的辦法。

    *

    凜冽如川的劍氣突然漾開粼粼水紋，琢微微微垂眸，看到一只瑩白的手輕覆在自己握劍的手背上。

    柔軟的，纖細(xì)的，少女的手。

    “琢微?！?/br>
    浮在上方的少女悄然靠近，聲音溫柔，如幻如影。

    “……白凜?！弊廖⒈灸艿胤次账氖帧?/br>
    沒有人可以觸碰到劍靈形態(tài)的白凜，除了琢微。

    他是她的rou，她的血，她的骨。

    他給予她一切。

    “毀掉我吧，琢微?！?/br>
    白凜輕輕抵住琢微的額頭，輕聲說道。

    琢微一怔，震驚地抬起眼眸。

    眼前的少女神色低柔，眼底有光。

    琢微瞬間意識到，她是認(rèn)真的。

    不是以劍的身份，也不是以靈的身份。

    而是在以自己的意志說出這句話。

    她很清楚，沒有她，他就無法推翻天道，無法毀滅這個世界。

    因為她是他的劍，也是支撐他走到現(xiàn)在的支柱和慰藉。

    琢微輕輕眨了下眼睛，艱澀開口：“我怎么可能毀掉你……”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自己動手。”白凜溫柔地說，“所以，毀掉我吧，我想在你的手里結(jié)束這一切。”

    溫柔且殘忍。

    琢微神色微怔：“……你要離開我嗎？”

    白凜輕柔地?fù)u了搖頭：“不會離開你的，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從始至終，從生到死。

    她的面孔恬靜而安定，如同即將融化的冰雪，透著一種坦然而通透的從容。

    琢微定定地看著她，許久，輕聲說道：“我明白了?！?/br>
    她情愿自毀，也要留下這個世界。

    原來在他缺席的這段時間里，她已經(jīng)離開他了。

    萬物死寂，琢微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白凜安靜地等待著他作出決定。

    終于，琢微舉起了劍。

    白凜坦然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瞬。

    一切盡歸虛無。

    身體、意識……全部的全部。

    她的嘴角勾起滿足的笑意。

    再見，我的朋友。

    再見，我的敵人。

    再見，我的美夢。

    再見……琢微。

    *

    耳邊隱約有蟲鳥的叫聲。

    很吵……也很近。

    白凜眼睫輕顫，慢慢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床簾，熟悉的風(fēng)景。

    這里是……溫言的書房？

    白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坐起身。

    下一秒，耳邊突然響起少女欣喜的叫聲：“你醒了？”

    白凜被嚇得渾身一顫，呆呆地轉(zhuǎn)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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