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昜來柏家一年了，一直和岳父岳母在一起過，月月交伙食費(fèi)，雖然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但是還沒有頂起門戶過日子。

    柏莉?qū)W校的老師們聽說她結(jié)婚了，都要吃喜糖；劉曉梅也說讓她辦一個簡單的儀式，不能這么一點(diǎn)聲響都沒有就出嫁了；水昜學(xué)校的老師聽說他領(lǐng)了結(jié)婚證，都說要見一見新娘子；成寶民和宮建也催促他辦一個儀式，喜慶喜慶；水昜父親一再問他啥時結(jié)婚，也要在四平辦一場；于是，他和柏莉商量，定于4月29日舉辦了結(jié)婚典禮。這一天是陰歷四月初四，正趕上星期日，結(jié)完婚就是勞動節(jié)。

    按照女方提前一天辦事的民俗，周六這一天，柏莉?qū)W校的同事、師范學(xué)校的同學(xué)、四中的同事、還有劉娜、閔敏、艾華、宮建都前來祝賀了。

    那時結(jié)婚，學(xué)校老師是湊份子，每人幾角錢，合在一起買些暖壺、臉盆、鏡子之類的禮品，由校工會主席和教師代表前來祝賀，吃點(diǎn)花生、瓜籽、糖果、抽顆喜煙了事。

    師范同學(xué)籌錢買了一個大件——臺式半導(dǎo)體收音機(jī)，是成寶民見高低柜中間的書拒上面太空，張羅買的；師范學(xué)校老師劉曉梅和陳長順也來參加婚禮了，是代表陳子洋、王岱山、王同策老師來的；劉曉梅說：“你們是76屆政文班唯一成婚的一對，我們政文組每人攤了五元錢，祝你們佳偶天成，白頭偕老”。

    四中的常青、伍平、李貴、馮廣義和語文組的何淑東、林月賢等人跟工會主席來了，除了湊份子外，每人還單隨了五元錢，那時就算大禮了。

    宮建、劉娜、閔敏、艾華共拿了50元錢，其中劉娜捎來了金浪的10元錢，這是最大的一份禮了。

    來的人都為水昜自編自寫的對聯(lián)交口稱贊，上聯(lián)是“今春得喜盼喜雙降”，下聯(lián)是“明年得子望子成龍”，橫批是“天隨人愿”；同時也都為房子太小，太簡陋而長吁短嘆。

    這邊結(jié)束后，水昜坐晚車回了四平，因為明天才是正日子，爸爸在家里準(zhǔn)備了筵席。第二天一早，他弟弟帶著油漆廠派出的一臺中吉普，去火車站接他嫂子去了。那時，有一輛小車接親就屬于夠檔次的婚禮了。水昜父親落實政策后，進(jìn)了市政協(xié)，仍然享受建國前參加革命的高干待遇，為此，廠方才給予了如此禮遇。

    柏莉、柏莉的老舅、大哥、小妹柏云、侄子志國、志軍、表妹小芝等七人坐的中卡開進(jìn)了支隊大院，鞭炮齊鳴。原定壓車的是柏雪、柏云，水昜準(zhǔn)備了兩個紅包，各包了10元錢。見此情況，現(xiàn)包了3個5元的紅包，給了柏云、志國、志軍。這叫壓車錢，不給壓車錢，新娘就不下車。

    簡單的儀式后，車把六位娘家人拉到了國營飯店二樓，柏莉則留在了家里，因為她過了門就屬于水家的人了，要留在家里接待來賓。

    在國營食堂二樓的單間里，家里預(yù)定了一桌16元的套餐，吃完飯后，水波便送他（她）們?nèi)チ塑囌尽?/br>
    16元的套餐太豐盛了，16個菜，四涼、四熱、四個過油的、四個大件，那大件分別是松鼠鯉魚、脫骨扒雞、四喜丸子、紅燜全肘，堪稱大席。剩下了不少，水昜把余下的飯菜往家里端，天公有意考驗他，下起雨來，這是1979年的第一場春雨，被他趕上了。

    他被澆成了落湯雞。到家時，賀喜的人們都已經(jīng)散去了。當(dāng)天下午，他便和柏莉乘車回到了家里。

    久早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四喜中他遇到了三大喜事，不，從其種意義上講，在四平見到了許多院里的小伙伴，也算他鄉(xiāng)遇故知了，等于四喜臨門了。

    自從領(lǐng)取結(jié)婚證后，兩個人只勿勿地行過一次房，沒有真正的體驗過zuoai的滋味，這一次真正放開地愛了一次，他發(fā)現(xiàn)，她真白，白得讓人心醉。

    兩人同衾共枕，嘮起了嘁嘁話。柏莉說：“咱倆一個月交20元錢，我怕你吃不好不說，還怕老太太會認(rèn)為吃虧，干脆和家里分開過，我養(yǎng)上一頭豬，一年能掙200元錢?！?/br>
    水昜倒不是在吃上挑揀的人，就怕岳母嫌交錢少，在師范一月還吃13.5元的伙食呢，但是要交30元，兩人一個月的工資就進(jìn)去一半了，再說那么多人吃飯也真擠挺，便同意媳婦的意見了。

    第二天五一放假，柏莉起早就出去了，中午時抱回了一只白豬牿子。她在過道上釘了根爐釬子，給小豬牿做了個能放大的肩套子，拴在爐釬子耳把上，開始喂起豬了。

    她說：“這叫樁子豬，能養(yǎng)到300斤。”說完便讓水昜馱她去了菜隊大地，蓐了一大袋子豬菜，高高興興地回來了。水昜見她說干就干，又這么能干，心里充滿了敬佩。

    雖然說分開過了，但是她仍然給大屋做飯。她天一亮就起來，做好飯才召喚水昜，用大鍋做飯或蒸窩窩，回小屋專給水昜做菜，裝飯盒。水昜吃飯她就看著，總是等他吃完了，自己才吃，賢惠得讓水昜心懷感激，都抹不開了。

    她說：“我這一輩子就靠你了，我沒出息，你有出息就行，所以，我吃多大苦都心甘情愿。家里的事都不用你管，你就把學(xué)教好了，把書念好了，憑你的本事我一定能住上公房，到時候，我還要養(yǎng)雞養(yǎng)鴨?！?/br>
    “你放心，多則五年，少則三年，我一定讓你住上有院子的兩間磚瓦房?！彼畷[發(fā)誓道。

    那時，房子都是公家的，只能等著單位分房，城里沒有房屋買賣，文革時被充公的私房還沒有退還個人，大批知青返城，大批落實政策的干部回城，房子成了最大的社會問題。水昜發(fā)這個誓時，沒有一點(diǎn)抓手，只是認(rèn)為三年、五年是一個漫長的階段，只要干出成績來，就一定能解決的。他把問題看簡單了，劉娜是站了她公公的光，水昜是處在底層的一個小教員，要達(dá)到劉娜的水平，談何容易啊。

    盡管如此，柏莉仍然相信，在她的心里，水昜聰明，有才，出萃拔萃，無所不能，他說的就一定會實現(xiàn)。

    這就是年青人犯的通病，理想高于現(xiàn)實，聽不進(jìn)老人言，聽不進(jìn)朋友勸，聽不得反面意見，不經(jīng)過嚴(yán)酷的現(xiàn)實考驗，不摔上幾個跟頭，不撞幾回南墻是不會從幻想中走出來的，這就叫缺少歷練。

    但是，水昜有一股勇于追求的精神，有一種吃苦耐勞的韌性，有一個善于思考的習(xí)慣，有一顆包容別人的仁心，這樣的青年還是那個時代為之不多的，至于他的才藝，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點(diǎn)吸引注意力的雕蟲小技而已，而他的形象也只是不被人煩而已。